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 雨中劍
「雨下的真大啊,」李逝打開窗,路上行人飛快的穿行,雨點滴落,積水成片掩蓋了路面。
「在過些時日,天氣暖了,我幫你把被褥換成涼席。」
「你趕緊把我放了!你難不成還想困我到夏天!」夜償憤怒地看著李逝,不過她那眼神里已經沒有了一開始的怨念。
「我在幫你,如果你離去,可能會死,」李逝笑了笑,他感覺得到,那種莫名的安靜,就如同獵人在獵殺前的隱匿。
「死呵,怕是你自己不敢放我離去吧。」
「你的主人們不會放過你的,既然辦不好事,留著終究是禍害,」李逝關上窗戶,「也過不了多久了。」
信鴿飛向雲霽。
韓傅率兵前往了臨霄山。
晉西南的大雨連綿不止,從天而降,一簾簾遮擋了視線,哪怕是身著蓑衣斗笠也很難完全睜開眼睛。
就像當年晉軍攻入雲霽的日子,大雨持續不絕,脆弱的雲霽軍防線在虎狼之師的衝擊下,潰不成軍,兵敗如山倒。
也是這樣的大雨滂沱之日,卉林掙脫了守軍,騎上良馬,逃向了息沙城。
迷濛的水霧讓原本寬闊的路面只能顯露人面前的一角,那過去悲涼的歲月浮現在眼前。
「駕!」
「駕!」
卉林御馬聲逐漸提上去,在煙雨中越加詭異的氣息侵襲著每一個蒼龍衛,包括韓傅。
一座高碑豎在了路邊。
臨霄山。
韓傅很高興地抬起斗笠前沿,努力睜開眼,冒著冰涼的雨水仔細端詳碑面。
「到了,到啦!」韓傅指著前面那座高山,「這便是臨霄山!快,咱們快上去!」
「大人,貧道陪你即可。」卉林喊聲很大,他側面強調了此行的目的。
「對,對,你們所有人都留在這,只要百卉道長和我的侍從們跟上去就行,」韓傅戴好了斗笠,便示意著蒼龍衛不必再跟上去了。
「大人,野山之中,恐有危險,還是讓屬下們保護您吧,」蒼龍衛長官驅上馬,看樣子很是堅決,雨越下越大,的確非常危險。
「我說不必就不必,有什麼事還輪不到你們承擔,」韓傅態度堅決,他又提高了嗓音,「出了事我來承擔,此次祭天和陛下親自在封鼎山祭天有異,是短祭,不宜人多,你們就於此等著。」
見韓傅言辭如此堅決,蒼龍衛也沒了辦法,只好返回山下的驛館等候。
見那些衛兵離開,韓傅笑眯眯地看了眼卉林,卉林也便笑著回應。
「走,帶好黃金,不許有任何差池,咱們這就上山!」韓傅急不可耐地驅著馬一步當先,循著石階向上走去。
臨霄山的石階很寬,哪怕是駕馬而上也沒什麼問題,兩邊的樹林在大雨中愈加朦朧難測,若是在白日里倒也沒什麼嚇人,但是有了這瀰漫的水汽加持,樹林也便像那無比的黑洞,給人種吞噬生命的惶恐之感。
再往上便不得駕馬,於是眾人跨下馬,徒步繼續行進,那五箱黃金很沉,箱箱都有百斤之重,那幾個小侍從自是苦不堪言。
慢慢地路面開始平緩,直到感覺不到坡度,透過雨簾,可以看見遠處高大的石碑,那是頌揚上天的文字碑,記錄著每一筆上天賞賜的土地。
那末尾最後刻上的便是雲霽。
這裡,便是臨霄山的山頂,荒廢多年的獻祭之地。
「道長!現在怎麼操作啊」韓傅愉快地看著四周的士質建築,他觸摸著石碑粗糙的邊緣,和那凹陷的字跡。
「道長!現在怎麼操作啊!」
見卉林遲遲沒有回答,韓傅轉過身,想看看這卉林到底在做什麼。
他站在那,斗笠遮擋了他的面容,只能在雨水后模模糊糊地看清他的輪廓。
「道長,我問你話呢!」
「問我話好啊,我告訴你,接下來,要做什麼。」
「對啊,要做什麼啊」
「要你去帶個話,告訴龍原的人,有債必償!」
卉林抬起了頭,那雙充滿怨念和憤恨的眼睛死死盯著韓傅,「諸君請出!」
那雨水中頓時多出了數十個黑色的輪廓,不知何時,他們已經完全包圍了眾人。
「百卉,百卉,你想幹什麼!你是不是瘋了!」韓傅慌了,他倚在那石碑上,顫抖地指著卉林。
「留下這個官,把金子奪回來。」
卉林話音剛落,那幾十個模糊的輪廓立刻開始鮮明起來,他們猛衝向扛著箱子的侍從,用那鋒利的刀刃輕鬆隔開了他們的喉嚨。
「來人吶!來人吶,謀反啊!」
「韓大人,你這麼多年終於說對了一句話,」卉林死死掐住韓傅的脖子,「我就是要謀反了!怎麼想不想留住自己這條命」
「我,我,想,想啊!」
「好,來趴下,」卉林鬆開手,「趴下。」
「趴下做什麼,我堂堂.……」
還不等韓傅說完,一個殺手已經把利刃抵在他的脖子上。
「我趴,我趴,我趴,」韓傅小心翼翼地跪下,慢慢用雙手撐住地面。
「我放你一條生路,自己爬下去。」
「好,好,我爬。」韓傅的心臟已經跳到了嗓子眼,他就像條狗一樣順著石階向下。
「我一直在你後面,你敢回頭,我就一刀砍了你。」卉林用冰冷的刀口觸碰了一下韓傅的后脖頸,嚇地他急忙加快了速度。
「我爬,」
「我爬,」
「我爬!」
他恐懼地只敢不斷向前,連綿的雨水沾濕了他的頭髮,遮擋了他的視線,可他什麼辦法也沒有,他只是不斷地喊著,我爬,我爬,我爬!他根本不敢回頭,他只剩下觸覺,觸碰著冰冷的石階,扛著冰冷的雨水,不斷向下爬去。
他根本看不清前面的路,不知過了多久,直到他觸摸到鬆軟的泥土,那一絲溫暖瞬間流過全身,韓傅咬緊牙關,猶豫片刻后,驚恐而小心地轉過頭,他的身後除了滂沱大雨,別無其他。
霎時間,他的淚水決堤般洶湧而出,就坐在那泥地里,那大雨中,像個黃口小兒一般,毫無忌憚地痛哭起來。
此生沒有那一刻有這般喜悅,這般釋然。
大雨還未停息。
甚至雨水滲入了窗子里。
李逝握著劍鞘,靜靜等候著。
「你真的有把握贏嗎」公孫燎擦拭著佩劍,他有些不解,明明可以走為什麼還偏偏留在這。
「沒把握,」李逝嘆了口氣,「但我有把握贏得那女人的信任,而且我們命不該絕!」
「李逝,知道我為什麼願意幫你,甚至與你為伍嗎」
「為什麼」
「你和那些貴公子不一樣,你身著華服卻心繫故土,」公孫燎笑著搖搖頭,「我身為王室子弟,卻眼見大廈將傾而不顧,嗯,今天,我要有所改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