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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六章 勤德殿蓉大爺解圍 廣仁寺苦和尚說貴

  賈蓉只一旁看著,腦門上就滲出些許冷汗來,他又側頭看了眼戴全,發現戴全也是戰戰兢兢,將頭深埋胸前不敢有絲毫動作。

  賈蓉是如何也想不到,這李思明怎麼就這麼剛,其人口口聲聲,表面看起來是在下話,可實際上,一字一句間,都在暗戳戳的說乾明帝的不是。

  就在殿中氣氛就要降至冰點的那一剎那,賈蓉深吸一口氣,心裡暗自琢磨了會,開口緩解氣氛了。

  他道:「李閣老此話無理,陛下執掌國家、富有四海,世上沒有比陛下更想國家盛大長久的人了,陛下是不會錯的。自古以來,向來是二臣賊子蒙蔽天聽,何曾有天子自掘墳墓。」

  賈蓉說罷,見乾明帝臉色稍微緩和,接著道:「為人臣者,俸君恩、食君祿,理應懷仁義以事其君,持身正以坐其位,若是公正勤政、清正廉潔,只須陛下俯查天地,開金口說玉言,國家自然蒸蒸日上。」

  「若是國事艱難,定是有國賊祿蠹在朝野,貪食國家、惜身惜命……」

  賈蓉一番長篇大論過後,乾明帝臉色重新回暖。

  賈蓉所說的,其實也是文官的那套聖天子拱垂而治,不過卻又和文官們不同。

  文官們是要把皇帝當成泥菩薩供起來,是要和皇帝奪權,而賈蓉卻是要把乾明帝扛起來,讓皇帝超然物外的同時,又有極威嚴的君權。

  一句話,皇帝不會錯,若是出了什麼問題一定是百官的問題。

  李思明聽了賈蓉的話后,琢磨了會,便淡淡笑了兩聲。

  他開口道:「好一個伶牙利嘴,好一個顛倒黑白,若不是你壽鄉伯當真為國出了些許力,老夫第一要做的,便是為國除賊。」

  李思明神情說話不似作偽,賈蓉卻也不懼此言論。

  他道:「若是天下誰對陛下忠心耿耿,誰對國事憂心憂神,我賈蓉敢當著陛下的面,說我賈蓉定在前十之列。」

  有了賈蓉的強勢加入,勤德殿中的氛圍是逐漸回暖。

  畢竟,之前乾明帝是親自同臣子交手,現在卻是高高在上,聖心獨裁。

  賈蓉說罷,自顧自端起面前參茶吃了一口。

  李思明則還是那副不溫不火的樣子開口,道:「勛貴實乃累贅,於國無用至極。」

  賈蓉眉頭一挑,道:「文人向來只讀死書,空有一肚子道理,卻手無縛雞之力,且讀書明智,平白多了些心思,一旦國事艱難,呵呵!」

  ……

  眼見著賈蓉和李思明互相諷刺,乾明帝嘴角微微上揚而後哼了聲道:「這裡是勤德殿,不是菜市場。」

  說罷,乾明帝看向李思明,道:「你說朕只要不錯,你便不會出言反對,如此,朕問你,國家救災可有錯?」

  李思明道:「無錯。」

  乾明帝又道:「考成法可有隱患?」

  李思明再搖頭,道:「也無。」

  乾明帝笑了笑,最後道:「既如此,那想來李閣老現也沒什麼說的了,且回去吧,準備好考成法諸事,再有半個月,便要第一次考成了。」

  乾明帝說完,李思明緩緩起身,而後道:「老臣知道了。」

  說罷,李思明便邁著緩慢的步子,出了殿門。

  待到李思明走後,乾明帝也沖著賈蓉揮了揮手,道:「你也且去吧,朕給你放幾天假,待到月中,你就該忙起來了。」

  賈蓉聞言,起身行禮,而後便出了大明宮。

  ……

  如此,賈蓉離了大明宮后,騎上馬,便往寧府去了。

  此時還未到日中,天氣清爽,最是適合出門。

  等回了寧府,賈蓉下馬進了府門后,便去賈敏院尋林黛玉了。

  此時,林黛玉正和賈敏學做著針線,兩人都做的認真,賈蓉走進院里竟沒人注意到。

  如此,賈蓉便輕著步子,走到林黛玉身旁,仔細看林黛玉綉著東西。

  那是一裝熏香的荷包,青色,林黛玉這會正往上面綉著一朱䴉。

  賈蓉看了會,待到林黛玉綉好,放下了針,他這才開口道:「妹妹是綉給誰的?」

  賈蓉突的開口,卻是把林黛玉給驚了一跳,好在她手上也沒拿針,雖有些慌亂,卻沒什麼危險。

  待過了三五呼吸,林黛玉轉過身子看向賈蓉,道:「我之前送你的那個有些舊了。」

  說罷,林黛玉便伸出小手,將賈蓉腰間,之前她送的那香囊解了下來。

  林黛玉解下香囊,將香囊中熏香倒進那新的裡面,而後再給賈蓉繫上。

  待這一陣動作做完,她才有些替賈蓉說話的埋怨道:「你太嬌慣房裡的丫鬟了,這香囊,怕是她們都沒給你換過。」

  賈蓉聽著林黛玉嘴裡的怪罪,笑道:「非是她們不給我換洗,實是我不讓她們動作,你送的東西,我從不讓別人碰。」

  賈蓉話說完,林黛玉頓時紅了臉,支支吾吾著,說不出話來。

  一旁的賈敏見了,笑著咳嗽了兩聲。

  如此,林黛玉是更羞了,直將頭埋進賈敏懷裡。

  賈蓉倒是臉皮子厚,他樂呵呵一笑,道:「姑婆和妹妹且準備吧,一會我們便去廣仁寺。」

  賈敏點了點頭,而後賈蓉便出了賈敏院子,朝一旁的薛家住的院子走了過去。

  說來也是巧合,那邊賈敏在教林黛玉針線,這邊薛王氏也正在教薛寶釵。

  賈蓉剛走進了院子,薛王氏便看見他了。

  於是乎,薛王氏麻利的起身,熱情的迎了上來。

  她道:「當真是喜鵲叫,蓉大爺怎來這邊了?」

  賈蓉笑了笑,回道:「待會我領著敏姑婆她們去廣仁寺上香,我想來問問,薛姨婆可有要去的意思。」

  薛王氏一聽這話,忙不怠的道:「嗨呀,我是篤信佛的,這般事,我定然要去。」

  說罷,薛王氏便吩咐院里的婆子給賈蓉端來茶水,又對著薛寶釵道:「你且在這陪著蓉大爺,我去收拾下東西。」

  薛王氏說完了話便進了屋,賈蓉和薛寶釵坐在一起,兩人面對著面,一時間,場面有些尷尬。

  未幾,賈蓉挑著話道:「妹妹不去換身衣裳。」

  今個薛寶釵穿的是一身淡桃花粉綉月白花邊的宮裙,這一身衣裳,穿在她身上是極合適的,只有一點美中不足,這宮裙許是穿的久了,雖是乾淨的,裙邊白花紋卻是有些泛黃,看起來有些舊。

  薛寶釵聽了賈蓉的話,愣了下,而後有些羞的低下頭,道:「我向來不在意這些,倒是在蓉大爺面前露笑話了。」

  說罷,薛寶釵道:「那我便去換一身。」

  賈蓉點了點頭,吃了口茶,薛寶釵便也回屋了。

  屋裡,薛王氏正在收拾東西,她見薛寶釵進來,眼裡露出些恨不爭氣的神色來,道:「我讓你陪蓉大爺,你怎也進來了,把蓉大爺一個人晾在外面。」

  薛寶釵聽了薛王氏的話,頓了頓,道:「蓉大爺說我衣裳舊了,讓我換身來。」

  薛寶釵這話一出,薛王氏眼中便是一亮,未幾,她翻箱倒櫃起來,從一黃花梨木柜子里取出一套極艷麗的宮裙來。

  薛王氏將那宮裙遞給薛寶釵,道:「好我的女兒,快來試試這身。」

  薛寶釵看著那宮裙便是一愣,而後道:「這……」

  薛王氏見薛寶釵有些抗拒,頓時惱了,一把拉過薛寶釵,道:「你別給我作怪,就這身。」

  「那蓉大爺說你衣裳舊,許是個喜歡顏色的,這裙,還是老爺在世時給你備下的,從小到大最適合你,天上地下獨一無二。」

  薛寶釵拗不過薛王氏,便強忍著不適,將那身宮裙換上了。

  賈蓉在院中吃著茶,連吃了三杯,薛王氏便拉著薛寶釵出來了。

  賈蓉抬頭一看薛寶釵便是一愣。

  薛寶釵人本就生的艷,平日里穿著素淡,都要比寧府的大多數姑娘貴上三分。

  今個換了一身宮裙,哪裡還是淡極始知花更艷,分明一朵人間至極富貴花。

  賈蓉這邊愣神,那邊薛王氏心裡是樂開了花。

  她開口道:「我這個女兒,平日里是不慣會收拾打扮的,這次出去,怎麼也得拾掇拾掇,才不丟了蓉大爺的臉面。」

  賈蓉聽的一愣,未幾,呵呵笑了聲道:「妹妹自然是好顏色。」

  這邊薛王氏和薛寶釵收拾好了,賈蓉便起身出了院子,去吩咐人收拾馬車了。

  又待半柱香功夫,賈蓉打頭,騎著馬,後面跟著三輛馬車,分別拉著周氏、賈敏母女、還有薛家母女,一道,往廣仁寺去了。

  廣仁寺是一古寺,以前在舊長安城外,后大乾定都長安,長安擴建,這廣仁寺便被圈在城裡的。

  說來也怪,那天南城失火,廣仁寺也在失火範圍內,可不知是當真有佛祖保佑,還是只運氣好,那廣仁寺在大火中,只圍牆有些黑灰,寺廟裡卻是無事。

  賈蓉他們到了地方,便見廣仁寺僧眾正給著災民分粥。

  待到他們停下馬車,便有一穿著土黃色,由九條布縫製大衣的僧人迎了上來。

  能在達官顯貴群集的長安迎接香客,這僧人的眼力見自然是足夠的。

  他只看馬車上寫著賈字,領頭的又是一身鬥牛服的賈蓉,心裏面便知道來的是哪一家貴人了。

  這僧人走到賈蓉面前,恭敬道:「小僧見過壽鄉伯爺。」

  賈蓉點了點頭,而後一指那舍粥的地方道:「這是?」

  那僧人順著賈蓉的手望去,而後道:「那天失火,小寺接濟了些災客,后國家救治災民,周圍無落腳之處,便在小寺設了個點。」

  這僧人說罷,賈蓉點了點頭,而後從身上取下兩張百兩銀票來,道:「一張香油錢,一張救災錢。」

  那僧人接過銀票,只手一摸,臉上笑容又盛了幾分。

  而後,這僧人道:「想來伯爺帶的有家眷,不便拋頭露面,小僧這就讓僧眾給伯爺打開大門,伯爺馬車直接進去就是。」

  賈蓉心裡笑了笑,心道這和尚倒是有趣,若他今日給的錢少了,莫不是林黛玉她們還得下來走路。

  想罷,那邊已經有僧眾推開了大門,又鋪上了板子。

  如此,賈蓉便領著一府人,進了廣仁寺中。

  廣仁寺內,不似寺外舍粥嘈雜,古木奇石,禪韻悠揚,使人心中頓時放鬆下來。

  賈蓉將眾人一一從馬車上接下,而後便在那僧人的領路下,去往了廣仁寺大殿。

  古色古香、寶莊寶象,許是外面舍粥牽扯的人手多,現大殿里,只一個解簽的中年和尚和一個蒼老到極點的老和尚在。

  那僧人上前為賈蓉等介紹,道:「這是玄法師叔,最擅長解簽卜算,這是悲苦師祖,乃是小寺主持。」

  賈蓉聞言,先對身後眾人道:「不必跟著我,上香的去上香,想算卦的去算卦。」

  說罷,賈蓉便走向了那老和尚。

  悲苦和尚正念著經,賈蓉不好打擾,便在其身後侯著。

  待到悲苦和尚念完了經,轉過頭來,賈蓉才窺的這老和尚的面貌。

  難怪法號悲苦,這老和尚的面目,著實太悲苦了些,八字眉毛撇著,一顆酒糟鼻子,嘴也是張苦嘴,他沖賈蓉笑著,卻像是在哭。

  賈蓉道:「見過悲苦大師。」

  那悲苦和尚癟著嘴笑著,半閉著的眼上下打量了一番賈蓉,而後道:「好個富貴人。」

  賈蓉聽著這話,頓時覺得這老和尚有趣,便從旁扯了個蒲團來,坐下后道:「我是勞碌人,何來富貴說。」

  悲苦和尚咧了咧嘴,那股苦味,直讓賈蓉感覺像吃了兩斤黃連。

  未幾,悲苦和尚道:「這貴者,不在位,不在財,只在心想事成。」

  說罷,悲苦和尚看向賈蓉,道:「想來貴人名中帶個蓉字。」

  嗯……

  賈蓉一聽悲苦和尚這樣說,眉頭一挑,而後問道:「想來大師認得我。」

  悲苦和尚搖了搖頭,手指了指他一對眼珠子,道:「我七歲的時候就瞎了。」

  悲苦和尚一指,賈蓉這才發現,悲苦和尚兩顆眼珠子都已經萎縮了,乾枯如同炒熟的蓮子,看起來嚇人極了,也難怪這悲苦和尚總是半閉著眼睛。

  如此,賈蓉頓時對著老和尚起了十分興趣。

  他前世也遇到過一些所謂的大師,那些人,或是言語試探,或是提前安排,從沒哪個,像這老和尚一樣。

  這老和尚,當真如神似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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