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推測
紫色捲軸玲瓏小巧，長一尺二寸、寬四寸九分，因為歲月久遠，鱗紙色澤淺淡，丹墨字跡暗澀，卷首是《寒蟾劍氣》四字，副題為《水月霸劍訣》，筆意鋒穎，一氣呵成。記錄了三十六句五言劍訣，共計一百八十字，后附一幅修鍊導引的圖解。
王真按捺住心情，將紫色捲軸收入懷中，妥善藏好，牽著獨角老龜原路返回。一人一龜極為默契，一路上再無交談，彷彿什麼事都沒發生。
回到「武安驛」，王真慢悠悠踱回客棧，站在南詩荻的房間窗外，輕敲兩下。
雲窗打開，蒙面少女滿眼氣惱，將一道「隱真符」隔空祭出，打在王真身上，符光一閃即斂，她「砰」地一聲關住窗戶，情緒絲毫不加掩藏。
這一路上，影響南詩荻心情的只有一件事，那就是給王真加持「匿真符」。清晨、中午、傍晚、午夜，定時定次，一天四道靈符，如果稍不及時，就會引起一陣騷亂。
靈阿宮是當世六大仙門之一，符籙之道獨步天下。作為靈阿宮真傳弟子，南詩荻見識十分驚人，這幾天她暗自研究過王真身上的「鳥獸公敵」氣息，最後得出一個結論：這少年身上的氣息，與普通凡人沒有不同，無從解釋他為何能夠引發鳥獸昆蟲的仇恨和攻擊。這讓她覺得很鬱悶。
更讓她無奈的是，王真並非修士，不能自行催動靈符，而她又不願假手他人，所以只能每日親自動手，頻繁面對王真敲窗打擾這類事情。
獨角老龜將這一幕看在眼裡，滿腦子都是問號。它萬分確定，這道靈符乃是靈阿宮的「匿真符」。但是，這丫頭給王真加持「逆真符」做什麼？一個凡人少年，隱匿氣息做什麼？
除了所謂的「水之神感」，能夠感應到水靈，王真還有其他秘密？獨角老龜心中好奇。
王真對南詩荻不待見的眼神見慣不怪，回到房間，點燃蠟燭，插好房門，從隨身包袱中取出一卷《尚書正義》，秉燭夜讀。
儒家至聖有四教：文、行、忠、信。默而識之，學而不厭，這才是讀書人嘛。
讀了一會兒經典注述，王真將紫色捲軸取出打開，夾藏在《尚書正義》之中，潛神默記《寒蟾劍氣》劍訣，反覆參悟理解。王真不得不小心謹慎，匹夫無罪，懷璧其罪，這部劍訣如果被同行的這些修士發現，他就沒命了。
還好這一路上，他每晚都在讀書，同行的這些人全都知道，沒人打攪他。
捲軸上的文字，乃是上古玄文鳥篆，幸虧王真師從孔冰，從小學習古字雜學，這劍訣雖然玄奧深澀，但好歹能夠通讀下來。如果換作其他人，恐怕只能對著滿紙鳥爪蝌蚪發矇了。
螭金繩被王真隨手扔在地上，獨角老龜趴伏在牆角，當它發現王真能夠讀懂紫色捲軸上的文字，滿眼都是震驚。它原本認為，王真肯定得向它求教，誰知王真默記劍訣身心沉浸，完全忘記了它的存在。
一個十二三歲的凡人少年，不但能夠感應到水靈，而且識得世間大儒都不一定認識的上古玄文，實在匪夷所思。獨角老龜像看怪物一樣看著王真。
將近兩個時辰過去，王真將《寒蟾劍氣》三十六句劍訣，以及附在後面的那幅修鍊導引圖解，全部牢記心中，收起紫色捲軸，妥善收藏懷中。
這劍訣古奧難解，要想明白其涵義，還得下功夫推研揣摩。
王真開始默默感應腦海之中，雞蛋大小的詭異水珠內，那一絲細微赤焰飄忽遊動，青色毫芒停在一端，若隱若現。
王真念頭一動，詭異水珠赤色光暈一閃，一枚青中泛赤的銅錢，出現在手中。
王真沒有迴避獨角老龜，他們一人一龜已經達成長期合作協定，獨角老龜知道他身上的秘密，只是時間問題。倒不如大大方方讓它知道，也好加深彼此信任。
咦？今天護身銅錢色澤變化和分量加重的程度，似乎一下子加快了許多。僅僅一天時間，幾乎趕上往常三天的變化……王真發現了異樣。
王真召喚出護身銅錢，獨角老龜看得清清楚楚，它震驚抬頭，「嗖」地跳上王真身前的桌子。
獨角老龜懷疑自己出現了幻覺，定睛再看，王真手中，泛著赤光的銅錢真真切切。
這……這是怎麼回事？這枚銅錢從哪裡冒出來的？沒有靈力波動，沒有空間蕩漾……不對，王真根本就是個凡人，沒有儲物袋之類的空間法器，哪來的靈力波動？哪來的空間蕩漾？
難道是傳說中的「仙真芥子」？不可能！不可能！除了極少數擁有空間天賦神通的妖獸，或者身懷異稟練成空間神通的修士，只有傳說中的強大仙人，才會具有「仙真芥子」。除此之外，就算第七境之上的大神通修士，也只能依靠乾坤袋、天地珠囊、空間鐲戒等外物儲藏物品……獨角老龜自身擁有空間天賦神通，能夠將物品吞入腑內，藏在「心鏡」之中，所以對「仙真芥子」十分了解。
王真一次次打破獨角老龜的經驗和認知，讓它感覺自己的腦袋，越來越不夠用了。
難道老祖我終於否極泰來，解開封印、恢復修為一事，真會應在這個少年身上？獨角老龜內心激動不已，盯著王真發獃。
王真沒有理會獨角老龜驚駭的眼神，靜靜感受詭異水珠和護身銅錢的變化，片刻之後，終於想通了關鍵：自己獲得「龍朔水靈」，詭異水珠變大，與之相應，改變物品屬性的速度也隨之加快了……
現在，詭異水珠可以存放六個直徑如銅錢大小的物品，比之前變大了六倍，而這半天時間，銅錢顏色分量變化的速度，正好提升了三倍。
難道說，我若不斷獲得水靈，詭異水珠就能不斷變大，改變物品屬性的速度也會隨之提升？王真推測。
詭異水珠可以將護身銅錢，從黃銅變為青銅，現在似乎正向赤銅轉化。「昆吾之山產赤銅，色如火，質極堅，以鑄刀劍，鋒利無比。」王真想起從前所讀書中，關於赤銅的記載，心中掀起驚濤駭浪。如果護身銅錢的質地，真的變為赤銅，那麼，詭異水珠就不是簡單地改變物品屬性，而是異變增強物品屬性！
護身銅錢是這樣，如果放入其他物品，又會發生什麼變化？王真想到這裡，內心激動無比。
時近子夜正中，王真又一次敲響南詩荻的窗戶。
「匿真符」加持完畢，王真看到宋冰夜獨自回到客棧。他這才想起，曹玄蛟一直沒有回來。
「宋姑娘，怎麼這麼晚？曹玄蛟呢？」王真問道。
宋冰夜冷著臉，氣嘟嘟說道：「我正要找這傢伙算賬呢。我陪他逛晚市、聽曲子、看皮影戲，走遍了整條大街，眼看夜深，我催他返回，這傢伙卻說『再逛一小會兒』。之後沒多久，他就不見了蹤影，害得我一直擔心，將這驛城中大大小小的街巷尋了好幾遍……怎麼？這傢伙沒回來？」
王真心中猛然一沉：曹玄蛟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