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3章 末路
王土根立即跟了上去。
翻過一道山梁,暫時甩掉了警察。王土根熟悉附近的地形,對兒子說:
“前麵三、四裏處有條岔路,往上走十分陡峭,荊棘叢生,到處是亂石,但沿著絕壁慢慢爬,是一條活路,通向海岸。往下走,山路平緩,是玉屏山瞭望大海的觀景台,那是絕路。”
攀了兩個斜坡,王土根呼吸十分困難,靠著鬆樹想休息一會,往下看,十幾個警察敏捷的身影清晰地出現在視野中,時間已不容他喘氣。
王來金一個勁地往上跑,兩人已拉開幾十米。他焦急地喊道:“爸,快,快點,不能休息!”
又上到一個山脊,王來金稍等了一會,喘得厲害,而王土根已經臉色蒼白,頭部脈絡“叭嗒叭嗒”凶猛地跳動。
“爸,你…你這麽慢,我…我們可走不了了!警察速度太快了,又有槍,快跑吧。”
“我眼睛都有點花了,怕是……”
“快跑,跑死也得跑!”
到了岔口,王來金見上麵的路不象路,疑慮道:“爸,你不會記錯吧,這哪是什麽路啊,能走得通嗎?”
“走,沒錯!”兩人揪著雜草,踩著亂石,貼著懸岩小心行走。
忽然,王土根哆嗦的腳踩上一塊鬆動的石頭,身體立刻往下滑動,揪在手中的小鬆木被連根拔起。鬆動的石頭向下翻滾,飛落深淵。
王土根順著山坡滑下去,腹部刮在岩石上,刮出一道道血痕。他“哇”的一聲大叫,以為就此墜落懸崖,但是在下麵的山路上,路邊的樹木擋住了他的身體。
他驚恐地抬起頭,用目光搜尋兒子,看不見他的身影。
“來金,來金,快扶我!”
他急切地喊著,但傳來的是山風呼嘯、野鳥驚叫和警察追擊的沙沙的腳步聲……
王土根腦海裏突然空白了幾秒鍾,旋即又映出一幅圖:他用長長的腰巾係著兒子,牽著兒子蹣跚學步;王家村後山,他馱著兒子采摘桃子,兒子尿了他一身……
他的迷蒙思緒被警察激動而有力的聲音驚醒:
“快,他們在下麵!”
沙沙沙!
急切的腳步越來越近!
他忘記了疼痛,一骨碌起來,不顧一切,鼠竄狼奔,往觀景台而去。
他不知道為什麽要往觀景台跑。
半年多來,他孤寂無聊時常來這裏,心如蟲噬時在此踱步,眺望故鄉時黯然傷神,思念兒子時淚撒懸邊,對這個景致如仙境卻人跡罕至的地方,他實在是太熟悉了;他往觀景台跑,就是跑向囚籠,抑或天堂,別無選擇,這是命運安排的唯一的路!
“站住!”
劉誌偉正義凜然地命令道。十幾支手槍的黑洞一齊緊盯著他。
疲憊和恐懼讓王土根兩腳顫抖不止,他凝視著諸葛欣,昔日逼債時的威風蕩然無存,他用蹭破了皮肉、淌著血的右手抹了一把汗,滿臉血跡,象隻困獸。
“你兒子呢?!”諸葛欣厲聲問道。
王土根囁嚅道:“他…他…他從這裏跳下去了。”
“他有膽量跳嗎?!”
“不信,我…我也跳!我們爺倆都不怕死!”王土根後退幾步,退到懸崖邊,俯首一瞧,倒吸一口冷氣。
劉誌偉命令道:“把他銬起來!”
王土根一個趔趄,腳一滑,差點掉下懸崖。
諸葛欣怕他摔死了不利用挖出整個團夥,忙對劉誌偉說:“劉大,我跟他相識已久,我跟他談談。”
“諸葛欣,別跟我談,我什麽也不想說。你們都給我退回去,我要跳了!”王土根歇斯底裏地大叫。
“王土根,你不要衝動,據我所知,這些年來,我們沒有發現你有命案。你罪孽深重,隻要你配合我們,立了功,可以減輕刑罰的……”
“諸葛欣,別過來,過來我就跳,我不想配合你們。減輕刑罰是你說了算嗎,騙小孩子啊!”
“我不會騙你,你問大家,你主要是經濟犯罪,交出錢財,揭發你的同夥,可以立大功!”
“我為什麽要揭發人家,人家對我有恩。叫我恩將仇報,我辦不到!我們都是拿命換錢的,我們活得累,活得可憐!你們為什麽總是盯著我們這些低層的人?昂?為什麽老是跟我們過不去?為什麽不去抓貪官……別把時間浪費在我身上,看好了,我要跳了……”
“你跳下去了,你放得下你唯一的親人,你的兒子?”
“你給我閉嘴,諸葛欣,別提我兒子!他能放得下我,我有什麽放不下他的!他已經死了,這個狗崽子,無情的東西!”
提起兒子,王土根突然暴跳如雷,幾乎失去理性,忘了自己在懸崖邊;腳下風化的石頭一動,身體失去平衡,仰倒下去。
一聲慘叫從懸崖邊傳來。
王土根失去了思索能力,驚恐地瞋著雙目,眼珠子幾乎暴突而出。
懸崖下的森林和岩石疾速向他奔湧而來……
拽著蔓藤到了半山腰的王來金,目睹了那一具急速墜落的飛鳥一樣的身軀,那熟悉的衣著……
“爸,走好。”畜生輕輕地說,隻有汗水,沒有眼淚。
……
當諸葛欣發微信,把王土根意外墜懸和王來金神秘消失的消息告訴王曉燕的時候,她正在東川王貴生的公司裏。
她失神地注意著手機屏幕,不知是喜還是憂。傷天害理、罪當誅滅的王土根得到了報應,而幾次三番欲置她於死地的王來金跑掉了。
多年來,兩個在黑暗中遊蕩的幽魂夜鬼,幾乎時時刻刻在自己身邊,用綠眼睛窺視,用長指甲觸碰,隨時欲奪取自己的生命。
王來金消失了,但是她覺得,他依然在她四周遊蕩。
此刻,王忠林、張秀英和王子安都在公司裏。
王貴生的公司是做貿易的,以前單做國內貿易,近幾年俄羅斯和中東的生意越做越大,每天都有單子,每天都有發貨。今天發的是安德烈的貨,安德烈已經在邊城圖拉爾開了貿易公司,是王貴生長期穩定的大客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