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重回故鄉
十日後，汜葉珞薇和芾青乘著玄鳥出現在南海上方。
正午的陽光金燦燦射在波光粼粼的海麵上，熠熠生輝，一望無際。不遠處還有座小島，她好像還能從風中聞到島上的花香。
五十年了，南海還是居然老樣子。
“小姐，不下去嗎？”
芾青見珞薇在玄鳥身上遲遲不下去，忍不住催促，珞薇卻一直盯著海麵像在等什麽。
“來了。”
語畢一群士卒出現，在茫茫的大海上開辟出一條平坦的大道，直通海底，士卒按順序漸次排列在大道兩旁，下跪施禮。
珞薇此刻心裏是感謝陌辰汀的。玄鳥怎麽說也是上古神獸，能使喚它當坐騎的必定身份非凡，如果她們不是乘玄鳥回來的話，怕要費不少時間才能進去。
大道盡頭姍姍走來一曼妙婦女，頭戴鳳冠，腳踏玉鞋，腰似楊柳，眸如寶石。
說不出的豔麗魅惑。
婦女見人從玄鳥上下來，欠身施禮，待看清來人後，愣了一瞬，又笑迎上去，“小薇！”
芾青在珞薇耳旁低語幾句，珞薇叫了聲“姑姑！”
婦女抱住珞薇，眼含淚光，隱有哭腔，“苦了你了啊！”
“沒想到還能再見你，你清瘦了這麽多。”婦女清眸流盼，有如秋水凝波。
芾青拉了拉半天杵在哪兒不吭聲的珞薇，賠笑著說：“小姐前些時日受了病，也是切切想家呢。”
婦女名汜葉藍錦，珞薇的親姑姑。她聽了連忙執起珞薇的手，帶她回海底，一派士卒在藍錦走過時再次紛紛下跪行禮，護送她們回去。
一路上藍錦都拉著珞薇的手掩麵而泣，似有無盡的苦要向她哭訴。
“十年前當我得知你還安然在世時，我就向父王提過接你回來，可那件事之後，別說是父王，族人們個個兒都巴不得要剝你的皮抽你的筋，我、我也實在沒辦法啊！”
“後來得知你既在天虞有了依靠，也就不必掛懷了。可誰曾想現在又出了這樣的事兒！小薇，我們汜葉氏現在也隻能指望你了啊！如今汜葉氏已是一年比不過一年了！”
說著，藍錦居然趴在珞薇肩頭嚎啕大哭起來。
珞薇語氣焦急，“姑姑，究竟是出了何事？”
這個地方，她以為根本就沒有她的容身之處，可無論如何她都不能不真的置身事外。
藍錦抹了抹淚，欲言又止，“罷了罷了，你隨我去見了父王再說吧！”
不長的一段路，被藍錦哭哭停停卻也耗費了半個時辰，好不容易才到了龍綃宮門前。
珞薇抬起頭，“龍綃宮”三個燙金大字威嚴地立在頭頂，看上去和天虞山的“露華殿”一樣。
是不是因為透過水去看的原因呢？“龍綃宮”三個字看上去居然有種昏昏欲睡的感覺。
她們二人剛跨進門檻時，殿內一片唏噓，珞薇一個個掃過那些熟悉而陌生的麵孔——害怕的有，敵意的有，戒備的有。
人少了，他們也老了。
龍王睜開模糊的雙眼，剛等藍錦說完話便打開他混濁迷蒙的嗓音，“小薇，來爺爺這兒。”
唏噓聲停，殿內安靜了。
珞薇低頭來到他跟前，汜葉弓伸出粗糙的手拍拍她的手背，“回家了啊。”
她鼻子一下酸楚，“爺爺，究竟發生了什麽？”
汜葉弓抽回手揉自己的眼角，他臉上滿是溝壑，混濁而又凹凸不平，他半個身子斜倚在軟榻上，好像再也無力承受任何力量。
他好像覺得說話也是一件十分累人的事，從鼻孔裏發出粗濁的氣息，他對一個人招了招手道：“你來說罷。”
一巡海夜叉上前道：“稟帝姬，南海百裏外有一大成鎮，不知何時來了一群妖人，專門獵殺海族，不到兩年的時間裏南海鮫人無一幸免盡被捕殺。期間我們多次剿殺都落得铩羽而歸，後來離將軍也不幸落入妖人圈套。”
珞薇反應過來，“離將軍”是指她的姑父離涇南。
藍錦哭著撲到珞薇肩頭，淒淒慘慘，“小薇啊，你一定要幫我！”
“姑姑要我怎麽做？”
“小薇……”藍錦的手帕沾沾眼睛，聲音聽著有些沙啞，“如今龍綃宮損失慘重，你必須要立即殺了妖人報仇！你是陌掌門的未婚妻，就算真出了什麽事，他也不會不管的！”
珞薇眼中的光芒黯淡了幾分，眼簾低垂，牙齒咬住下唇，“我會盡力救出姑父。”
汜葉弓張開嘴打了個哈欠，“鏡古，你帶三千將士陪帝姬前去。”
方才答話的夜叉俯首聽命。
地麵有寒氣竄來，“咕嚕”一聲帶起一串水泡。
芾青唯唯諾諾的，但還是忐忑上前，拉住珞薇的手，“小姐，你才回家就要走嗎？”
藍錦的聲音立馬尖利起來，“不像話！我龍族帝姬豈可與人界小姐同論！”
芾青被藍錦瞪得不敢多說，又實在放心不下珞薇，支支吾吾，“帝姬……”
珞薇唇角彎彎，反握住芾青的手拍了拍。
“無妨。”
眼皮卻調皮地眨眨，用口型對她“說”：沒事的。
……
“珞兒也喜歡人界嗎？”
那個人的一舉一動永遠讓人如沐春風。
“對啊，很喜歡很喜歡！”她被他抱在懷裏，小小的手臂用力張開到最大，大到她認為足以表明她的喜歡。
“那我們也像尋常人家一樣生活吧，不管什麽規矩。”陌上人如玉，公子世無雙。他唇角掛有溫潤的笑，一如世上最純粹無瑕的璞玉，他明明已經有了她這麽大的女兒，卻仍舊耀眼地像意氣風發的紅塵少年郎。
“好啊！我要讓乳娘叫我‘小姐’，大家閨秀的那種！”
她小小的鼻尖蹭上他堅挺的鼻子，小小的手臂正好能環抱住他暖暖的脖子。
而他的臉上也染上了濃濃的笑意，“那珞兒也要像大家閨秀一樣知書達禮哦。”
“不要！”她把頭偏向一邊，作勢要離開他的懷抱，“珞兒才不要學呆呆笨笨的記憶呢！”
他朗聲大笑，把她抱得更緊，又用大手刮刮她的鼻頭。
“珞兒不想學就不學，就連宮裏的也不必管。橫豎有爹爹給你頂著……”
……
無甚停留，珞薇終是掛著淺淺的笑，隨鏡古離開龍綃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