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她還做不到全心全意，好了傷疤忘了疼這種事，現在已經不會了。


  江沉隻想與她平靜的待一會，不管她原不原諒，隻要她待在身邊就好了：“江笙，我們就呆著這裏，哪裏都不去吧。”


  江沉也有想要逃避的時候，隻有他們兩個的空間是最舒服的。


  他不想要別人，隻想要江笙。


  江笙沒說話，被他抱著，已經失去了以往的熱情，這顆心一直都是他的，隻是完整與殘破的區別。


  他們就在酒店待了一天，哪裏都沒去。


  她坐在哪，江沉都會跟上來，好似除了她之外再也沒其他。


  那種感覺，江笙也體會過。


  小時候她隻有江沉一個玩伴，除了他之外，她的世界也沒有其他人。


  這種感覺很微妙，除了他之外，其他人都算不上令她心安。


  這一刻，換了位置，江沉成為離不開她的那個人。


  以為算得上圓滿，愛與不愛，命中注定的人終究會回到身邊，但總會有離別，愛過的人，享受的情感，終究也會逝去，生命的短暫在於，再愛的人在身邊，也會離開，隻不過早晚的區別。


  江沉接到電話時，江笙還在睡覺，她有些累，也變得容易嗜睡了，醒來的那刻江沉的臉色不太好，她從未見過江沉那麽凝重的眼神，好似天已經塌了一半，她看著他道：“江沉，怎麽呢？”


  江沉回過頭，薄唇輕啟：“爺爺，不行了。”


  如同雷擊，江笙愣了，她出來的時候爺爺還好好的，他還有說有笑，說想抱孫子，怎麽會這麽突然。


  江笙不敢相信：“你在騙我吧，爺爺身體很好。”


  江沉道：“我們回去吧。”


  全程江笙都很平靜，江沉比她更平靜，但看他的手泛著青筋，他一定很難受，表麵上從來不動聲色，卻騙不了人。江笙想，如果她不知道江沉還有這麽一麵，或許會以為他冷血到極致，就因為這樣，他會被多少人誤解。


  像是個沒有感情的機器。


  江笙很難受，爺爺比她的親生父親還要親，疼愛她十幾年的爺爺怎麽說不行就不行了。


  他們回到家，爺爺已經咽下最後一口氣。


  江笙覺得自己在做夢，掐了一下自己，會疼，說明是真的。


  江母在哭泣，她說：“他走得安詳，他說很幸運，死的時候沒有病痛折磨。”


  江笙軟倒在地上，她還沒來得及看爺爺最後一麵，如果不任性離開，是不是就能陪爺爺走最後一層了。


  江笙道：“媽，爺爺怎麽走得這麽快，前幾天他還硬朗著，還與人下棋，他說過要抱重孫子的！”


  江母說：“人老了總會死，誰也逃不過，爺爺是幸運的，死得沒有痛苦，笙笙，你應該感到高興。”


  做到把生死看淡，是多麽強大的心理。


  江笙一直很佩服那樣的人，因為她舍不得，她害怕，忐忑，不想最愛的人離開她。


  那種恐懼感包圍著，親人一個個離世，誰也逃不過這樣的命運。


  她哭，哭得歇斯底裏，發泄悲痛，除了這樣不知道該怎麽辦了，這是不小的打擊，不管爺爺的離開，還是誰的離開，都會孤獨的一個人，她突然好害怕，孤獨感襲來，好似人一輩子就這樣了。


  她沒有注意江沉的神情，因為她全部的力氣都在哭泣，奔潰，甚至不敢相信。


  她還以為爺爺的身體越來越好了，那隻不過是回光返照。


  或許如母親說的，爺爺很幸運了，走得安詳，沒有痛苦，她要學著接受。


  可令她學會了，什麽是珍惜。


  爺爺走得時候沒有說什麽，母親說他不想讓他們看到他離開的樣子，怕他們太傷心，所以沒有告訴他們。


  爺爺連死也顧慮著別人，更令她心酸。


  江笙一下子目睹父親與爺爺的離開，受了很大打擊，人也瘦了一圈。


  葬禮很低調，爺爺平生就不喜歡熱鬧，隻想要安安靜靜下葬，去陪奶奶，下葬的時候穿的是他那件最喜歡的唐裝。


  江笙看著入土，眼淚忍不住爬了一臉，太封閉了，她沒有思考過別人的感受，再想起看看江沉，他憔悴不少，很少人會注意到他的心情，畢竟他也不是傷了一道口子就會喊疼的男人。


  江笙突然一下心疼：“江沉，人固有一死，時間會把不快樂帶走的。”


  她安慰江沉，因為她明白這種感受，所以也懂江沉的痛。


  江沉緩緩開口，聲線沙啞，好似許久不曾開口說話：“一定很痛苦吧，江笙，要是我們老了，我一定要咬牙堅持死在你後頭。”


  本來江笙淚止住了，聽到他說這句話，眼淚又流出來，死亡並不可怕，可怕的是活在這世上孤獨。


  活著的那個人才是最悲傷的。


  江笙拽住江沉的手，很想給他一丁點力量，他們才多大年紀，就已經想好死，並不是個好兆頭：“還有許多年，你不會孤獨。”


  “讓我靜一靜，我沒少讓他老人家操心。”江沉摸了摸墓碑，看著墓碑上的笑臉，還記得昨天他叮囑的，以後要跟江笙好好在一起，不要再鬧矛盾了。


  他好像一夕之間長大了，知道了什麽叫珍惜，他所追求的，痛恨的，憤憤不平的，都沒有手裏握著的重要，他願意放下一切，隻為守候平靜的幸福：“爺爺，讓你牽掛了，以後你不用操心我了。”


  江母頭疼病犯了，早早回到家，江笙陪著她，總感覺這個家少了什麽，江笙克製自己不去想，不想就不用傷心了，江母握著她的手：“笙笙，爺爺最喜歡你了，他隻希望你跟江笙好好在一起，江沉性格有些缺陷，但他愛你。”


  “我知道，我都知道。”江笙哽咽，爺爺這輩子都在為她跟江沉操心。


  江母又嘀咕道：“江沉他性格不好，但我不怪他，他是經曆太多不公平了，還好他遇到了我們。”


  說著，她就回房間睡覺了。


  江笙很擔心江沉，怕他做傻事，她不相信江沉能做到冷血，不傷心，能夠對爺爺的死無動於衷，生老病死，人之常情，但誰也逃不過心理那關，長久的時間裏思念成海洋。


  等到很晚，江笙疲憊得想睡覺了，她最近容易感到累，一到晚上就想睡覺，但是等江沉，她隻能撐開眼皮等候。


  外頭響起車鳴，管家說：“少爺回來了。”


  江笙興奮過頭，就像過去那樣，一聽到江沉的名字就忍不住跑出來，她看著江沉走進來，喊道：“江沉……”


  話剛說出口，卻感覺頭一陣眩暈，倒了下去。


  －－－－－－題外話－－－－－－


  死亡是件沉重的事，對於半截入土的人，死得快是件幸運的事。


  爺爺就是自然死，老了，自然麵臨死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