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竹屋來客
再回鴻影居時，已是暮色時分。陌辰汀仍是纖塵不染，瀟灑疏狂，隻苦了珞薇，口不能言，硬是跟著他走了天虞山三個大山峰。一雙腳從開始的生疼到毫無知覺，也早已餓得前胸貼後背。
陌辰汀卻還沒有要為她解咒的意思，慵懶地坐回寶座上，閉目養神。又有個呆頭呆腦的木傀儡進來，端著可口的果子。
珞薇的身體再一次不聽使喚——果然又是親手喂他吃下去！
難道平日裏都是木傀儡喂他的？這家夥也太狂妄了！
殊不知，天仙便能食天地吸天氣，頤養精神，散而為霧，聚而為形，不需要五穀滋養。所以陌辰汀平日根本不會吃飯。
“餓嗎？”
“嗯！”珞薇發現自己能說話了，伸出一隻手來往自己嘴裏塞了個果子，酸酸甜甜的。
“咦？”珞薇發現自己每吃一個果子身子就柔軟一分，不再是木頭一樣硬幫幫的。再吃，也漸漸褪回之前白淨的膚色，吃到最後，果子一顆不剩，珞薇也終於恢複正常身子了。
“回去罷。”
再聞其聲卻不見其人，隻留一張雜亂的食案。
驚覺自己失態，吃得太忘我連陌辰汀何時離去都不知道，珞薇羞赧之餘把案幾收拾幹淨退出了鴻影居。
她覺得，今日的陌辰汀有些不同，可是哪裏不同她也說不上來。更奇怪的是，方才還累得要死要活的她現在卻精神抖擻，活力充沛。
倏而一陣微風襲來，一團黑影撲來，軟綿綿的，惹的珞薇鼻子癢癢。
“絨絨。”
卻是個軟綿綿的雲團，小小的，白白的，像煙霧一樣不斷消散，又不斷重生。隻見雲團忽而幻作一個大大的愛心，緊緊地貼到珞薇臉上。
“知道知道，我也很想你呀。”珞薇輕輕地抱住雲團，溫柔寵溺。
雲團還是緊緊貼著不肯下來，誓不罷休的樣子，“好吧，就玩一會兒。”
絨絨幻作一張大大的絨毯，珞薇坐在上麵，載著她緩緩飛行。
從空中俯視天虞山，又是一番風味。神奇，美麗，讓人嘖嘖稱奇。她忽然明白為什麽有那麽多人想要坐擁江山了，這樣浩瀚的靈秀寶地，這樣壯觀的鬼斧神工，任誰看了不會心潮澎湃？
“絨絨，你是不是也時時想著要飛上九重天去？”
“如果不是我，你也許現在就能九重天上馳騁了。”
風緩緩地吹拂著，像媽媽哄人入睡的歌謠。絨絨應該是很開心吧，左搖右擺地徐徐向前，像是自由自在的調皮的魚兒。
就像那時候，小小的她總是從絨絨身上抓起大大一把的雲霧，吹散，然後咯咯地笑，軟綿綿的絨絨就會把她輕輕地彈起來，繞個圈兒，趁她不注意就“噌”地衝向前，嚇得小小的她直喊娘親……
突然，絨絨停下來，毯子的麵積越縮越小。
“怎麽了？”
正問著才發現到了斷合頂上空，隨著緩緩地下降她漸漸看清有人影極速向竹屋逼近！
“乳娘！”
珞薇失聲驚呼，禦劍出鞘！
但珞薇此時靈力虧虛，又過於急躁，一時間氣血上湧下盤不穩，半招還未使居然就從雲團上滾下來，摔了個狗啃泥。
而那黑影是霽昀，發覺有劍氣衝將過來本已做出攻勢，不曾想一回頭竟是這般啼笑皆非，待細看來人身形不由疑惑道：“怎麽是你？”
白天就發覺掌門身旁的傀儡有些不同，眼睛靈動有神，顧盼神飛，不同於一般的傀儡木然死寂，原來是她。
“嚶嚶……”
絨絨發現自家主人摔倒了很是心疼，張開自己的身子包住珞薇，發出嚶嚶地委屈聲。
珞薇一時間也分不清東南西北，一手撐著地，一手往虛空中一抓，拉住一角布衫站起來，在發現抓著的是霽昀的衣袂時又像燙了手一樣尷尬地急急抽回來。
多大的人了，居然在一個小女孩麵前出這麽大地醜……
“這雲朵是你的仙寵嗎？真有靈氣，都能開口說話了。”霽昀不以為意，看著絨絨忍不住點頭讚歎，又伸出手想摸摸它，絨絨卻“嚶”地一聲散缺了她想摸的一角，竄上高空，消失不見了。
“它……它害羞呢……”珞薇揉著自己額頭，對著霽昀嘿嘿笑。
兩人四目對視，霽昀笑得大方，“初次見麵，我叫霽昀。”
“汜葉珞薇。”珞薇低下頭，窘迫地說。
霽昀停了一瞬，說道：“南海汜葉龍族？”
“對呀。”
“方才那雲朵，不知姐姐是如何收服的？”
珞薇連連擺手說：“不是的，它是小時候爹爹送給我玩的。”
霽昀忽而深深地看她一眼，又笑得犖犖大端，“原來姐姐是神族，方才多有冒犯，還請見諒。”
“無妨。”珞薇說著心中呢喃，這丫頭年紀雖小，說話也十分客氣，可她處世竟比自己還要老練，絲毫不顯青澀。
“不知道你來這裏是……”這五十年來她和乳娘住在斷合峰上，除了羽千夜還沒有見誰上來過。
莫非她這個天虞新弟子還不知道這裏的“潛規則”？
霽昀被她這麽一問竟然紅了臉，低下頭半晌不吭聲，扭扭捏捏一副嬌羞女兒態。
珞薇一看這模樣，再想想今日白天也明白了，但卻無能為力地說：“鴻影居外設有結界，進不去的。”
她才不會告訴霽昀她為了偷歸墟冰費了多大力氣才趁著間隙“鑽”進結界裏的呢！
霽昀眼神躲閃地看了看自己的腿。
珞薇循著看去，不禁低呼：“你？！”
霽昀的衣衫被劃開好幾條道子，刺破皮膚蜿蜒而出幾道猙獰地血痕。
她自嘲地笑笑說：“我還未靠近鴻影居就這樣了……”
珞薇看了本就驚疑不定，思緒紛擾，但想著竹屋裏常備著受傷用的藥，還是歎口氣把她帶回竹屋，“今日就在這裏湊合著吧，明早我帶你回去。”
芾青癡癡在竹屋候了汜葉珞薇一日，見她頭一遭帶了名女子回來怎不吃驚？
說來也巧，兩人你來我去的三言兩語竟熟絡起來，芾青隻覺得霽昀親切熟悉，不免增添好感。又想著她也許能解開小姐的心結，便更是喜歡得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