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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冷謀

  「君上!」

  諂胥踉蹌地跑上齊戩的榻前。

  齊戩正端坐在床邊,看著手上的晉國史料,見那諂胥如此慌忙地在地上打滾,他不解地放下書,嫌棄地看著諂胥,「怎麼了,慌慌張張的成何體統。」

  「出……出事了.……出.……」

  「現在沒什麼事是比接見李震更重要的,趕緊送那老兒滾蛋。」齊戩直起身來整了整自己的衣袖,在銅鏡前踱步。

  「文童給那老兒抓去啦,估計快要人頭不保了!」

  「什麼你說清楚。」齊戩拎起諂胥,怒氣沖沖地看著他,「他能大搖大擺的把孤的侍從抓走」

  「剛……剛聽侍衛說,文童因為不給李震通報入宮,被李震定了延誤軍機的罪,拖出去準備斬了。」

  「放屁,孤的人,讓他定罪那他怎麼不來定孤的罪!」

  「君上,咱們得救他啊,他日夜侍奉君上沒有功勞也有苦勞,不能讓他死在楚國蠻兵手上。」

  齊戩氣憤地插著腰,他不斷地咒罵著李震,本來就對他有說不完的憤恨和不滿,如今這事一出更讓齊戩的仇恨徹底爆發。

  「你!你立刻傳孤口諭,說文童是孤的人,他李震無權處死!哪怕他位及公爵,也沒資格在孤的地盤上肆意妄為!」

  「諾,諾,諾君上!」

  「快去!快給孤去!」

  「小人這就去,這就……就去!」諂胥慌忙地戴正帽子,趕緊向外跑去。

  「李震!孤忍你多時,你居然如此不知好歹!如此不把孤放在眼裡!」齊戩暴怒地甩飛桌上的銅鐵器,大聲怒罵著。

  不知過了多久,齊戩罵累了,躺在軟席上喘著粗氣,他那細長的眉毛掛滿了汗珠,年少時被父親打壓辱罵的他把心中的積恨徹底發泄了出來,如今李震已經不再是他父親的縮影而是他想要嫁接痛苦的載體。

  太陽西斜,從木窗中照進的陽光越來越稀,他一動不動地斜坐在椅上,無神地看著大門。

  那扇門終於還是被打開了,諂胥跌跌撞撞地走進來,他頭髮散亂,臉上沾著絲絲鮮血,嘴角歪斜像是遭受了巨大的驚嚇。

  「人呢」

  「人……」

  「孤問你人呢」

  「他……他.……李震他.……」

  「孤問你人呢!文童他人呢!人在哪呢!」齊戩憤怒地拍案而起,他青筋暴突地看著諂胥。

  「文童他死啦!被那老兒砍啦!」諂胥無力地跪倒在地,他手上拿的盒子摔在地上,一顆人頭滾落在一邊。

  齊戩顫抖地捧起那顆血肉模糊的腦袋,他面目猙獰地瞪大雙眼,根本說不出話來。

  「君上!小人有罪,小人攔不住那李震啊。」

  「孤的口諭都沒用嗎」

  「李震他瘋了,他……他仗著有大軍在手根本不把君上您放在眼裡啊!」

  齊戩站起身來,他一步步走向大門,冷風把他的袖袍吹起,他那纖瘦的身體在夕陽下讓人感覺無比凄涼。

  「孤幼年常遭師傅打罵,告到父君那,父君不僅不斥責師傅,還冷漠地辱罵孤,有一次孤打翻了師傅的墨硯被父君知曉,他竟拿著一壺墨汁從孤的頭上倒下去,」齊戩無奈地搖了搖頭,「你知道嗎,他們隨心所欲地嘲諷孤,笑話孤,說孤不過是父君冷落的棄子,你和文童雖年紀小卻護著孤,只有你們倆。」

  「君上,君上!」諂胥嚎啕大哭。

  齊戩笑了,他仰面朝天,笑出了聲,「可惜啊,我那父君至死也只有孤這麼一個兒子,呵呵,孤十六歲繼位,他們覺得孤年幼好欺負,嗯孤把他們的腦袋一個個砍了,沒人敢指責孤!沒人!但是今天,這個李震,這個天殺的李震他居然在孤的國家,在孤的都城在孤的眼皮子底下殺了孤最重要的人!」

  齊戩死死盯著諂胥,「孤要他死!」

  「君上!」

  「孤要他死!」齊戩揚起袖子,冷風呼嘯地吹進來,他的身影瘦弱而堅決。

  「君上,沙漠以西的安諧國贈給咱們一盒劇毒之葯,荒漠蠍的蠍毒水,」諂胥顫抖地站起來,「那東西無色無味,摻在酒里根本看不出來,人要是喝下去一點必死無疑,而且會在六個時辰以後才會發作。」

  「六個時辰」齊戩笑了起來,「誰能知道是喝了毒酒死的」

  「對,對!」

  「快,傳孤口諭,備馬,孤要去追上楚公,當面請罪。」

  齊城外三十多里,楚國大軍浩浩蕩蕩地向北行進,因為大部隊進軍,速度不會很快,齊戩只帶了幾十名親衛快速追上了楚軍。

  「楚公!」在平曠的田野間,齊戩的聲音迅速傳到了李震的耳朵里,他回頭一望,齊戩駕著馬奔襲而來。

  「楚公!」齊戩迅速下馬恭敬地作揖。

  「齊公追直此地,不知有何見教啊。」

  「想來慚愧,聽聞今早楚公進宮拜別,竟被孤那無禮小侍攔住,這天殺的閹人該死該死啊。」

  「齊公既然如此自愧為何剛剛還要派您那身邊的內侍官來我軍帳要人呢」

  「楚公不要見怪,孤只是要那內侍官前來一觀,看看您如何處置那罪人,奈何他倆私下裡交好,才背著孤向您求情。」

  「原來如此,」李震點了點頭,「本來孤還以為齊公年紀尚淺不知輕重,現在看來是孤看錯了,齊公果然有先君遺風。」

  「不敢比肩先君,來,既然今早楚公拜別未果,孤便親自前來,餞別楚公,」下人奉上杯盤,齊戩拿起一樽酒遞給李震,「來,孤與楚公共飲一杯。」

  「且慢,」葉承急忙上前,他瞟了一眼那持著杯盤的侍從,那傢伙的眼神立即開始躲閃。

  「齊公好沒意思,您招待我楚軍數日,如今我軍北上,您還親自帶酒水前來餞別,若是傳到別人耳中,咱們不成了喧賓奪主的不義之人嘛,我看,還是用我楚國美酒來的合適。」

  「唉,孤雖早晨稍有怠慢,也不至於葉大夫如此刁難吧,本來孤就待客不周,現在餞別還得用客人的酒水,不更被他人嗤笑。」

  「齊公此言差矣啊,我楚……」

  「不必爭論了,」李震打斷了葉承,「齊公遠到三十裡外餞別,誠心可鑒,我們若是還要求不止,成何體統,來吧,就用這齊國佳釀祝兩國之好長存。」

  「好!」齊戩舉起酒樽。

  「君上不可!」葉承還想阻攔,然而李震已然舉杯一飲而盡。

  「祝楚公飲馬長城,剿滅野夷。」

  「齊公少年英才,國運昌隆!」

  「楚公走好!」齊戩長揖相送,李震點了點頭便策馬揚鞭,與諸隨從疾馳到軍陣前去。

  齊戩重新騎上戰馬,目送著李震離開。

  「楚公啊,好走啊。」齊戩微微一笑,落日餘暉灑在他的肩頭,把他的黑影映在了背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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