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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欲溜走齊勤起刁難

  賈蓉在來國子監時,便聽說過這位齊書山的鼎鼎大名。三甲進士出身,在翰林院觀政七載后,被外放做了一地知縣。為人只圖清名,做了三年知縣,他是兩袖清風,治下百姓也是兩袖清風,朝廷甚至年年得賑濟。后因治理無能被問罪,此人穿著舊衣草鞋在刑部大堂高呼,請查我罪。

  當朝天子聽聞此事都被氣笑了,命錦衣衛嚴查。這一查,齊書山還真無罪,最大的罪名,就是個治理無能。乾明帝也無奈,最後收了他的官,打發他來了國子監讀書。

  在國子監中,齊書山不知道訓斥了多少勛貴子弟、商人子弟。說來,現在勛貴子弟們不願意來國子監,齊書山起碼有四成的功勞。

  賈蓉看見此人,腦門上就出了冷汗,他是願意讀書聽講的,但絕對不願意被人罵個狗血淋頭。於是乎,拿起書,低著頭,就準備趁著齊書山沒注意到他,溜出門去。

  賈蓉剛一轉身,就聽到一聲冷哼。

  「哼!美人梳洗時,滿頭間珠翠。豈知兩片雲,戴卻數鄉稅。」

  聽見冷哼聲還有後面鄭遨的這首詩,賈蓉就知道,今日是跑不脫了,於是低下身子,作了個拾撿東西的樣子,然後重新坐定,抬起頭,對著齊書山笑了下。

  賈蓉心想,我如此恭敬向學,你該不會還要噴我吧。

  看到賈蓉不僅不走,還重新坐下,還對自己挑釁的笑,齊勤覺得自己已經起了一腦門子的火,於是森然一笑,開口道:「德不配位,必有災殃。德薄而位尊,智小而謀大;力小而任重,鮮不及矣!無德無行而取厚利,必有奇禍。如此想來,昨日你父親磕破頭顱,必是無德之人。你父重傷在床,你卻不貼身伺候,必是不孝之人。」

  這一席話說完,講堂內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賈蓉身上。

  齊書山這番話真真是狠到了極點。大乾立國,便定下了仁義忠孝為四大德。賈珍無德尚且不談,今日若是賈蓉不能給出好的解釋,真讓不孝的名頭落在頭上,別說是做官了,他以後,怕是做人都不成了。

  賈蓉不知齊勤是因何等心思說出的這番話,初次見面,素不相識,竟說出如此狠毒之語。於是,也不故作恭敬,攤開手臂,給所有人展示了自己身上華美的錦袍,開口道:「諸位,我有德否?」

  說完,不等其他人開口,左手便在桌上狠狠一拍,啪的一聲站起身來,右手指著齊勤罵道:「匹夫,安敢辱我。」

  齊勤被氣的一佛出竅二佛升天,剛要說話,賈蓉又在桌上重重拍了一下,開口道:「我賈蓉,雖只粗讀過四書五經,可也知道禮之一字,也知道《陳太丘與友期行》的典故,齊勤匹夫,對子罵父,你無禮耶。」

  「不僅如此,你還不仁不忠不孝!父母質愛子,為之計深遠。我父為我能讀書明禮,親自操勞奔波,只不過突遭厄運,受了傷,竟遭你如此侮辱。我常聞,物傷其類。就是一不讀書的人,見到旁人受傷,也會心生憐憫。今,你齊勤以我父受傷而諷刺,可見不仁也。」

  賈蓉這一番話說完,整個講堂內鴉雀無聲,眾學生都低著頭,只齊勤和賈蓉對立著。

  「你……你……」齊勤被說的臉都綠了,他所為之仰仗的,便是一身清名,那裡肯粘上著不仁之名,於是說道:「你父飲酒呷妓,喝的醉洶洶去宗人府,結果磕破了頭,神京誰人不知,還在這狡辯。」

  賈蓉一聽齊勤這話,便知道他已經方寸大亂了,不然不會說出如此不智之語,於是奚笑道:「好個先生,還在諷刺,還在不仁。」

  「既然你不清醒,那我便再說說你的不忠不孝。」

  「不知先生月俸幾何啊?」

  「哼。吾月俸五兩。」齊勤見賈蓉提到了他的俸祿,頓時神氣起來。在清廉這方面,他敢認第一,整個大乾沒人敢認第二。他已經打定了主意,若是這小子一會出言不遜,定要辯他個無地自容。

  「哦,月俸五兩。那不知先生為何還要穿草鞋呢。據我了解,神京成衣鋪子里,上好的錦靴也不過四錢銀子,先生一月俸祿,足可以買上十二雙。」賈蓉輕聲說道。

  「哼,我之衣,夏冬換洗共四套,已穿十二年。我之草鞋,草取自護城河畔,我親手編製。如此這般,不用百姓一厘一毫。如你等國賊,怎會懂我的心思。」齊勤鄙視地看了賈蓉一眼,驕傲地說道。

  「哈哈哈!」賈蓉聽完齊勤的話,發出一陣狂笑,開口道:「蠢貨!蠢賊!迂腐!」

  「你既如此,那我便問,你所得月俸五兩可是取之於民脂民膏。陛下之於臣子,如同慈父之於兒郎。為你發放俸祿,一是讓你供養己身,二則是取之於民,用之於民。可笑你不自知。」

  「我想,先生恐不知一雙錦靴如何得來吧。我告訴你,一雙錦靴,初在太湖、四川,太湖、四川蠶桑業興盛,蠶戶養蠶取絲。而後,是浙江,浙江紡織業發達,蠶絲於此處被紡織成錦。不僅如此,其中還有需棉戶種棉織布,獵戶打獵獲取皮毛、織造精心縫製。一雙錦靴,需要大乾南北為之付出。」

  「你之俸祿,也來自於這些蠶戶、棉戶、獵戶、織造。一雙錦靴價四錢,你購之,則蠶戶得八十文,棉戶得八十文,獵戶得八十文,織造得八十文。陛下發你俸祿五兩,你埋在家裡不用,則國庫少五兩,天下少五兩,獨獨你齊勤多了五兩,現在誰是國賊。」

  「你既清白,那便連這五兩也不要拿。」

  賈蓉一席話說完,齊勤臉色煞白,雙目獃滯。賈蓉見狀,再加了一把勁。

  「看你整日里穿舊戴窮,你在給誰看,你在丟陛下的面子,丟大乾的面子,你這是大不忠大不孝。你自詡清流,不過一圖名之輩。你這不忠不孝之輩,與那些貪官污吏又何區別。還敢堂而皇之的站在講堂上,誤人子弟。」

  賈蓉說完,轉身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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