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水靈
通過「水之神感」，王真感應到一截青色虛影，在水中飄旋不定、忽隱忽現。
這個青色虛影，寸余寬，三尺長，時而形如一彎暗月，時而化作一柄青鋒，如果睜開眼睛去看，雙目彷彿刺入針芒，頓覺疼痛難忍。
見到這個青色虛影，王真很快想到沒入他眉心的那條「火焰骨魚」。不同的是，「火焰骨魚」給人一種詭異虛靈的感覺，青色虛影卻散發著凌厲氣息，就像高平每天磨拭的那把黑色長刀，陰冷，蕭煞，在某一個瞬間，讓人隱隱聞到一股濃烈的血腥氣。
這是殺氣！王真能夠肯定，這個青色虛影很危險。
青色虛影似乎存在意識，用一雙無形的眼睛「打量」王真。如同它的形態一般，它的意識也極不穩定，它的氣息有時親切溫和，出現在王真近處，有時又充滿警惕和敵意，瞬間遁退到較遠的地方。
面對這個陰冷詭異的青色虛影，王真不知道會發生什麼事情。但是內心強烈悸動，讓他無法擺脫莫名的吸引。他的潛意識已經徹底失控，迫切希望得到這樣東西。
這或許是一樁機緣，或許是一次死劫。怎麼辦？王真問自己。
拼了！
王真放鬆心神，拋卻雜念，漸漸進入一種無物無我的空靈狀態，彷彿自身與潭水融而為一。
青色虛影放下了警惕，氣息不再忽冷忽熱，變得更加親和，變得歡快喜悅。
在王真面前停留幾息時間，青色虛影忽然一閃，沒入他的眉心之中。
王真腦海中，似真似幻的神異空間內，那顆葡萄大小的詭異水珠清光激蕩閃射，他的腦中，一片空白。
彷彿只在一霎間，王真的感應重新變得清晰，他的腦海中，那顆詭異水珠，從一粒「葡萄」變成一個「雞蛋」，變大了許多。詭異水珠之中，除了那一絲極其細微的赤焰，多出一抹青色的毫光，似虛似實，若隱若現。
水中，青色虛影的氣息徹底消失，王真右腳用力一蹬，疾快地浮出水面。
王真抹了一把臉，大口大口呼氣，在水底閉氣時間超過一刻鐘，即使對於擁有「水之神感」的他來講，也不是一件輕鬆的事情。畢竟，他不是水族，最多也就是個「兩棲」。
王真上岸，內心除了興奮，還有一種很奇怪的感覺。自己就像做了一回江湖上人人喊打的人牙子，如同拐帶天真無知的小女孩一般，將那青色虛影賺到手了……
「咳咳……啊……我的『龍朔水靈』……咳咳咳……我的『龍朔水靈』……」一個火堆旁，被曹玄蛟吊在空中，正在接受濃煙考驗的獨角老龜，突然感應到水潭發生變化，發出撕心裂肺的嚎叫。
「老烏龜，你鬼叫什麼？什麼『龍朔水靈』？」曹玄蛟劍鞘揮出，敲在獨角老龜的腦袋上。
曹玄蛟知道獨角老龜絕非尋常，但他毫不客氣。在他的心裡，只有三種人，自己人、敵人、不相干的人。既然是敵人，管你是誰，小爺只有一個「狠」字。
獨角老龜不理曹玄蛟，一雙眼睛死死盯著剛剛離開水潭的王真，焦急暴躁，「是你乾的？你把我……咳咳……我的『龍朔水靈』弄到哪裡去了？」
王真看到，獨角老龜的背殼上，一片整齊而陳舊的削痕，像是很久之前，被人用利刃削去了一層，上面是四個拳頭大小的刻字——「陳玄之龜」。筆畫規規矩矩，可是不成體勢，似乎是讀書不久的學童刻的。但是此刻，他顧不上好奇這個，開口問道：「龍朔水靈？你是說那個青色虛影……」
「你能看到它？」獨角老龜一呆，龜目浮現震驚，之後變得猙獰無比。
「果然是你干啊！老祖我要殺了你……」獨角老龜拚命掙扎，瘋狂撕咬套在它脖頸上的金色繩索，一副要撲上來咬死王真的拚命架勢。
曹玄蛟愣了，王真一出現，這老烏龜怎麼激動成這般模樣？
那根金色繩索堅韌到不可思議，任憑獨角老龜牙齒鋒利，一點咬痕都沒有出現。
獨角老龜竟然知道那個青色虛影是什麼，王真心中一喜，和聲說道：「你先別急。你告訴我，青色虛影是什麼東西，我再告訴你，它到哪裡去了。」
曹玄蛟一看，王真要問正事，將獨角老龜放到地上。
獨角老龜將信將疑，但它被曹玄蛟牽在手裡，根本沒有辦法。
獨角老龜眼珠一轉，變成可憐巴巴的眼神，聲音凄慘地說道：「你要說話算數！那可是老祖的命根子，老祖我找了它一百二十年，又守了一百八十多年。如果它沒了，老祖我真不如死了算了……」
「行了，別演了，王真問什麼你說什麼。」「梆」的一聲，曹玄蛟又給獨角老龜一記劍鞘。
獨角老龜心中暗暗發誓一句，開口說道：「水之神秀者有異靈，逆蘊鴻蒙，斡旋造化，隱匿無端，變化莫測，可以涵變草木，可以潛化魚龍，可以自成玄道，可以爐捶萬物……」
看到王真聽得入神，露出似懂非懂的神色，它的龜目中不禁浮現傲然。
曹玄蛟劍鞘再次出手，不耐煩地教訓道：「別掉書袋子，簡單明白一點。」
獨角老龜又是一句心頭暗誓，換了一種語調，繼續說道：「世間水澤，大到海湖江河，小到泉井池潭，皆有可能誕生一種神異水靈。這東西並非天生生靈，原本無形無質，但是天長地久，不斷衍化，就會凝聚形態，誕生意識，甚至有可能得道飛仙。每一種水靈，都擁有天地間獨一無二的神異力量，有點像修士或妖族的神通，但更加神秘莫測。對修士而言，如果能夠煉化水靈，不但可以大幅增強水系功法的修鍊天賦，而且有一定幾率獲得水靈神異力量。」
這下王真聽明白了，又問一句：「你是說，水靈對修士來說，就是一場天大的機緣。」
獨角老龜先是點點頭，然後又搖搖頭：「天下的海湖江河、泉井池潭，多到無法計數，能夠誕生水靈的萬中無一。而且水這東西，原本就是天地間最特殊的存在，蒙稚為泉，奔流為河，浩瀚為海，高者為瀑，深者為潭，孕化萬物，潤澤眾生，升騰為雲，下落為雨，夜為露，晨為霧，秋為霜，冬為雪，蒸則化汽、凝則成冰，千變萬化，至柔至剛。水之異靈，更加神奇莫測。除了水道大神通修士，或是血脈非凡的水族妖靈，無人能夠發現它的存在。就算髮現了，也不一定有辦法煉化獲得，也有可能被水靈殺滅煉化了……」
王真越聽越心驚，繼續問道：「你怎麼知道那個青色虛影叫作『龍朔水靈』？」
獨角老龜傲然道：「你也不想想，你家老祖是誰？悠悠天下，若論見多識廣，博聞強識，我通天老祖直追儒家聖人……」
「說人話！」
曹玄蛟正聽得入神，獨角老龜又開始賣弄，忍不住又是一記劍鞘。
獨角老龜嘟囔一句，繼續說道：「老祖當年見過一部上古殘卷，裡面是一些關於水靈的記述。你們可知道，在大秦始皇帝一統天下之前，這西北荒原還是秦人與天狼族爭奪之地？龍荒朔漠，千軍百戰，屍積如山，血流成河，憑陵殺氣遇水凝結，誕生一種蕭殺水靈，所以稱作『龍朔水靈』。老祖我為了恢復修為，從南到北，找了一百二十年，才找到這麼一個水靈，但它尚未成形，又苦守一百八十多年，眼看就要成功了，誰知今日冒出你們兩個小兒，我的『龍朔水靈』竟然消失了，老祖我能感應到，它已不在水潭之中……」
原來如此！王真內心驚喜：難道說，自己擁有「水之神感」，能夠感應到水靈的存在。而腦海中的詭異水珠，能夠讓自己獲得水靈？
雖然感到不可思議，但是王真確定，是那條「火焰骨魚」，讓自己誕生了詭異水珠。詭異水能夠儲存物品，並且具有改變物品屬性的神異功能。現在獲得了「龍朔水靈」，自身是不是又會誕生另一種神異之能？
「最後一個問題。」王真打斷喋喋不休叫苦喊怨的獨角老龜，「你可知道一種骨魚形狀、虛無透明，像火焰一樣的水靈？」
「你是說『赤鯤水靈』？」獨角老龜驚聲大叫，又突然搖頭：「你怎麼會知道它？不可能，不可能，上古殘卷上說，這是太古洪荒時，有可能存在的一種詭秘水靈，沒人知道它的神異力量是什麼，見過它的仙魔，也早已化作塵埃……」
王真不再說話，獨角老龜吼叫一通，急聲問道：「你快告訴我，我的「龍朔水靈」怎麼不見了？」
「在我的面前突然一閃，然後就不見了。」王真回答。
「完了？」獨角老龜瞪大眼睛。
「完了！」
王真心道：我可沒騙你，可不就是突然一閃，然後就不見了。
「啊！老祖我要殺了你！我的『龍朔水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