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六章 為考成賈政心憂慮 因族學寶玉神悲傷
時間一晃便是大半天過去,初升的太陽現已經直溜溜的掛在半空。
秦家門口,秦業顫巍巍的,送著賈蓉和周氏出來。
門內,秦可卿戴著面紗,略露出半塊腦袋,遠遠的,望著賈蓉。
今個過來說話,算的上是賓主皆歡,賈蓉同秦可卿之間雖還有些生疏,但一番話說來,卻是和恰的,至於周氏那邊,只看兩個人笑的,想來也沒有太大問題。
出了門,秦業又送了幾步,而後,賈蓉便和周氏上了馬車,回寧國府去了。
……
幾步奔波,到了寧府,賈蓉下了馬車,便沒再管其他事,徑直,往正房去了。
進了正房,賈蓉扯開書桌前的椅子坐下,不大時候,香菱便端著茶水過來了。
「爺,你吃茶。」
賈蓉對府里的丫鬟是厚待的,尤其是他屋裡的,穿著打扮,同一般人家小姐無二。
今個香菱是一身淺黃配蔥綠色的裡衣,外面是身米白色的短褂,看起來嬌俏可人。
香菱將茶端到賈蓉面前,賈蓉無奈看了眼茶水,心裡暗自嘆了口氣。
剛在秦家,秦可卿生的好看,他口乾舌燥,不自覺的,就多吃了幾杯茶,現一肚子茶水,再看見茶水,有股子說不出的難受來。
府里丫鬟中,除了碧漪外,就屬香菱跟他跟的久,賈蓉是清楚香菱性子的,今個他這杯茶若是不吃,說不得這丫頭心裡便要起些難受來。
如此,賈蓉淺淺抿了口茶,開口道:「可有人來尋我?」
自從賈珍歿了后,賈蓉便是這寧府名正言順的主子,平日里雖說是周氏管事,可不論大小,周氏經手后,都是會只會他一聲的。
今個他同周氏一起出門,說不得便有人尋來。
香菱見賈蓉吃了茶,臉上笑的似吃了蜜糖般,她順手拿過茶壺,先給賈蓉添滿茶水,而後說道:「善管家去尋老夫人了,沒尋到后,便轉頭過來尋爺。」
賈蓉聞言點了點頭,他是吩咐善財了些事的,其中最主要的,便是賈家族學的重建事,現算著日子,那邊也該弄好了。
賈蓉想罷,正準備支使人去喚善財過來,卻有碧漪一把掀開門帘,鑽進個腦袋道:「爺,善管家尋你。」
賈蓉點了點頭,笑道:「讓他進來。」
三五個呼吸,一個面容同來福一般無二,只身子蒼老許多的男人低著頭進了屋。
一進屋,那人便行大禮,道:「老爺。」
賈蓉擺了擺手,先道:「以後不必如此,起來說話。」
說罷,賈蓉又對一旁香菱道:「給他看杯茶。」
善財顫巍巍起身,虛著屁股坐在板凳上,而後又雙手接過香菱給沏的茶,搭在嘴上,小心吃了口。
賈蓉見善財坐下,點了點頭,而後道:「族學那邊妥當了?」
善財聽見賈蓉問話,忙不怠的放下茶,恭敬道:「回老爺的話,都妥當了,還有江南遼東來的講師,我都給一一安排了住處。」
賈蓉點了點頭,道:「今個無事,你領我去看看。」
善財點了點頭,而後便起身,恭敬站著,只等賈蓉行動。
……
與此同時,榮府榮禧堂院里正房,賈政破天荒的沒有出去參加什麼雅詞詩會,也沒有同些清客相公談話玩樂,只嘆著氣,坐在書桌前,看著本沾灰的冊子。
對於賈政來說,讓他作詩賦問,他雖作不成什麼驚世大作,卻也可以謅上幾句幾篇,可若是要考工科學識,那他當真是兩眼一抹黑了。
要知道,這子類父,只賈寶玉那般模樣,就可知,賈政也是個不讀書,或者說,假讀書的人。
一邊嘆著氣,賈政翻看著面前的《齊民要術》,說實在的,他也不知該看什麼,只徒勞的翻著,圖畫字詞,是一句沒進心裡。
約摸過了十數和呼吸,正房門帘被掀開,王夫人端著碗蓮子羹走了進來。
「老爺今個回來就愁眉苦臉的,不說話,只把自己關在屋裡看書,可是遇到了什麼事?」
王夫人雖喜歡搞小動作,也有她自己的小心思,可在賈政面前,她卻是當的起賢妻一詞。
王夫人將怕湯水污了賈政的書,將蓮子羹放在一旁桌上,而後道:「老爺回來,一口吃食也不曾進肚子,我看著,心裡難受,這是才做的,還熱著,不若老爺先吃上兩口。」
賈政心裡憂慮,嘆了口氣,回頭望了王夫人一眼,而後道:「只怪我不學無術,今個陛下金口玉言,說是不日,便要考教百官學識。能者上、庸者下。我做的工部官,自是要靠我工學事。現,臨時抱佛腳。」
賈政說罷,起身取來那蓮子羹,拿起調羹吃了口,接著道:「我這工部官,還是太上皇看先父顏面給的,那邊大哥丟了爵位,若是我考不過,再丟了這官,日後,該如何見父親。」
賈政哀聲嘆氣的說著,說到最後,竟滴出些許淚來。
一旁王夫人見了,心裡難受的緊,上前握住賈政手,道:「老話常說,事出有因,想來陛下也不是無端就要考教百官,這其中,定是有人說了話的。」
「老爺心裡若是有猜測,咋們合計合計,不若去給人家送些禮,說不得,能提前知道考教什麼。」
王夫人說完,賈政臉色奇怪起來。
未幾,他道:「是蓉哥兒。」
「這……」王夫人聞言也是一愣,未幾,她道:「雖說有前面的事,可那事也過去了,不若一會我吩咐人過去打聽打聽,若是蓉哥兒回府,我領上蘭哥兒,過去摸摸底。」
王夫人話里有些要去巴結賈蓉的意思,賈政聽后,有些拉不下臉面,沉默了會,道:「其實也不必去,陛下考的,想來不可能憑空出來,這有關工學的古籍,我已經派人去尋了,後面仔細看看,想來是無事的。」
說罷,賈政接著道:「朝廷百官,不如我者甚多,想來陛下也不能一次清退太多。」
……
榮府那邊,賈政還在和王夫人說這話,寧府這邊,善財已經領著賈蓉,到了重新建起的族學那裡。
寧榮街,就是因為寧榮二服而的名。
在寧榮二府後,還有一條街,名為福善街,這條街還有個別名,叫賈家巷子。
顧名思義,這裡住著的,就是當初,跟著寧榮二公,遷府來長安的四方賈家族人。
之前,定下重建族學的心思后,賈蓉就吩咐了善財,讓其使些銀子,就在賈家巷子,以老族學為底子,從旁再購置些房屋,重建族學。
到了地方,善財恭敬侯著,賈蓉便打量起了新族學。
老族學只一間院子,裡面三間房子,在賈代儒家旁。
而今這新族學,不再是以前那般小門臉,任誰第一眼看去,心裡出現的,就是闊氣、威風。
差不多八間屋的門面,裡面進深不知幾多數,青磚黑瓦、白牆木窗……
賈蓉站在族學前面,打量了番后,滿意的點了點頭。
一旁善財見了,臉上笑出話來,道:「本沒這麼好的,老夫人又撥了些銀子。」
「嗯。」賈蓉點了點頭,而後道:「進去看看。」
這新族學建好,門便被是封上的,不許有人進去。
現賈蓉要進去看,善財便上前,推開了大門。
對於新族學的修建,賈蓉並沒有仔細過問,他只說了要求,現還是第一次看。
只見大門裡面,迎面的,是一道石砌的隔牆,牆上畫著桃李,還有些尊師重道,為賈家歌功頌德的話。
賈蓉只一看,便知這是善財吩咐人弄的。
對於這種東西,賈蓉雖不樂意見,但已經弄下了,他也不會去說什麼不是,只淡淡笑了聲,安了一旁善財的心,而後,便穿過隔牆,進了族學裡面。
隔牆后,是一塊長寬都在二十布左右的校場,這是賈蓉吩咐過的,他雖說沒能力在長安弄一塊馬場,可校場,卻是一定要有的,後面,待賈家子和賈蓉手下的親兵子嗣入學,那舞刀弄棒,是逃不脫的。
在校場一旁,便是讀書的地方,約摸三間大講堂,裡面,也是按照賈蓉吩咐,用石條,砌築的階梯講堂。
賈蓉走進看了看,又選了幾個地方,用力跺了跺腳,見講堂安穩后,他便轉頭去了講堂對面的宿舍。
這新族學說大是比以前大了太多,可說小,卻也是真的小,連後世村小都有些比不上。
賈蓉一圈轉悠完,見各方各面,都合他的心思,便開口對著善財道:「你這差事做的是好的,現領我去講師那邊看看吧。」
賈蓉有吩咐,善財自然頭前帶路。
兩人出了族學,剛要往左邊走,卻見賈代儒杵了拐杖,領著賈瑞,晃悠悠的過來了。
賈代儒,代字輩的賈家老人了,一般草字輩賈家子弟見了,都是要口裡喊太爺,不過賈蓉現是族長,便不用那般低聲下氣,只略點了點頭,便算是行了禮了。
賈代儒走到賈蓉面前,頓了頓,笑著開口道:「剛聽見這邊有響動,我便出來看看,原來是族長。」
賈蓉嗯了聲,點了點頭后道:「這邊建好了,我過來看看。」
「好,好。」賈代儒聽見新族學建好,臉上笑的盛了些,開口道:「族長有眼光,以前的族學,確實破舊了些,現這新建的大。」
賈代儒此人,秀才功名,雖不出眾,當個蒙師,卻是綽綽有餘。
而且,這做慣了老師的人,心裏面,還是盼著學生好的。
以前,賈家是不注重族學的,進族學的,又都是些哥兒公子,他賈代儒雖說輩分高,但也只剩下和輩分高的,沒人撐腰,他是不好管人的。
現賈蓉能出銀錢重建族學,賈代儒心裡想來,賈蓉是重視族學的。
比如,他便同賈蓉頗親切。
兩人在族學前說了些有的沒的話,不多時候,話便說了個乾淨。
賈蓉心裡想著去見講師,現賈代儒在這耽擱著,他也不好開口。
正巧,一陣秋風吹來,賈代儒身子單薄,咳嗽了兩聲,而後,賈蓉便道:「現秋涼,老太爺還是要注意身子才是。」
賈蓉這話一出,賈代儒也是人老成精的,聽出了裡面藏著的意思,便回道:「也是,我去屋裡歇著,族長若是有事,便去吧。」
……
離了賈代儒,善財便領著賈蓉,去了族學旁,暫時安置講師的地方。
這些講師,一些是賈蓉定下重建族學心思后,親筆寫信,邀請來的,一些,便是沒成就,想要混飯,打聽到消息,自己鐵上來的,最後一些,是跟著賈蓉的親兵。
善財把賈蓉帶到地方,裡面人聽到消息,便都走了出來。
賈蓉上前一一說了些話,而後,便打道回府了。
與此同時,榮府那邊,正房裡賈政還在和王夫人說著話,而一旁的書房裡,賈寶玉正抓耳撓腮著。
「二爺,按照你的吩咐,我去匠人那裡打聽清楚出了,那新族學已經建好了,他們已經結了銀錢。」
賈寶玉面前,現正站在兩個人,一個身子高些,看歲數,要不賈寶玉大上兩歲,此人便是賈寶玉的奶兄兼長隨李貴。
現說話的,正是李貴。
李貴身旁,還站著個矮些小些的,名喚茗煙,是賈寶玉自小小的玩伴。
要說賈蓉吩咐重建族學后,兩府里最開心的是誰,那賈寶玉自然是第一。
重建族學,意味著老族學被拆了,他不用去讀書了。
不過,這開心歸開心,賈寶玉心裡卻還有股抹不掉的憂慮。
新族學,總有建好的一天。
如此,若說誰對新族學修建的進度最上心,第一是善財,這第二,便是賈寶玉。
他一直吩咐著李關注族學的修建進度,今個,族學里匠人一撤走,李貴便回來報信了,這也是,這會賈寶玉抓耳撓腮、坐卧不寧的緣由。
這邊李貴說著話,那邊賈寶玉便趴在桌上滾了滾腦袋。
未幾,賈寶玉抬起頭,生無可戀,嘆道:「真不知那邊蓉侄兒發什麼瘋,我親眼見過,他以前,也是不讀書的。怎麼現得了權,當了族長,反而要重建族學,還立下一堆規矩,為難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