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九章 代溝×弒父×葬身
百分之九十八的黑和百分之百的黑有什麼區別？
也許百分之百的黑，代表著那裡完全沒有光的存在，卻明顯得能夠輕易地從周圍烏漆嘛黑的環境里剝離出來。
那種詭異，甚至讓人忘記了那裡還有東西。
何墨一陣子恍惚，彷彿突然從夢裡清醒過來，手臂彷彿在身上再次拂下什麼東西，晃蕩著身軀，朝艾特所在的方向追了過去。
而此時，在他的背後，那邊完全的黑暗裡，齊煜正痛苦而驚異地看著面前的小傢伙。
「父親.……我好想你……可是……可是……」
小傢伙的臉完全潛沒在面甲之下，裡面的聲音稍顯遲疑，卻仍然冰冷異常。
咳！
齊煜口中忍不住噴出一口鐵腥味兒的熱辣液體，勉強用手拄著半拉子巨盾的殘軀支撐著自己，稍稍止住身體洞穿後下墜的痛楚，然後選擇了倔強地看向自己的兒子。
有些陌生，但還是那個人。
齊煜苦笑了一聲，搖了搖頭。
「你……要什麼.……我都可以……給你.」
「可是.……你能不能……把你的.……老父親.……放下來.」
齊煜腦中漂移過那些前塵往事，地堡里小傢伙失蹤時的惶恐，再次見到小傢伙時的驚喜。
歷歷在目，一瞬而過。
齊煜雙手緊緊握住了對面小傢伙那裡鑽過來的羽片之鏈，但並沒有試圖將之從自己的身體裡面拉出去。
深深吸了口氣，齊煜再次頓了頓，似是恢復了些力氣，才勉強笑道：「我橘子……還沒有買回來……你卻跑沒了.……」
字正腔圓的母族語，齊煜小時候的課文梗，讓對面的小傢伙不禁一愣。
然而齊霽看到得是，父親手裡那突然閃耀起的銀白電弧。
密密麻麻，細小的電弧，順著那些羽片不急不緩地蔓延過來。
在這片黑暗裡，分外顯眼。
電弧們似乎是有意識。
它們往日里一瞬數十萬里的速度，降低到現在老頭子飯後的節奏。
一片片，在齊霽的呼吸里，蔓延上自己的手臂，然後在胸甲上打了個轉，絲毫不損地蔓延上齊霽的手臂，最後在手臂末端的緊握的拳頭上，悄悄地走了進去。
「啊？！」
齊霽意外地看著那股電蛇沒有擴散、沒有損耗地在自己的身上遊走，最後消失在自己的拳心裡，那裡生機在勃動，自己的手掌被一股意外的力量從內到外，一點點撐開。
柔綠色的光芒靜靜地躺在自己的掌心，一團有若實質的能量在掌心雀躍而又溫暖。
這就是自己要的能量？！
齊霽心裡一陣恍惚，也是一陣驚疑，腦中不知道何時，一片清醒。
剛才起，一直告訴自己，必須要從面前這個至親之人褫奪能量的聲音，就消失了。
但是那聲音讓自己做的事情，結果就呈現在自己的面前。
只是還沒容齊霽想清楚面前發生的事情，另一場景象，在自己面前展開了。
齊霽手心裡那綠色的光芒，與黑暗的界限越來越清晰。
彷彿有人在黑暗裡剪出了一塊橢圓，然後在上面塗上了明艷的綠色。
而綠色跟黑暗之間，宛若井水不犯河水。
啊？！！！
無論是奄奄一息的齊煜，還是心情迥異的齊霽，齊齊看著這異象。
這就是那聲音說的能救母親的能量嗎？
這就是臭小子弒父也要取得能量嗎？
兩人心裡疑竇叢生。
丁達爾也好，漫射也好，散射也好。
一些常識，兩人還是懂得一些的。
但是這明顯的異象讓兩人都不知道說些什麼。
在兩人睜目結舌之時，異象再一次到來！
嗡！
兩父子耳邊彷彿突然響起巨大的震撼，而後綠光中無窮的能量噴薄而出！
那裡彷彿存在著一條難以看見卻現實存在的通道。
那條通道，在兩人的感覺里，彷彿細到連頭髮絲都沒有。
一頭連接著那團綠光，一頭連接著那緊抱著碎孢的銀白構架。
巨大的波動將這通道周圍的一切都振散，吹離，懸浮。
齊煜甚至能看到，那細小的黑油液滴被無形的強波振散成齏粉一樣的東西，在自己眼前瀰漫。
周圍都是白色的光，或者周圍的一切彷彿黑色畫筆一樣在二人的腦中構建反映出景象。
齊煜不明白為什麼。
但是他的身體告訴他，無比強大的能量在這小小的距離周圍不斷反覆震蕩。
不要輕舉妄動！不要輕舉妄動！
那是齊煜和齊霽全身的細胞都在狂呼的信號！
齊煜「看著」白色的背景里，與那些黑色齏粉一樣的液滴，一起被振起的粗長蠕動的東西，瞬間被撕裂，然後同樣消散在那些黑色的齏粉里。
這些七腮溺鰻，夠慘。
彷彿被凝結的齊煜大腦中閃過這樣的念頭。
是啊，老頭！
另一個閃念在齊煜的思感世界里響起。
齊煜驚異地看向對面，臭小子的身形在白色的能量背景上若有若無。
齊煜心裡暗暗鬆了口氣，難免還是有些糊塗，似是不敢確認。
轟！
巨大的能量震蕩再次到來！
讓人戰慄的景象第三次降臨！
過於直白的能量信號，讓齊煜的眼裡不禁流下潺潺的淚水。
然而他卻不想放過面前一絲一點的異象！
巨大的山嶽般的生物，從遙遠的地平線上走來。
無數的肉柱一樣的觸角支撐著那山嶽在移動，在狂舞！
齊煜眯起眼睛，刺激的淚水模糊中也能看得清那巨物在白色背景上漏刻下的黑色底色。
無邊的囈語滿布整個世界，卻不會讓人發瘋。
一點金黃在那山嶽的底部亮起，成為黑白二色景象里的唯一的第三種顏色。
「齊……煜.……」
無邊的囈語中，齊煜瞬間聽到了那個聲音。
很久之前的記憶里那個聲音。
霸下！
齊煜看向那點金黃，那是霸下的神瞳。
似乎在尋找著什麼。
是在找我嗎？
齊煜正欲高呼，思感世界里又是一道閃念閃過。
「別忘了，我的名字。」
齊煜渾身一震，無法動彈。
在他面前，剛才的閃念過後，山嶽在崩塌。
山嶽在一點點削矮。
齊煜沒有眼花。
一股黑色風暴在那山嶽的底部肆虐。
山嶽之基，那些彷彿支撐起天地的肉柱，一點點被抹去。
齊煜眼裡早已淚水磅礴。
起先的刺眼早已消失，此時驅動眼角濕意的是莫名的哀傷。
不知道什麼時候，眼前的景象恢復了正常。
齊煜眼前的黑色油湖，沉積在一片難言的黑暗裡。
齊煜心裡一片明悟，霸下，於此，葬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