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七章 辭財罷賈蘭又辭爵 將欲走於湎突開言
賈蓉雖見不得榮府這一門子腦滿腸肥的人,可寧榮二府畢竟是一榮俱榮,一損俱損的。他們不仁義,賈蓉卻是不能眼睜睜看著榮府沒了爵位。
若是榮府當真失了爵位,那樣,對他這個賈家族長來說,也是極傷顏面與威風的事。
於是乎,賈蓉在乾明帝身後道:「陛下,族中子弟不學無術於爵何辜,還望陛下看在兩代榮國公的份上,為榮府留下些天家恩德。」
賈蓉沒有直說,乾明帝卻是懂他的意思。
乾明帝思索片刻,而後道:「既如此,你欲如何?」
乾明帝如此問他的意思,其中是有些給他出氣的滋味在的。
不過賈蓉卻是不打算插手此事,只舔了舔嘴唇,而後回道:「此乃神器權柄,臣不敢妄言。」
「嗯。」乾明帝聞言點了點頭,而後思索片刻,看向賈蘭,笑道:「賈蘭,我欲將榮府爵位予你,你可願意?」
乾明帝這話一出,屋裡榮府眾人臉上一時間是千奇百怪起來。
如賈母,眼中明亮,是哀絕中突生出希望來;如賈璉,雙拳握緊是面色蒼白,心有不甘;如李紈,先是激動,而後暗自嘆息;再如王夫人,臉色潮紅,一個呼吸間手上佛珠撥了三顆,那架勢,恨不得直上前按下賈蘭的腦袋……
賈蘭聽見這話也是一愣,未幾,他恭敬行禮道:「草民不願意。」
「哦。」乾明帝眉頭一挑,而後道:「你剛才說,不帶名分,不可沾取。現你身為榮府五代嫡子,又有朕金口玉言,名分規矩都是夠的,卻為何不受這爵位呢?」
賈蘭聽罷,毫不遲疑正色道:「陛下所言極是,可草民卻也有理由。」
乾明帝似笑非笑,道:「直言。」
賈蘭一字一句道:「那不該是我的。」
這話一出,乾明帝琢磨片刻哈哈大笑起來。
而後,他看向房中榮府眾人,道:「寧榮二公何等英雄,可嘆三代、四代,皆不成氣候,如今,到了五代之中,卻是出了兩位麒麟子。」
乾明帝說罷,接著道:「賈蘭既然不願意,那這爵位,且先留在朕手上,待日後再說。」
「朕金口玉言,要賞你,自然不能沒東西,這樣吧,等你十四,自去國子監便是。」
乾明帝說完,看向賈蘭。
賈蘭恭敬行大禮,道:「草民叩謝陛下。」
……
榮府今天可謂是賠了夫人又折兵的典型,本想過來撈一把肥的,卻是撈到了一身的麻煩,還把自家的一等將軍的爵位給撈沒了。
要知道,這可是一等的貴爵啊,頂著那個名頭,守邊十載就是一尊超品的侯爺!
現賈蘭辭不受爵,榮府眾人是有的難受、有的開心,難受如賈母、王夫人,開心則是賈璉、王熙鳳……
畢竟,這東西沒有落到實處,總歸是有些讓人心裡不踏實的,但這東西卻又還沒給出去,那榮府大房,也還是有些機會。
這事談罷,賈母是沒了繼續留在寧府的臉,只好顫巍巍同乾明帝行禮,而後道:「府中後輩不成氣候,倒是讓陛下操心了。現蓉哥兒有陛下看望,想來不日便會痊癒。我老太婆留在此地也無用處,便先回去了。」
乾明帝看著賈母頭髮花白的模樣,再又有之前如賈蘭這樣的榮府五代子弟。此時,他心裏面對於榮府的厭惡也去了三分。
畢竟,天家也有些難以啟齒的事……
如此,乾明帝便微微點頭,而後道:「老夫人自便既可。」
……
待到榮府一大家子離開,乾明帝也生出了幾分去意。
今日他本就是來看望賈蓉的,現也得到了確定消息,心裏面安定下來。
如此,他便準備離了寧國府,回大明宮處理朝事。也好安排安排,之前賈蓉和他商量的,引蛇出洞的計策。
乾明帝想罷,便準備讓戴全擺駕回宮。
就在這時,義忠親王突然開口,他道:「這裡可有僻靜處,本王有些事,想同陛下談談。」
於湎這話一出,無論是誰,都頓時緊張起來。任誰也摸不清楚,於湎究竟是要做什麼。
一個是前太子,一個是現皇上,他們兩個雖是親兄弟,可當真有話說嗎?
未幾,乾明帝點了點頭,開口道:「既王兄有話要說,那便選個僻靜處吧。」
乾明帝話說完,周氏便應了吩咐,領著乾明帝和於湎出了屋。
寧府這般大的地界,僻靜地方自然很多。
可僻靜卻又不能當真僻靜,於是乎,周氏便把二人領到了正院里的一間側房。
待到了地方,乾明帝先走進房中,而後於湎也踏步進去,最後隨手關上了門。
戴全如同一條老狗,守在側房門前,大有裡面一出什麼動靜,他便惡狗破門,將於湎撕碎的架勢。
……
乾明帝和於湎走進房中,兩人一時間都沒有開口,只沉默著。
未幾,於湎先挑了把椅子,沖著乾明帝道:「坐吧,二弟!」
乾明帝嘴角上揚,安穩坐下,而後道:「二弟,你很久沒有這般叫我了。」
說罷,乾明帝又似自言自語般,道:「自打出了那事,你便不曾相信過我了。」
於湎沒有接乾明帝的話,他也選了把椅子坐下,而後道:「我很推崇前唐狄閣老,他有一句話我很喜歡,辦案子,看動機、看證據,若是這些都沒有,那便看誰最後得利。」
於湎話說到一半,盯著乾明帝,接著道:「一直以來,我都覺得那事是你做的,畢竟嫌疑這東西,隨便就撇清了。」
「不過,自從賈蓉出了事後,我便動搖了。」
於湎說到這裡突然頓住,他抬起頭看了乾明帝一眼,最後道:「我這一生,已經沒了什麼追求。我所希望的,是你莫要想自古以來的皇帝一樣,把臣子當成工具。現還活著的人裡面,我最對不起的,是賈蓉生母周氏。若是賈蓉當真撐不過這遭,我想請你莫要摸渾水,無論怎樣,都得給賈蓉一個交代。」
乾明帝聽罷於湎的話后,眉頭挑了挑。他沒有想到,於湎最後的話,居然是為賈蓉說的。
乾明帝手指輕輕敲擊桌面,過了半餉,他淡淡開口道:「自古以來,這個詞朕不喜歡,不如改成,自今以前。」
說罷,乾明帝接著道:「交代不是朕給他的,他想要交代,自去取便是,朕放手任他施為,左右,他又無事。」
於湎初聽乾明帝的話,眉頭皺起,似有隱怒在其中,待聽到賈蓉無事後,他眉頭猛的一挑,而後站起身來,高聲道:「他無事!」
於湎這一嗓子,乾明帝如微風拂面,屋外的戴全卻是被驚了進來。
戴全推開房門,見屋中二人並未有動作,一時間有些尷尬,只得找了個台階,開口道:「萬歲爺,千歲爺,奴才想問問,要不要茶水。」
乾明帝無奈看向戴全,道:「斟壺茶水進來。」
說完,他又道:「朕和王兄談著家事,無我的吩咐,后不許唐突打擾。」
戴全恭敬應了,而後輕輕關上了門。
經過戴全這麼一打岔,於湎此時也鎮定了下來,他重新做回椅子,而後道:「他無事,為何一副瀕死姿態,太醫都查不出來。」
「呵。」乾明帝輕笑了聲,道:「你當朕賜他壽鄉名號是亂取的嗎?此子,長了不下三十個心眼,同魏壽鄉侯賈詡一般模樣,只有他算計別人,哪裡有人能害他。」
「他畢竟也是一位伯爺,走南闖北的,遇到些異人也是應有的道理。」
說罷,乾明帝斟酌了番,接著將賈蓉的算計同於湎說了。
於湎聽罷,先是苦笑一聲,而後搖了搖頭,道:「我倒是白擔心了。」
……
兩人一番話說完,屋裡氣氛也不想一開始那般冷淡。
又待過了會,戴全送來茶水。如此這般,這一對天家兄弟,一邊吃著茶水,一邊訴說著事情,倒像是普通人家的老兄弟般。
乾明帝是個仁德的天子,頗有人情味,哪怕是之前,國庫空虛、國事艱難,他也從不曾剋扣過於湎每年的俸銀,宮裡有什麼好的,他都是先給乾寧帝,而後便是於湎。
一直以來,隔絕兩兄弟的,其實是於湎心中的刺。
現這刺被拔了,兩兄弟又靜下心來說了些家常,待說到些幼時事時,兩人之間的關係已經頗融洽了。
又待說了一個時辰的話,乾明帝話頭一轉,開口道:「國事艱難,不是一個賈蓉就能改變的,現人手短缺,朕想同你要些人。」
於湎聞言,笑著吃了口茶,道:「你要哪些,我便同他們講,只要你敢信他們就行。左右他們留在我府里,也是白吃我的銀子,平白長了一身肉」
說完,於湎又笑道:「自小,你要的,我從來不曾說過二話。」
乾明帝嘿了聲,臉上看不出喜怒來,道:「我也不曾要過什麼。」
說完,他道:「人不用太多,最主要的,是要有用。莫懷是必須的,此人當年在順天,做的是同賈蓉大差不差的事,他的政見,同賈蓉很是相似,也契合新政。」
「還有,此人當年落了我的面子,我不同他追究,但他得把面子還給我。」
乾明帝說完,於湎點了點頭,道:「待明日,他便會入宮了。」
……
如此,又是一段時間的閑話。
待到時間來到午時三刻,太陽直掛在天空,屋裡也有些熱了起來。
乾明帝正同於湎說到他們二人一起在國子監讀書的事。
待到乾明帝說完,於湎頓了頓開口。
他道:「你這個皇帝,坐的要比我好上許多,不過你有兩點做的差了,一是心太軟,二便是太子之位還未定下。」
於湎說罷,又道:「心軟,這不是一件壞事,有些人情味是好的,左右你有心硬的臣子。」
「不過,現國事一天比一天相較之前更好,太子之位,你得早早定下。於炘他們三個,大的二十好幾,小的也有十八九歲了。再不定下來,人心思動。」
乾明帝吃了口茶,道:「定太子,左右一道旨意的事,只不過,我想再考教考教他們三個。我不打算立長,只打算立賢。」
乾明帝說完,難得流露出苦色來,他又道:「如此大國家,來錢如流水,花錢也如流水,現國庫又有些空蕩,都得朕給添補。」
「如今,父皇修道東宮,你又住著太子府,我若是冒然定下太子,只修建府衙,便是一筆極大的開銷。」
「若是馬虎過去,說不得大乾又能多出些路橋水渠來。」
於湎聞言,呵呵笑了聲,道:「你這個摳門的性子,倒是從來沒有變過。」
說罷,於湎正色道:「我那義忠親王府,雖牌匾高掛著,卻也擋不住多心人的想法。既如此,我便搬出去,讓它重回太子府的名號來。」
「如此一來,你也不用多花費銀錢,我搬出那裡,也絕了許多人不該有的心思。」
於湎說完,乾明帝沉默了半餉,而後道:「好。」
……
乾明帝同於湎在寧府正院側房中談論了近兩個時辰,沒有人知道他們說了什麼。
只知道,乾明帝走時,臉色陰沉,似有天怒藏於肺腑。
而於湎,也是面色不豫,待到乾明帝走後,他便也出了寧府,直回義忠親王府了。
……
如此,榮府眾人離開,乾明帝與義忠親王也走,寧府便沒了其他事情。
等到第二天,長安城解封,路上多出些行人來。
這三日功夫,眾人被憋在屋裡是憋了個夠嗆,可不待他們好好放肆一番,不知從哪裡來的三則消息,又讓大乾百官、神京百姓頭皮發麻起來。
一是壽鄉伯賈蓉被人下毒,現情況不佳,恐怕就只有三兩日的光景了,寧府那邊,已經開始準備了。
二則是當今天子同義忠親王不睦,前內閣首輔莫懷進宮,再沒有消息傳出,怕是已經被杖斃了。
三更是驚人,那便是當今天子欲要立下太子,在三子間,選定日後繼承大統之人。
這三則消息,如同一陣陰冷寒風吹過長安城,使人在初秋季節,已是渾身冷戰。一時間,不知有多少人,在這一天里,偷偷離了長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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