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二章 留下×溢出×撤回
「.……克.……克叔……」
「我……是.……克.……叔.……」
陌生的聲音在迴響。
「不是,你不是克叔,你是……」
河圖試圖阻止陌生思感的自稱。
「我是.……克叔……」
陌生的思感好像興奮起來了。
一陣陣波紋從水底的巨人那圓溜溜的巨大腦袋發射出來。
河圖仍然連接在這巨大的身體上,共享著那龐大的思感世界,「看著」波紋一刀刀的發出。
至於自己剛剛附身的那條魚,已經被無數的肉觸所纏繞連接,黃色的光芒一遍遍沖刷著那條魚,直到那條魚和這心生的巨人融合在一起。
而剛剛發出的那些波紋一離開這巨大的身體,就變成細密的汽泡,等到一段距離以後,那些氣泡已經爆成絕大的風胞,生生地將附近的水一掃而空,露出堅硬的水底。
那些剛剛在四周徘徊的不停變化著形狀的水底生物,隨著那強大的思感略過,也徹底定了下形,從風胞掠過的空擋里紛紛落下,在那些暫時露出來的水底岩石上蹦躂著,適應著新生的肢體。
探測的波無法穿越這暫時的水底空洞,也就無法看清楚外面發生的事情。
河圖迫不及待地接入了那傢伙的視覺。
一片炫目。
河圖感覺整個視覺里在灼燒,雜亂龐大的信號阻塞了河圖的思感。
視覺無法分辨。
這並非無法解釋,降維生物的事情,誰說得清呢?
只是河圖仍然未放棄,終於在龐大的信號群里剝離出簡單的勉強可分辨的景象。
一片白茫茫的背景上蹦躂掙扎的反差的黑影,是人嗎?
河圖有些懷疑。
扭曲的細長四肢,手的位置一片模糊,勉強看成是一整塊,軀幹的背上分明是魚鰭一樣的東西,更離譜的是頭顱,完全沒有人的形狀,各式各樣,勉強可分辨出前凸尖利的形狀。
這些奇形怪狀的東西似乎呼吸艱難,大部分慢慢停止了動作。只是偶爾有一兩個站了起來,細弱的四肢,勉強將軀體撐離了地面。
不能生存嗎?來到這個世界的新「人」?
河圖訥訥地「看著」眼前的東西,忽然有些莫名的悲傷。然後覆水迴流!
巨大的波浪再次席捲而歸。
那些動著的、不動的東西通通被捲入暴躁的潛流。
這裡是海底,無名的海底!
那些暗藏殺機的礁石在潛流中再次釋放出無邊的殺機,帶著那些脆弱的新生者,在礁石上不停的撞擊。
河圖停止了切入。不用想那些新生的東西,在惡劣的潛流和環境的冷酷中,會受到怎樣的對待。
潛流停歇,河圖看不到的地方,巨人的四周,那些被撞擊成薄紙的軀體,那些被撕扯成爛布的軀體,就是結果。
而僅存的那些晃悠著似乎有些昏暗的腦袋,一能夠恢復行動,立即靠近了來,在四周笨拙的游弋。
自稱為克叔的畸形巨人顯然非常開心。
當它欲舉起巨大的觸手,抬起如山高大的的四肢時,河圖制止了它。
那些小東西,太孱弱了。
「要輕一點。」
河圖再次切入它的信號,引導著那股思感,小心翼翼地協調指揮著那巨大軀體的行動。
「知道嗎?齊的故國有句古語,叫做,治大國如烹小鮮。」
河圖不再跳脫,一邊幫助那股思感熟悉自己的動作,一邊無意識地吐著糟。
「.……小鮮……」
陌生的思感一如既往的順從,動作也慢慢熟悉起來。偶爾晃過河圖思域的景象,顯示著那巨大的四肢和巨觸,在海底小心翼翼地避開了那些在周圍巡遊的弱小。
河圖有些欣慰,不會有更多夭折了,多少愉快了些:「小鮮啊,就是小魚蝦啊,喏,就是這些些小東西,不小心點,他們就爛了,再也不會陪你。」
然後徹底退出了思感。而它好像明白了什麼,小心翼翼地玩著水。
而河圖則是在心裡一陣哀嚎,一不小心克叔出世,還在水底創造了新的種族。
老天,我幹了什麼?!該走了。
「種族.……留下……」
已經成為「克叔」的新生意識,一邊興高采烈地玩弄著自己,一邊試圖挽留。
只是這次河圖開始了顫抖。久違的惡意,終於到來,只是河圖並不恐懼。
回歸已不可阻止的開始熱身,河圖感覺到意識開始模糊,與巨人的連接開始一一斷開,熟悉的黑暗在身後慢慢張開了巨大的裂隙。
你不要這麼熱情,慢慢退入黑暗的河圖,看著思感空間里逐漸明晰起來的那道黃色的巨瞳,一時間竟有投身其中的慾望。
只是慾望一起,那熟悉的黑暗擴張的速度加快了幾分,將河圖從沉迷中震醒。
河圖感慨了一下,不再在意緊盯著自己的巨瞳,任由那黑暗席捲整個思感空間。
最後的那一刻,河圖接收到最後的思感:「克叔.……睡.……會.……在.……這.……里.……」
徹底遁入黑暗的河圖放鬆了思感,不再集中思考。躍遷這種事,不能想太多,不要想大象。精神一旦聚焦到躍遷本身,思感很有可能將一瞬拉長成永生的黑暗,然後不能逃脫。
所以河圖任由思緒飄蕩。克叔的來歷,河圖隱隱有些猜測。
不久前大戰,黑色鎚頭規則逆反釋放出來的大量物質,黑龍拼盡全力的照單全收,全都通過那些諭塔傳送到了這裡——王國的某處海底。
那黃色、綠色的發光脈絡,那小山那纏繞扭曲的結構,還有接觸克叔后它那記憶異常短暫,這些都是那些物質的證據。
至於這海底,更是無可置疑。
這海和自己都在同一個維度世界。如果是在別的維度的海,當日那鎮鎖一切的通天柱影,一定會轉頭對付黑龍,這個維度的一切不允許偷渡。
王國確實是有海的。
以前蝸居飛影的時候,每年吞天港的怒濤行者來王城送王供的時候,自己總是會和飛影以前暗藏在王城的天空上監督著下方的一切,看著那些小山一樣的珠子,在和煦的陽光下煜煜發光。
河圖隱隱地瞎想著這些事情,轉而頭痛起躍遷回去怎麼辦。
尤其是在王宮裡的那次,河圖該怎麼對齊煜講?
你老婆重新造了個你?
人生艱南啊.……
想著想著,小黑屋就出來了。
眼前仍然是熟悉的場景,只是那漫天飛舞呼嘯的能量亂流已經穩定了下來。
河圖靜靜地呆在醫療艙的控制器里,思域空間里不斷地翻騰著那一幕幕景象,有些魔怔了。
自己,越來越傻了,傻的不像是個人工智慧。只是兩次躍遷經歷的那些新鮮的感覺,河圖第一次覺得有些東西難以忘懷。
隨著河圖的這一股突然起來的情緒,醫療艙上突然爆發出無數細長的細絲!直勾勾地沖向那龐大的能量河,整個巨大的諭塔空間里再次閃爍出綠色黃色的光芒,平台上也閃爍出無數銀色跳動的火花!
給我過!
心中隱隱地鬱悶,讓河圖的動作有些粗暴。
並沒有去試圖聯通那斷開阻塞的能量通路,而是重新開路搭橋!
無數的銀白色的飛舞的細絲,閃閃發亮,在空間里飛舞穿梭,整片古老巨塔的內壁上閃爍出無數的煙塵和暗紅色的熔點!
細絲就那樣硬碰硬地暗地裡將整個諭塔穿了個通透。
當那片凝固的巨門重新打開,當無數的黃色的輝光重新照亮整個冷清的前倉,當齊煜和於杜再次站在了醫療艙的旁邊。
河圖才冷靜下來。或者說它自己也痛的受不了了。
每一根細絲,都被河圖烙印了躍遷的經歷中獲得的那些新鮮的思感通路。
王宮禁衛的感覺,深海克叔的感覺,都被一一分離模仿複製上去。
做為回報,河圖得到了天文數字般的反饋信息。
痛、硬、冰冷、燒蝕、熱、燙等等。
天量的糟糕的感覺讓河圖簡直懷疑人生。
幸好齊煜及時進入了思域空間,回應齊煜的本能,及時拉住了河圖,不然這裡會出現史上第一個瘋智能。
「剛才發生了什麼事?」
齊煜思感傳向面前模糊的人形。
一體兩面的人形,現在一側變得更加清晰,只是那一半身上閃爍著不明的空間折射,隱喻著一些意味不明的寓意。
「空間躍遷。」
「齊,我想我們要儘快回去王城了。」
「我想.……我要歇會。」
河圖再也忍不住那翻騰的溢出,真的很膩很難受。這種新的感覺,叫做噁心。
只是這時候怎麼能夠掉鏈子,臉都丟光了。
只是撐不下去的河圖終於無法再回應齊煜,最後的一刻又爆發出來無數的細絲一頭投入那無底的深淵,汲取著井裡的浩蕩能量,維持著諭塔里的運作,一頭睡去。
這時齊煜看著一體兩面的人形,不僅呆住了。
一側仍然散發出柔和閃亮的信息流,自動打理起了思域空間和涅槃戰盔的基本運作,應該是涅槃。
另一側,屬於河圖,則是黯淡無光。獃滯的人形上隱晦的黑色在不停地蔓延。
齊煜隱隱擔心。
躍遷?回城?
河圖身上,發生了什麼?
齊煜從思感空間里撤出的時候過了很久。
於杜有點擔心,齊煜的臉色,不是太好。
可能是注意到盯著自己不放的白眉下炯炯有神的雙目,齊煜從沉默中驚醒,然後毫不遮掩地看了回去,然後莫名鬆了一口氣,向於杜笑了笑:「老於,我們收拾一下,準備回了……是時候撤離了。」
於杜聽言,禁不住皺起了眉頭。
突然要回,到底發生了什麼?跟剛剛的事情有關嗎?
只是回去也不是壞事,想必女王正在等著呢。
花白的被簡單紮成麻花辮一樣的長鬍子微微顫了顫,於杜微笑著向眼前未來的主人回道:「好的,齊。等王子他們回來,我就跟馬克安排撤回的事情。」
齊煜點了點頭,空間里再次恢復寧靜。
而細微的聲音徒然變得明顯起來,那外面正在發生著什麼。
齊煜大踏步地向外走去,沉重的巨門被他略一搭手就推開了,一大股寒風順著縫就鑽了進來。
門外黃橙橙的燈光的暈影里,大片大片白色的飛絮在飄落。地上一片雪白,反映著微微的天光,顯示出一陣溫馨的平靜。
下雪了。
齊煜眯著眼睛就站在門邊邊,手上再次在盔沿下搭了個涼棚,在漫天白色里尋找著久等的蹤跡。
還好,隱隱約約,那幾個跳動的黑點正在向這邊而來。
齊煜試圖看得更清點,但是那熟悉的面具竟然沒有動作。
不知不覺,裸露在外的臉上竟然一片冰冷刺痛,還有融化的雪水,順著臉頰流淌下來。
齊煜渾然不覺,盔沿下陰影里的眼神直直地看著那些越來越近的黑點,嘴裡喃喃地吐出話語,似乎回應著於杜:「不,我們不回王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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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卷即將結卷,春節搞定它,同時構思新的篇章。感恩書友一路同行。謝謝冥的票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