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信物
秦紫瑜用眼角餘光，打量著坐上賓。
身穿銀袍那人，她從來沒見過，他應該就是皇上吧？皇家的血脈一眼就能看出來，俊郎的容貌，尊貴的氣質，只是眼神有些渙散迷朦，可能喝了不少吧。
賀子修驚訝的神情在她意料之中，特意選了這首曲子，就是為他送行的，以前，每次大戰在即，她都為將士們奏這首曲子。他就要去邊關了，希望他像從前一樣，勇往直前。
一想到邊關戰場，她就想起了許多昔日場景。父親的身影，哥哥的笑臉，將士們染血的鎧甲，震天的喊殺聲，嘶鳴的戰馬，濺在臉上的溫熱的鮮血，走馬燈似的從腦海中閃過。
手指已經一片鮮紅，可她渾然忘我，根本不知疼痛。
那時，她一心想的，是與他相聚，她一直記得，他彈的這首曲子。
煙雨蒙蒙，十里長亭，他一身白衣，為她彈奏一曲將軍令，那如畫的眉眼，深情含笑，他發誓，等她歸來，娶她為妻。
她策馬而去，迎著風雨，淚眼朦朧，她盼著，與他相聚。
將軍令已爛熟於心，他的誓言，也日日重溫，可世事變幻，舊曲再彈，她已不是她……
一曲終了，秦紫瑜收回神思，起身朝眾人盈盈一拜，緩緩抬頭，目光掃過眾人，父親讚許地點頭，哥哥沖她豎大拇指，眼光在賀子修身上停留片刻，輕輕頷首，才轉身離去。
賀子修看到她的眼裡彷彿有千言萬語，又彷彿在對他笑。他起身，想追過去，卻被身邊的莫先生拉住了衣袖，他知道自己失態，又默默坐下。
子玉已經死了，怎麼可能復活呢？是自己喝多了，太思念她！
看著她離去的身影，莫謹言也想追出去，可他忍住了。
他今天來丞相府，就是想接近她，沒想到，他的皇叔來了，賀子修也來了，讓他沒有和她相處的機會。
沒有機會可以再找機會，只是，秦東明讓兩個女兒在人前獻藝，是什麼意思？
不用說他也知道，當然不是為他和賀子修，而是為他的皇叔，身為皇帝的劉啟安排的。
秦東明有送她入宮的打算！
正尋思著如何打消皇叔和丞相的計劃，身邊的賀子修開口了。
「秦大人，這一曲將軍令真是讓人入耳難忘，心潮澎湃，可否讓我見一見彈奏之人？」
賀子修這是想做什麼，閨閣女兒豈可隨意見外人？在坐所有人心中都冒出這樣的疑問。
秦東明為難地說道：「賀將軍，實不相瞞，彈奏之人是我的大女兒，實在不方便與將軍相見。」
「大小姐的才華與胸襟真是讓人敬仰，之前也是大小姐相勸，才讓我大徹大悟，今日來本就是想感謝她，現在聽了她彈的曲子，更是有一種相見恨晚的感覺，只可惜大小姐是女兒身，不能上戰場，不過，如此一來，我倒生出了一些不該有的心思，秦大人，大小姐可有婚配？若沒有，你看我如何？」
賀子修話說完，秦東明臉色有些晦暗地看了看皇上，皇上只是意味不明地笑了笑。
秦東明在心把賀子修罵了個遍，卻還是尷尬地笑著說：「賀將軍有大將之才，小女能得將軍高看，是她的榮幸，只是，將軍馬上就要離京了，一切還是等你大勝歸來再說吧！」
「大人這樣說，我就當你是同意了，那今日咱們就把這門親事定下，在坐諸位都是見證人！雖然明日我就要走，但我一定奮力殺敵，爭取早日凱旋。」
莫謹言心中突然不安起來，雖然知道賀子修可能也是看穿了皇上和丞相的心思，但若是讓他這樣把事情定下了，那自己豈不是無故多了個敵人？
不等秦東明回話，莫謹言開口說道：「賀將軍！你就憑一曲將軍令，就要定下和秦大小姐的婚事？」
「有何不可？」賀子修反問。
「當然不可！」莫謹言回答得擲地有聲。
「為何？」賀子修不知道這個莫先生摻和進來幹什麼，他只是看穿了皇上的心思，擔心秦大小姐那樣慧質蘭心的女子進了宮沒有好日子過，便想出了這個主意。
「因為我和秦大小姐，早就兩心相悅，互贈信物了！」莫謹言說著，從懷中拿出還帶著體溫的蝴蝶簪，示於人前。
秦東明臉色一變，驚怒交加。秦浩川卻欣喜地說道：「沒錯，這是小魚兒的發簪！」
本來淡定看戲的皇上，看到莫先生說他與秦大小姐兩心相悅，臉色就不好看了。他本想著，秦東明的兩個女兒，各有千秋，他大可都收入宮中，可現在，當著他的面，就有兩個跟他搶人的人！
一個是他要倚重的將軍，一個是他想拉攏的才子。既然如此，就利用這個機會，將這二人都收為己用，反正他又不缺女人，一個女人，換兩份忠心，划算！
他笑著說道：「沒想到二位都對秦大小姐動了心，只是你們目前的身份，根本配不上丞相府的大小姐，賀將軍還是先打敗匈奴，等有了功勛，再來求娶秦大小姐吧。至於莫先生，還是白身，雖有才名卻無功名，秦大人又怎麼會讓自己嬌滴滴的女兒跟著你受苦呢？二位不如好好建功立業，到時就憑二位的實力，看誰能奪得美人芳心，如何？」
秦東明也附和道：「劉公子此言不錯。二位就不必爭了，想娶我秦東明的女兒，就看二位有沒有真本事了。來，喝酒！」
「秦大人，一言為定，在我回來之前，你可不能把秦大小姐許給別人！」賀子修見皇上沒有動怒，事情有了轉機，只要皇上不強迫秦紫瑜進宮，他放心不少。
「當然，君子一言駟馬難追！劉先生也是見證人！」秦東明心裡也鬆了口氣，大女兒不用進宮了，皇上也拉攏了這兩人，皆大歡喜。
只是莫先生一言不發，不知道在琢磨什麼，也不知道瑜兒什麼時候跟這個莫先生走得這麼近，那發簪真是她送給他的？瑜兒一向明事理，怎麼做出這種自毀名聲的事來，他想著就還有些不舒服。
他沉聲問道：「莫先生，劉公子所言不錯，你如今僅憑一支簪子，就想讓我將女兒許給你，我可是不會答應的。不如等來日你有了功名再說再說，你意下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