第156章 難啃的硬骨頭
清收不良貸款一直是銀行工作中最令人頭痛的，無論是企業、公司，還是個體工商戶、個人， 個個是難啃的硬骨頭。
這塊人人畏懼的硬骨頭，楊玉嬋下決心要啃一啃。
她和毛小東一分析，有兩筆不良貸款必須作為典型，集中炮火，狠狠打擊，以總結積累經驗，打開“啃骨頭”攻堅戰的缺口！
一筆是江州安心鎖業有限責任公司，欠貸800萬元，是城北支行金額最大的一筆不良貸款，法人代表包劍強。
一筆是江州萬夫莫開防盜門廠，欠貸500萬元，廠主成武。
包劍強45歲，長著一張唐僧臉，白淨儒雅，與唐僧唯一不同的是，眼神常常飄忽不定，偶爾會露出一道陰冷的光芒，叫人驚悚。他開鎖廠開了十幾年，一開始順風順水，轟轟烈烈，那些年，是江州銀行一個有名的大客戶。
他善於結交社會各界名流，與江州銀行的前任董事長朱道霖往來密切，開口閉口說朱道霖是兄弟。跟人開口交談之前，習慣於靜靜地瞧你幾分鍾，叫你渾身上下不舒服。語速緩慢，慢條斯理，從容不迫，讓人覺得城府極深，非同凡響。
王曉燕在法院門口見過他一麵，那時，他正遭遇一群債權人的謾罵圍攻，狼狽不堪。
成武47歲，是一個口碑不錯的人，可是長著一張憑直覺不那麽叫人放心的悟空臉，明明眼裏閃著真誠的目光，也讓人覺得此人有點奸。他比較專注於技術，不太喜歡交際；認識他的人眾口一致，說這是辦企業的人最可怕的死穴。
兩個人失敗的原因各有不同。
包劍強是吃喝嫖賭樣樣來，曾經情婦十幾個，個個如花似玉，嗲聲喚他親哥哥。送禮送的很大方。無據可考的傳聞有：送過朱道霖一個小女子，是從貂蟬的故鄉找來的；過年前一個月，他開著奔馳，一直在各部門領導家門口轉悠，送的不是美鈔就是黃金；請客吃飯，是屌絲們隻能想入非非的美女裸體宴；製度不同的澳門，是他常去的地方……
成武的愛好就一個，整天盯著一堆鋼材發呆，總想整合出什麽新玩意，除了吃飯睡覺，好像沒有什麽七情六欲.……
五年前，兩個人的資金鏈一起嘎嘎嘎斷裂，貸款利息都還不出。受此打擊，包劍強天天應對訴訟，成武卻腦梗在醫院。經手貸款的客戶經理不知跑了多少趟，真可謂腿也斷，嘴也腫，貸款就是收不回。
楊玉嬋和毛小東好不容易找到包劍強，他頭發淩亂，衣服肮髒，肩角有幾個破洞，右眼烏青，唉聲歎氣，愁容滿麵。
見此尊容，楊玉嬋準備好的一套嚴厲措辭感覺無法用上，隻好溫和地問：“包老板，你的貸款已經逾期這麽多年了，打算怎麽還啊？”
包劍強聲音悲切：“楊行長，我一看您就是佛麵善人，您高抬貴手，容我度過難關，大恩大德，我包劍強永生不忘。”
“你欠的貸款這麽多，我們知道你有困難，所以也不要求你一次還清，你想辦法先還一部分。我們吃銀行這口飯的，對本職工作也得有一個交代啊。畢竟錢不是我們自己的，是儲戶存進來的。”
“楊行長，您說的很對，很有道理。可是形勢對我不利啊，形勢好的時候，我的貸款從來沒有逾期過一天，交給國家的稅一分不欠，員工工資一分不少，憑良知該捐的也捐，給希望小學捐款的證書我有好幾本……”
“好了好了。就說說你現在能還多少？”
“唉呀，楊行長，現在形勢不好，公司倒閉，民間債主天天逼債，員工到現在還來討薪。我三年沒有買過一件新衣服，一日隻吃兩餐，房子是租的，胃痛不買藥，咬咬牙熬著，老婆一天到晚罵我。昨天債主發火，把我一拳打成這樣……”
“你這些話，跟我和我們客戶經理已經講過幾十遍了。我們工作很忙，這次是不能白來一趟的，考慮到你的實際困難，你半個月內想辦法還10萬元，要求不算高吧？”
“楊行長，我的媽呀，10萬？！現在我有10萬，我能是這個樣嗎？！”
包劍強低著頭，瞧著自己的襤褸衣裝，五管皺聚，淒淒慘慘戚戚。
“5萬！”楊玉嬋討價還價。
包劍強抱拳作揖道：“楊行長，行行好，現在真的沒辦法。請高抬貴手，給我機會，等我東山再起去賺來吧，等我賺來，我一分不欠，統統還掉。”
楊玉嬋不耐煩了，臉一沉，厲聲道：“別說了，3萬，給你半個月時間，不管你用什麽辦法，籌3萬來！”
“3萬無論如何弄不起來的，不過，我想想辦法，1萬行不行？”
“不行！”
楊玉嬋氣哄哄地走了。
他一走，包劍強立馬換上整潔的衣服，擦去眼眶上的“烏青”，望著她們的背影，眼一瞪：“呸，什麽東西！你不知道我和趙德明是親戚嗎！老子把錢存在香港，給你！”
包劍強是趙德明的遠房親戚，他的鎖業公司風光的時候，他喜歡逢人便說趙德明是他的親戚。
話傳到趙德明耳朵裏，趙德明狠狠地罵了他一頓：再說什麽親戚的話，直接停貸。
包劍強戰戰兢兢，送了50條三字頭中華，趙德明才轉怒為喜。
公司倒閉後，趙德明再三嚴厲叮囑，任何場合都不能說什麽親戚關係，並且必須澄清，社會上說的所謂親戚關係，純屬謠傳。
幾年一過，所謂親戚關係，變得雲裏霧裏，難以揣摩了。
楊玉嬋原本不在城北支行工作，包劍強的公司倒閉後第二年才調到城北。當時公司800萬元貸款即將逾期兩年，雖然聽說過包劍強好象是趙德明的什麽親戚，但不確定。
她怕失去訴訟時效，又心存疑慮，不敢起訴。於是派消息靈通的毛小東一打聽，打聽到趙德明親口說過：什麽親戚關係，一派胡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