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遇見

  黎欣從學校辭職了。

  那次事後，她在學校是呆不下去了，好在這份感情還沒有過深，沒有那抽絲剝繭般的痛。越早抽離，對各自都好。

  不過，黎欣不知道應該怎麼面對父母，除了愧疚，別無他法。

  「你好好的為什麼要辭職啊？你是不是傻？不做老師，你想做什麼？」

  「好好的一個高材生，你為什麼突然想不開？」

  「………」

  家裡人都在責怪她，卻沒有能真正問問她為什麼做出這個想法。黎欣也不想多解釋，為此，她還和家裡吵了一頓，去了大學室友羅西敏家。

  羅西敏看著她哭紅的眼，嘆氣道：「別哭了。我不會安慰人。」

  「我也不想的。但是我憋不住…」

  「唉，你是因為失了工作哭？還是和家裡人吵架哭啊？」

  「都有。」黎欣抽了張紙，擦擦眼淚，「工作倒是沒什麼。可以換，可是家裡的事……我不知道應該怎麼做。」

  從小到大，她都是乖乖女。貿然辭職，還是她第一次做。可也正是因為是第一次，家裡人才更加生氣。一直乖巧懂事的人突然站起來做違反眾人規則的事，換誰都難以接受。

  「唉…你就是太乖了。和平時有了反差，他們才會這樣。」

  「………」

  羅西敏多少又安慰了黎欣。黎欣兩眼放空，哭的更加傷心了。

  晚上羅西敏加班，黎欣一人在家太悶，出去走走。

  她下午哭太久，這會眼睛都哭腫了，似兔子樣，憐兮兮的。

  外面的風太大，才一會，黎欣的眼睛就進了沙子，卡著眼甚不舒服。黎欣身上又沒帶紙巾，一路走走停停，最後去了一家便利店，在收銀台的位置拿了一包紙。

  黎欣右手捂著眼，付款時手肘一抬，不小心撞到了她身後的顧客。

  動作不大，差不多是颳了下臉。而問題是，她後面的顧客臉似乎是受傷了，右半邊臉貼著紗布，而另一邊臉，也是青紫紅腫。

  黎欣眼睛紅腫，淚水糊了眼，卻大概看出了一個輪廓。她更內疚了，她害怕自己剛才的動作影響了對方。

  「對…對不起…」

  「沒事！沒事的！」對方是個個子高高年輕的人，急道：「根本沒有什麼。」

  黎欣很不好意思，扯出了一個苦澀的笑，道別走出便利店。

  她找了路邊一個椅子坐下，靠在椅背上看著天空，更加難過了。

  人在傷心時，就會胡思亂想。而黎欣這一刻腦子裡沒有其他，突然就想到了那天巷子里的那個聲音。

  那個把她從絕望中拉出來的聲音。

  「快跑！」

  簡單的兩個字，卻有莫大力量。

  「那個……我…」

  黎欣只覺得這個聲音有點熟悉。和記憶當中的聲音似乎重合。她轉頭看過去，剛才便利店旁邊的年輕人在長椅側邊。他似乎有些局促，又好像有點害羞。

  「你剛剛走太急，把東西落了。」男子拿出錢包，送了過去。「你的錢包。」

  黎欣摸了摸眼，拿紙擦了淚。總算看清了對方。他的傷比黎欣想象的嚴重，高高腫起，有點狼狽。

  黎欣心裡像吃了鹽巴一樣難受，她剛才應該沒有裝太重吧？

  男子被她的視線注視得不好意思，側著臉道：「那個……我之前不小心摔了一跤，正好摔到臉了。有點丑…」

  「還好，你在這裡，錢包的主人找到了…」

  「謝謝你。」

  一個陌生人的溫暖，讓她重新顯出笑意。

  「沒…沒關係。應該的。」男子道：「我可以坐這裡嗎？」

  「嗯。」黎欣往旁邊挪了挪，讓出一個位置。

  但他只坐了一小點，和黎欣的中間仍然隔著一段距離。

  隨後兩個人，沒有誰開口說話。

  過了一會，男子道：「剛才在便利店看你哭了。有點擔心。你現在沒事就好了。」

  黎欣本來不應該多說什麼，萍水相逢的陌路人，隨時都有可能忘記。可這一刻，她突然有了傾訴的慾望，「我…我辭職了，和家裡人吵架，有些難過。」

  她這些天的情緒，可不是一般低落。

  「嗯…我知道你的難過。」

  「但是，我想，你的選擇，一定是對的。」男子語氣堅定。

  「真的嗎？」黎欣茫茫地看著夜空。

  這幾天天氣並不好，夜都是黑的，沒有繁星。

  和她很相似。

  「真的！」

  這一句，比之前的語氣更要強烈，更加堅定。好像真的已經確信了一般。

  「可是……我之後都不知道做什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