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驅馬歷九州 第五十九章 酒館

  白髮老翁去到船頭也只是給巫劍送了一碗茶水,並沒有和他說什麼。

  當然,能和巫劍這個怪胎聊上幾句的,到目前為止,除了自己偶爾厚著臉皮能糾纏的巫劍蹦出幾句連貫的話以外,趙翊還沒有發現其他人。

  趙翊曾向杜黃庭打聽過巫劍的來歷,杜黃庭說他只知道巫劍是來自雲夢澤,因為王爺對他有救命之恩,就一直跟隨在王爺身邊效力。

  白髮老翁放好茶壺回到船尾開始搖槳,才又開始說:「要說這楚地的世家豪門還真有幾家,君山城裡的那幾家都是和楚王府沾著關係的,這些年跟著老王爺,家族聲望是越來越高。其它的地方豪族,有南陽郡的崔家,蒼梧郡的虞家,南嶺郡的趙家,這些世家豪族可都是一方的王侯,連咱們的楚王爺都要對他們禮讓三分呢。」

  趙翊聽到白髮老翁說到崔家時,突然想起崔書生,他自稱是江南崔家人,南陽郡不是在江北嗎?難道崔書生的崔家和南陽郡的崔家還不是同一個?

  這次他要去的地方也是在南陽郡,如果有機會的話,倒是要去見識一下這崔家,看看是怎樣的地方豪族。

  趙翊心裡這麼想著,不自覺抬頭去看船頭的巫劍,他留給趙翊的是一個消瘦勻稱的背影。

  好容易到了江對岸,白髮老翁泊好船,拿出木板架好,趙翊走到船頭時,見巫劍早一步跨上岸去了。

  趙翊暗自嘆息一聲,怪只怪自己的運氣不好,他唉聲嘆氣地跑去解馬韁繩,先將巫劍的馬牽上岸去,然後又來牽自己的馬,最後從懷裡掏出錢袋,撿出一塊碎銀子遞給白髮老翁。

  白髮老翁開心地接了過去,在手裡掂了掂,然後收進了懷裡,笑著對趙翊道:「老漢多謝後生了。」

  剛才趙翊給了老漢銀子后並沒有離開,眼眼睜睜地看著白髮老翁把手裡的銀子收入懷中,一點也沒有打算找還他錢的意思,趙翊也不好開口,勉強笑道:「老爺爺,這次多謝您送我們過江了。」

  白髮老翁樂呵呵地笑道:「不用這麼客氣,您不是也多給了我老漢銀錢了么,老漢要替全家感謝您呢。」

  趙翊咧嘴笑了笑,說聲告辭,轉身牽著自己的馬往大路上走,臉色已經黑下來了,經過巫劍身邊時,也沒有作聲。

  巫劍沖白髮老翁笑了笑,算是打招呼,然後牽著馬去追趕趙翊。

  在船頭上站著張望的白髮老翁,直到看不到趙翊和巫劍的身影后,才撐船離開,嘴裡還嘀咕了一聲:「人是個好人,就是對錢財上心了一點。」

  過江之後,天色已經開始昏暗下來了。

  趙翊和巫劍一路沒有遇到村鎮,便只好在荒野中胡亂對付了一宿,第二天一早,又繼續趕路。

  兩天後,兩人終於來到南陽郡的青山鎮。

  這青山鎮是南陽郡鴻山下的一個鎮子,背靠著鴻山,鎮外有一條小河流過,小河的兩邊是稻田,這會兒已經都插上秧苗了。

  趙翊和巫劍在看到鎮子時,便從馬上下來了,兩人牽著馬緩步而行。

  走過小河上的一座石橋,一座青石砌的大門出現在兩人的眼前,走在前面的趙翊突然停了下來,抬頭看著青山鎮三個大字怔怔發獃。

  巫劍發現趙翊的神色有異,便上前來和趙翊並排站著,「你怎麼了?」

  趙翊收回目光,吐了一口氣,搖頭道:「我沒事。」

  其實自當趙翊看到青山鎮起,心裡便開始有些糾結,想著要如何去面對那個人,見了面說什麼,是見了面打聲招呼就走,還是留下來長談,這些他都沒有想好。

  連上陣搏命廝殺都沒有緊張過的趙翊,這會兒心裡變得有些緊張起來。

  「走吧。」

  趙翊輕輕說了一聲,然後牽著馬往鎮子里走去。

  青山鎮就一條主街道,青石板鋪地,馬兒踏在上面,發出清脆而有節奏的聲音。

  街上行人不多,穿著和神色來看,都是些本地人,對於趙翊和巫劍這兩個外鄉人的到來,都投來好奇的目光。

  趙翊一邊走一邊向遇到的本地人點頭微笑,巫劍則兩眼看著前方,目不暇視,他總是抱著的那把劍被他用布包裹了起來,放在馬背上。

  街上的鋪子都開著,這會兒已經過了晌午,夥計要麼坐在門口打盹,要麼在裡面靠著櫃檯打盹。

  轉過一道彎后,已經到了主街道的盡頭,這裡是很大的一塊平地,平地邊上有三條巷口,趙翊停下來,伸手指著一個地方,下意識地扭頭問巫劍;「是那裡嗎?」

  巫劍瞪了趙翊一眼,「我怎麼知道。」

  趙翊話問出口后就後悔了,這一件事,巫劍確實不知道,趙翊沖巫劍笑了笑,然後立馬又拉下臉來,心裡猶豫著要不要過去。

  趙翊左手邊的那個巷子口,有一棵很大的老槐樹,槐樹下有一個酒館,飄著的幌子上面寫著:兄弟酒館。

  這會兒酒館門前沒有人,一陣風吹過,酒幌子飄蕩起來,趙翊感覺那是在向自己招手,心裡一激動,便深呼吸一下,牽著馬朝酒館走去。

  巫劍牽著馬跟在趙翊的身後,他不時往四周看看。

  就這麼一百步的距離,趙翊走得既激動又緊張。

  酒館里這會兒沒有人,趙翊將馬韁繩扔給巫劍,也不管他是不是願意接,然後往酒館里走去。

  酒館分為兩層,說是兩層其實是裡面一邊的地勢要高出約三尺,然後就在中間做了一道隔欄隔開,成了上下兩間,邊上有一條台階連通。

  進門的地方是櫃檯,顏色很舊。下面一層擺了四張桌子,上面一層擺了兩張桌子,桌椅板凳看起來都是新做的。

  青山鎮,槐樹下的兄弟酒館,這個地方應該就是他要找的地方。

  趙翊走到那道隔欄邊,看著上面擺放著的一壇壇酒,酒罈有大有小,酒罈上貼著的紅紙酒字,那字寫得歪歪斜斜的,像個蒙童寫的。

  「客官,您是來喝酒的嗎?」門口突然傳來一個聲音。

  趙翊剛才看得入神,連門口來了人都沒有發現,他聽了后並沒有轉身,而是出口應道:「是啊!就是不知道有沒有兄弟陪著喝。」

  趙翊說這話的時候,臉頰上早已劃出了兩條長長的淚痕。

  「既然叫兄弟酒館,喝酒當然有兄弟陪。」門口的那人說道。

  趙翊深吸一口氣,然後慢慢轉過身去,臉上努力擠出笑容,只是又哭又笑,那表情卻有點難看。

  門口那人也是淚流滿面,帶著驚喜的哭腔道:「趙翊,真的是你!」

  趙翊也是一樣,笑道:「不是我是誰!」

  門口的那人,十八九歲,臉上眼淚汪汪,但卻是嬉笑眉開,左手中抱著一個酒罈,右邊的衣袖空空的,正是斥候營兵卒嚴沖。

  趙翊走到嚴沖身前,伸手去抓住那隻空衣袖,心裡又是愧疚又是傷心。

  「對不起,兄弟!」趙翊輕聲道。

  說這句話時,趙翊似乎是用了全身的氣力。

  嚴沖卻含著淚水笑道:「比起那些把命留在淮州城的兄弟,我這算不得什麼。」

  然後嚴沖又將懷裡的酒罈遞給趙翊,說道:「趙翊,嘗嘗我釀的酒。」

  趙翊伸手擦了一把眼淚,接過嚴沖手裡的酒罈,見酒罈上的封泥還是好的,顯然是一壇新酒,便撕開封泥,端起來喝了一大口,酒氣濃烈火辣,竟是一壇烈酒。

  趙翊吧嗒了一下,咧嘴笑道:「這酒真烈。」

  嚴沖哈哈笑起來,伸出唯一的那隻手抓住趙翊的胳膊,走到桌邊坐下,「趙翊我跟你說,我現在就喜歡喝烈酒,越烈越合口味。」

  趙翊笑道:「我也是。」

  嚴沖看到老槐樹下站著的巫劍,忙問道:「那是你的朋友嗎?」

  趙翊點頭稱是,嚴沖趕忙站起來走到門口,沖著巫劍喊道:「姑娘,快進屋裡來坐吧!」

  趙翊聽見嚴沖喊巫劍作「姑娘」,頓時眯眼偷笑起來,扭頭去看屋外的巫劍,果然見他黑著臉,慢慢朝酒館走來。

  嚴沖笑著將巫劍讓進酒館里,巫劍則冷著臉正眼都沒瞧嚴沖。

  當巫劍走到趙翊右手邊坐下時,趙翊再也忍不住了,大聲地狂笑起來。

  巫劍狠狠地瞪了趙翊一眼,一張俏臉更冷了。

  嚴沖則一頭的莫名其妙,看了看巫劍,又看了看趙翊,兩人的表情恰好相反,便問道:「怎麼了?趙翊你笑什麼?」

  趙翊將屁股往嚴沖那邊移了一下,然後伸手摟住嚴沖的肩膀,忍著笑在他耳邊小聲說道:「巫劍是男的。」

  嚴沖聽后一臉茫然,突然「啊」的一聲站了起來,滿臉脹得通紅,心裡著急得一個勁兒對巫劍說對不起。

  趙翊則在一旁幸災樂禍,嘴裡的笑聲要多暢快就有多暢快。

  巫劍冷冷地看著兩人,一聲不吭,但越是這樣,嚴沖就越不知道該怎麼做,好在他急中生智,忙轉頭對趙翊說:「趙翊,你和你朋友先坐著,我去后廚給你們準備酒菜。」

  「馬上來,馬上來。」

  嚴沖邊說邊往酒館裡面走,很快就不見蹤影了。

  趙翊還在笑,不時偷偷去看巫劍一眼,巫劍見這小子沒完沒了,便測過身子,一雙眼睛如兩把利劍盯著趙翊,那神情像是要立即將趙翊刺個滿身窟窿。

  趙翊見巫劍的神色不對,立即努力逼住笑,一本正經地坐好,一張臉因為憋笑給憋的通紅。

  故人再次見面時的激動,就這樣被這個小插曲給沖淡了。

  趙翊心裡的那份因為愧疚進而生出的憂鬱,也淡了許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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