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紅袖斷三生（1）
上窮碧落下黃泉，沒有人能夠背叛得了他陌辰汀。
沒有人能夠承下他十成的雷霆之力。
張狂耀眼到令人窒息的明紫色，就像一團幽火，熊熊燃燒了整個幽冥世界！！！
暗河不再是暗河，而且掩蓋著森森白骨充斥著憤怒嫉妒的火海！
——
紅袖斷三生，暗河起杻陰。
陌辰汀花了三日的時間，找到了魔界暗河，找到了杻陰宮。
三日的時間不算太長，可也不是很短。三日的時間裏，她會受到怎樣的折磨，她會哭嗎？
四百多年來，他第一次不敢去想一個問題。
他聽著自己胸口處砰砰的心跳，守衛杻陰宮的陰魔一波又一波朝他殺過來，不過都是些小嘍囉，他稍稍一用力，他們就死了。
杻陰宮門前血流成河，他是踩著數以萬計的陰魔的鮮血走進來的，而刺目到天際的明紫色，卻疏狂到沒有一絲血跡。
他沒有束發，如瀑的黑發隨意傾瀉在肩頭，讓平日看起來俊逸絕塵的他多了一絲邪美。
他兀自走到了杻陰宮的門前，眼底是一派冰冷不屑，仿佛這個地方根本連看也不配他看一眼。
冰涼的指尖觸及陰冷的大門，推開。
她就在裏麵。
她隻和他隔著一扇門。
他為她殺了不計其數的陰魔，他為她大開殺戒，他是踏著難聞的鮮血一步步朝她走來的。
她就在裏麵，隻和他隔著一扇門的距離而已。
她的身邊，站的是白衣飄飄的羽千夜。
她素淨的纖纖玉手，正輕輕柔柔地挽著他。
她在看他，他在看她。
他在門外，身後是血流成河。
他正對她笑呢，察覺到動靜，漠然，輕蔑地朝他瞅了一眼：
“不巧。”他眼眸裏含著點點戲謔的笑意，“你來的真不是時候呢。”
她依舊，微仰著頭，癡癡地看著他，仿佛就隻有他，仿佛怎麽也看不盡。
陌辰汀喉嚨一點點收緊，他手指動了動，他感覺到自己胸口的那個洞，正一點一點擴大。
一點一點，從一個小孔，變成一個大黑洞，灌進來越來越多的冷風，一點點把他的心髒吞噬掉。
“汜葉、珞薇！”
他拎著冰軒的手緩緩收緊，指節發白。
她仍是仰頭看著他。
“叫你呢！”他輕笑，輕輕刮了下她的鼻頭。
冰軒劍上泛起刺骨的寒意！
珞薇不解地扭頭看了一眼，就又偏回來。
視線從他那裏快速擦過。
居然、沒有絲毫的停留！！！
冰軒劍閃著銳利的光！
明紫色長袍肆虐飛舞！
他的頭發沒有束起來，在半空中狂亂地張牙舞爪，他整個人身上迸射出死亡的寒冷！
這樣的陌辰汀，腳踩鮮血的陌辰汀。
他怎麽可以，美得連女人也嫉妒？
他怎麽可以，美得讓人窒息？
羽千夜看了他一眼，眼中居然蹭的躍起炙熱的光亮！
“陌辰汀，你還不明白麽？珞兒，她是親手用赤羽劍，殺了你的兩個弟子，到我這裏來的。”
羽千夜說到“珞兒”兩個字時，眸光瀲灩，伸手，憐惜地摸了摸珞薇的臉頰！
——哢嚓！
——轟隆隆！
陌辰汀身後燃起熊熊烈火！
數以萬計的陰魔屍骨，在烈火中燃燒，火舌迅速席卷過來，幾欲竄上天際！
那樣貪婪地想要焚燒一切的大火！
火舌在舔到陌辰汀腳邊時，居然生生停下了！
像是極其害怕他，乖乖屈服在他的腳邊，甚至，還退後了三尺！
火光下，冰軒劍映射出刺目的絢爛光芒！
熊熊烈火從他身後燃起！
他身處烈火之中，整個人都在燃燒！
他有絕塵的容貌，他有絕世的功力！
他是火海中唯一的王者！
羽千夜眼底熾熱的亮光更甚一層！
他一手，輕輕盈盈勾起珞薇的下巴。
“那個人，他想要殺我，怎麽辦呢？”
——呲！
刺痛！驚愕！不可置信！
她眼中一片空白！
——呲！
她木然地將赤羽劍抽出來！
鮮血像小河一樣從陌辰汀小腹那裏汩汩流出來！！！
沒人能夠近身的陌辰汀，沒人可以傷到的陌辰汀，沒人能贏他的陌辰汀！！！
被汜葉珞薇，刺——穿——了——！
火光映亮了天際！刺眼奪目到令人眩暈！！！
刺痛！！！錐痛！！！
難聞的、惡心的鮮血！
可是再痛，都沒有他胸口那個越來越大的黑洞痛！！！
那個痛在快速蔓延，快速啃噬著他的內髒，他的血肉，他的心！
啃噬，嚼碎了，再吐出來，扔到地上無情地踐踏！！！
羽千夜嘴角勾起快意的，憎惡的笑！
“汜葉珞薇，你當真、要為了羽千夜，啥我？！”
明紫色長袍狂怒地飛揚，他的吼聲，他憤怒的吼聲，在火海中層層震蕩開來！
刺眼的紫光如飛龍，有著眩暈的空靈，從天際劈裂，奔騰呼嘯而過！
震散了狂怒的火海！震碎了不計其數的陰魔屍骨！震開了白衣飄飄的“羽千夜”！震飛了兩眼木然的汜葉珞薇！
雷霆之力！
強大到足以毀天滅地的雷霆之力！！！
劇痛撕裂他的身體！他從來沒有這麽痛過！他的眼前隻有一片血紅！
殘破不堪的紅，浸潤了她的鮮血的紅！
像一團沒有骨頭的皮囊，在半空中彎起一道優美的弧線！
她還穿著鮮紅的嫁衣，她還穿著她準備嫁給他的嫁衣！
她——準——備——嫁——給——他！！！
明紫色在眼前快速地劃過，陌辰汀自己箍扼住被震飛的汜葉珞薇。
他身上燃起一層又一層的火浪！
“為什麽？！為什麽？！”
她在他手中，他緊扼住她！
“為什麽？！你明明就要嫁給我了！！！”
為什麽？？為什麽！！！
“哈哈！哈哈哈！哈哈！”
刺耳難聽的聲音劃破天際！
他皺眉。
“羽千夜”身上靈光一閃。
——這那裏是羽千夜，這分明是化成他的模樣的霽昀。
而汜葉珞薇，兩眼淚光，深深，又深深地凝著他。
陌辰汀手上的力道驟然一鬆。
“陌辰汀，這麽幼稚的傀儡術，你也看不出來麽？果然，你最愛的人不是汜葉珞薇，而是你自己啊！！！”
他慌亂地接住像枯葉一般從他手中墜落的珞薇！！！
奄奄一息的，鮮血像小溪一樣從她嘴角冒出來的珞薇！
“珞薇、珞薇！”
陌辰汀擁緊她，卻又不敢碰她，一時鬆一時緊。
他腦中頓時清明，他此時此刻方才看清！
方才的珞薇，究竟和她有哪裏不一樣？
——她的眼中什麽也沒有。
不隻是他，就連其它也沒有！
是一片空白，是她什麽也看不見！！！
——這樣低級的傀儡術，他怎麽就看不出來呢？他為什麽會相信！！！
“珞薇？！珞薇你看著我，你想說什麽？我在！我在！”
陌辰汀抱著他，一時鬆一時緊。
是他，是他的錯！
是他被嫉妒焚了心，是他為嫉妒入了魔！
方才那一刻，他妒忌得要毀滅整個世界！！！
他恨不能毀滅所有的人！毀滅她！
他隻想著毀了她和他然後再毀了他自己！！！
霽昀的狂笑聲撕破空氣！
陌辰汀扔了冰軒，抱著珞薇，雙拳緊握。
天知道他現在有多想殺了這個正在笑的女人！
要她灰飛煙滅，要她挫骨揚灰！
可是珞薇在他懷裏，她看著他，她有話和他說。
“你說、你說！我在聽！我在！”
汩汩的鮮血像歡快的河流從珞薇嘴角冒出，她根本、沒辦法開口說話啊！！！
珞薇眼中蓄滿了酸澀的淚。
她的手垂在地上，一點點、一點點，探索著，去找陌辰汀的手。
她握著他的手，她的血也沾在他的手上。
她領著他的手，輕輕、吃力地，爬到腹部。
她按著他的手。
陌辰汀一怔。
他感覺得到，他掌心下麵，有某種一樣。
他的瞳孔驟然放大！
他吃驚地看著珞薇！
珞薇也凝著他，緩慢地，吃力地，點了下頭。
動作很輕很小，可是她知道，陌辰汀看得到。
她知道，陌辰汀知道。
汀，我們有孩子了呢。
我們的寶寶，在我們倆都不知道的時候，來找我們了呢。
他很想爹爹的，這些天，他跟我一起吃苦，他說他想爹爹，他說他想見爹爹一麵，所以他就帶著我一起堅強。
現在，他終於見到他的爹爹了。
終於……
陌辰汀唇瓣翕動，卻半晌沒發出一點兒聲音。
他的眼前電光火石。
明紫色長袍肆虐到天際！
……
你怎麽就不明白，隻有待在我身邊才是最安全的呢？
為什麽總是想著逃走？這裏不好嗎？哪裏不好？！
還是，你不愛我？
不！不可能！
你看我的時候，你看我的眼神，答案早已明顯！
你隻能是屬於我！
……
她風風火火地跟著茂陵跑去妖族找阿枚，又一路風馳電掣地趕回來，為的就是不讓陌辰汀發現她又偷跑下斷合頂。
她的傷還沒有完全好，一路上又累死了，她回到起居室倒頭就睡。
……
迷迷糊糊她感覺有人在咬她，她好氣呀！怎麽可以這樣打擾別人睡覺呢？
她也惡狠狠咬回去！
……
她聽見低沉的笑聲，她聽見陌辰汀在叫她，她聞到絲絲縷縷的酒香。
……
她早上起來的時候，整個人就跟骨頭散架了一樣，又酸又痛。
……
珞薇眼中流出酸澀的淚水，她在哭，她怎麽哭也哭不盡。
哭不盡啊！！！
陌辰汀有些吃力地偏了偏頭，生平第一次有些害怕地，轉移自己的視線。
他看到，珞薇的下體，也在緩緩流血。
浸潤了她的嫁衣，浸濕了她身下的地。
鮮紅的血，刺目的血。
比她的嫁衣還紅！比她的嫁衣還要刺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