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一刀
福善大道，元豐客棧。
一樓大廳內，桌椅板凳破碎了一地，四名青衣男子移形換步、長劍翻飛，將曹玄蛟圍在中間。
這四人腳步進退有序，配合極其默契，顯然使用了一套合擊劍陣。
曹玄蛟肩頭中了一劍，鮮血汩汩流出，肉呼呼的臉龐有些蒼白，但眼中兇悍之色不減，身形猛地斜沖五尺，長劍盪出一道白虹，直取一名青衣男子咽喉與心臟之間。
曹玄蛟這一擊，霸道凌厲，後勁十足，是一種以傷換傷、以死換死的兇狠打法，四名青衣男子劍陣不由一滯，同時退後一步，停下攻勢，劍尖從四面鎖定曹玄蛟，不再將他逼到絕境。
「小子，快給趙小姐磕頭認錯，不然的話，我兄弟四人劍下不再留情！」其中一名青衣男子開口說道。
「呸！你們還來勁了是不是？要不是老子傷勢未愈，就憑你們幾個廢物的狗屁劍陣，也能奈何得了小爺我？」曹玄蛟冷笑啐道。
「別打了，幾位爺！求求你們，別再打了……」元豐客棧的谷掌柜帶著幾個店小二，躲在櫃檯後面，露出半張臉，一個勁兒哀聲求告，但是無人理他。
「不要臉！大人打小孩，四個人打一個！」
「四個狗東西，壞慫！」
「曹玄蛟，你小心點！」
「狗日的，來烏陽鎮撒野！曹玄蛟你且等我，我去取鋼叉！」
「我去喊辛長史……」
客棧一樓門口，圍了一群烏陽鎮的老少爺們，全都一臉憤恨，但是這四名青衣男子劍陣可怕、殺機駭人，眾人只是罵罵咧咧，不敢衝上前去幫忙。
元豐酒店的二樓，只剩三桌客人坐在靠近欄杆的地方，居高臨下，一臉閑情地欣賞曹玄蛟與四名青衣男子廝殺。
「沒想到，這西北邊陲的偏遠小鎮，竟有如此少年！」二樓臨近樓梯的一張桌子，一名三十歲左右的勁裝男子望向曹玄蛟，摸了摸下巴上的一寸短須，由衷贊道。
同座一桌的，是五名與他年齡相仿、衣著相同的青壯男子，聽到短須男子如此說，同時點頭，表示同意。
另一名紫臉大漢道：「這『余門四虎』雖未破境入道，但一身武功已經初入化境。這少年只有十二三歲，竟然能夠在『余門四虎』劍陣下支撐三十餘招，天賦驚人，非同小可，絕對不輸那些世家驕子……」
其餘幾人再次點頭。
中間一桌，只坐了四個人，兩個十八九歲、俊逸出塵的少年，一左一右，氣度不凡。居中並排坐著兩名少女，其中一人身著交領玄衣，頭戴冷玉束冠，一襲黑紗遮面，一雙眸子深邃寧靜，令人不敢直視；另一名少女頭上飛仙髻，身上碧紗衣，臉上戴著一個黑鐵面具，一雙眼睛清澈如水，一塵不染。這四人靜靜觀看，隱隱有一種凌駕於眾生之上的冷漠，彷彿下方几人之間的廝殺，與螻蟻爭鬥無異。
靠窗的第三桌，坐著五個人，一個滿臉褶皺、目光陰森的老婦人，一個自始至終面無表情的中年大漢，一個衣著華麗、時刻面帶笑容的青年胖子，一個相貌出眾、書生氣質的青衿男子，一個劍不離身、面容絕美的藍衣少女。
「袁公子，請你趕緊讓他們停手，這少年已經受傷，再打下去，會出人命的！」看到曹玄蛟肩頭血流不止，藍衣少女有些不忍，開口向青年胖子說道。
「冰夜姑娘心地善良，袁某自然深知。但是這裡的鄉野粗漢，竟敢出言不遜，冒犯了兩位貴人。這少年既然逞強，要為那幾個卑賤狂徒出頭，袁某不得不教訓一下！」青年胖子呵呵笑道。
「可是，你這四名手下使出絞殺劍陣，每招每勢都是殺機，這少年傷上加傷，恐怕……」
藍衣少女話未說完，青年胖子擺手打斷道：「這『余門四虎』，還不能算作我的手下，如果今日他們表現出色，能夠令歐陽公子滿意，我就收下他們！冰夜姑娘，我可是替歐陽公子教訓這少年呢……」
藍衣少女本來還要勸說，但青年胖子提到「歐陽公子」四個字，她嘴唇動了一動，最終說不出話來。
一樓大廳內，「余門四虎」看到曹玄蛟一副「老子就是很囂張」的表情，心中同時大怒，腳步緩緩挪移，正要再次出手，卻聽門口圍觀咒罵的人群，突然一陣騷亂。
余門四虎心中一凜，微微轉頭，斜目看向門口，只見一個十二三歲、身形單薄的少年驚慌大叫，竄進這家客棧的一樓大廳，三條惡狗拚命狂吠，追了進來。
「別咬我！別咬我！我真的沒吃狗肉……」少年彷彿看不到曹玄蛟和「余門四虎」劍拔弩張之勢，在殘破凌亂的桌椅間竄來跳去，狼狽躲避三條惡狗的追咬，臉色蒼白，不停尖叫。
這一幕當真滑稽異常，二樓靠近樓梯的一桌，幾名黑衣勁裝男子指點笑說。
靠窗的一桌，藍衣少女臉上擔心之色更濃，焦急道：「你們先別打，別再傷了這個少年……」
「余門四虎」看到少年腳步虛浮，被三條惡狗追得可憐，心中警惕一松，同時轉動目光，注意力回到曹玄蛟身上。
就在這微妙剎那間，被三條惡狗逼到絕處的單薄少年突然身形暴起，快如閃電，他手中一塊破布之中，一道凜冽無匹的黑色刀光泄出，斬向「余門四虎」之一。
彷彿與這單薄少年心意相通，就在黑色刀光泄出的一瞬，曹玄蛟身子突然向後一仰一墜，極速一擰，一柄長劍快如蛟龍出水，毫無徵兆地刺向在他身後的另一名青衣男子。
刀光一閃，血光飛濺，余門四虎中，年紀最長、實力最強的一個，發出一聲凄厲慘叫，握劍的那條右臂，連同半個肩膀斷落在地。
曹玄蛟長劍速度極快、出人意料，他身後的那名青衣男子心中驟然大驚，一劍尚未斬出，就覺胸口一涼，同時耳邊傳來一聲：「我劍上有毒！」
「余門四虎」中，其他二人尚未反應過來，就見一胖一瘦兩個少年貼身靠在一起，一人持劍，一人握刀，殺機籠罩兩丈範圍。
這個身形單薄的少年，正是王真。
「胖子，你沒事吧？」王真輕聲問道。
「小意思，死不了！對了，你怎麼來了？」曹玄蛟沒心沒肺地大笑。
「大哥……小賊！你竟敢傷人！我要殺了你……」
「余門四虎」中，年紀最輕的一人，驚聲大叫，快速上前，一把扶住被王真斬斷肩膀那人，隨後凄聲嘶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