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5章 曆史一定會哭泣
王曉燕一走，張秀英傻了眼，又懊惱又擔心：“你們看，你們看，她就這樣任性，一句也說不得，這孩子，怎麽不理解做父母的心呢？”
“看來我們勸勸也沒用，”王貴生道，“也許有代溝了。叫子安去勸她。”
王子安笑笑：“你們勸了都不聽，我說了更沒用。象當初，她來東川小商品市場，幫叔叔站攤位，叔叔不在時，我都是聽她的。晚上去東門下擺夜攤，她賣命似的，我也勸不住。其實她是一個有主見、會堅持的人。也許她已經習慣了銀行的工作，辭職的事，我看就算了吧。”
張秀英垂眉回憶往事，喃喃道：“這孩子，從小命苦，苦命的孩子早懂事。可是她太拗了，我不放心，怕她拗折了，對不起她親生父母的在天之靈。他們可都在天上看著呢。”說罷，潸潸落淚。
王子安安慰道：“嬸，你別難過，我多勸勸她，她會慢慢改了脾氣。再說，她自己也會慢慢總結，做事會穩重起來，你跟叔叔不要太擔心了。”
王子安告別大家出去找王曉燕。
他打她電話，她一直不接。便漫步去大東門。
大東門原來位於東川市古城的東麵，如今早已被不斷快速四擴的城市建築圍在市中心了。
這個飛速發展的城市，一千多年來一直是一個小縣城，但是短短二十幾年，似乎已是一個國際性的商貿大都市。
東川市屬於那種典型的丘陵地帶，西北麵與鄰縣相隔的地方，是一片不高不低的山，山那邊便是山清水秀的曲源縣。
駐紮在東川的一支海軍空中部隊，在山的陽麵平緩的山坡上開辟機場，時不時有閃著銀光的戰機，發出震耳欲聾的聲響，箭一樣刺向蒼穹。
廣袤的丘陵沿東南方向沿伸過去，是一望無際的黃色土地，高高低低、坑坑窪窪，連老城區也沒有一塊平坦的地方。
以前，老城區所有建築都依勢而就，五、六條短窄的街道曲曲彎彎，都處是斜坡。每遇夏季暴雨，條條街道都變作溪流，溪水匯聚到地勢最低的府前街，從那裏流向龍祥湖。府前街的書店、商鋪、飯館門口都有幾級台階，使房子的地麵高出街道，為的是防止驟雨衝擊，不致水滿金山。
城市日新月異，但是王子安心裏卻無比惆悵。
那古樸莊嚴的千年大東門，幾年前，已在推土機轟隆隆的履帶下夷為平地。這個快速新崛起的城市，有太多苦難貧窮的記憶，貧窮到極致，讓人失去理性。
人們在浮躁和狂熱中，把代表著貧窮的舊建築一掃而光，連同祖先最深刻的記憶，最引以為傲的一切。
當這個城市唯一值得珍惜的古建築轟然倒塌時，文物變作商品房，金錢耀眼的光茫淡化了一切，曆史一定會哭泣，哭泣這個急速擴張的城市，變作一個世俗的追金者，丟失了他的純樸的靈魂……
他佇立在霓虹閃爍的東門街頭張望，張望那激昂的飛簷，光滑的石階，有山毛櫸和木槿花的小山，小山上那個追夢的純真的女孩。
可是，那一切美好的東西隻留在記憶中，連那心中最美的天使，也許，肉體，渾身是疤痕，靈魂，早已千瘡百孔……
他知道，其實，在這個世界上，最理解王曉燕的，是他，而不是她的父母。
在這個物欲橫流，心靈早已打破平衡，幾乎每一顆心，都被浮躁和貪婪這兩個惡魔血淋淋的巨嘴咬噬時，王曉燕是在掙紮。
她的心，是一潭從天泉來的水，可岸邊充斥無數的醜陋：汙泥，腥血，蟾蜍，疣豬，狼蛛，狐猴，裸鼴鼠，水滴魚，斯芬克斯貓，腐爛的殘食，發臭的垃圾桶，蠅，蛆……
隻有他知道，這個看似堅強的女孩，其實是挺可憐的；他讀得懂她時常掛在臉上的憂鬱和傷痛。
為了她，他一直在努力。王曉燕離開東川去江州銀行上班後，王子安一邊幫叔叔站攤，一邊琢磨著自己辦一個廠。
琢磨良久，下決心辦襪廠，因為他發現賣襪子是最賺錢的。於是買了幾台織襪機，生產女襪。由於初次辦廠，沒有經驗，過了半年，經營虧損，襪廠辦不下去了。
後來在東川市郊區租了一幢百年的老宅子，辦起了一家毛巾廠。那宅子白色斑駁的牆麵，還依稀可見“抓革命促生產”六個棕色的大字。
他在那裏，每天起早貪黑，付出卻沒有得到回報。由於對市場判斷的失誤，毛巾廠並沒有帶來預期的效益，反而虧損了20多萬元，
這是他創業路上的又一次重大挫折。想想自己打拚的艱辛和不易，看看眼前這再次慘敗的事實，王子安心灰意冷。
這幾年來，陪伴他創業的，還有那寫滿了辛酸和挫折的十幾本日記。以前，每當遇到挫折時，他都會拿出來看，日記曾給了他一次又一次跌倒了再爬起來的勇氣和力量。
這次他把自己關在房子裏，使勁翻著以前的日記看。王貴生心疼他，把他的日記沒收了。
王貴生勸他安安心心幫他搞商貿，不要再折騰了。可是他不想讓童曉和張誌兵說他依靠叔叔，讓王曉燕看輕。
王貴生無奈，隻好再資助他開酒店。
去年春節過後不久，一天，幾位SH新材料研究院的教授到他的酒店吃飯。閑談中，王子安聽說有一項高科技項目——超薄充電材料要尋找合作夥伴。
經過與此項目負責人魯宇文教授交談，王子安對這個項目有了初步的認識，與魯宇文達成了初步合作意向。
當時，對材料行業一無所知的他，為證實項目的可信度，立即趕到北京、上海、安徽等高等院校進行考察，了解市場行情和產品前景。經過幾個月的實地考察和市場分析，王子安認定這是一個好項目，王貴生也充分肯定。於是他立即租賃了廠房，開始前期試驗。
正當他滿懷信心試生產的時候，SH新材料研究院突然單方中斷了合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