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天馬蹄疾 第三十七章 老楚王的一片苦心
第二天一早,景虎讓老管家冰公備了一份很厚重的禮,套了一輛馬車去了昭府。
老國相倒沒有將景虎拒之於大門外,而是拄著拐杖在福老的攙扶下,親自來大門口迎接,一點也沒有生出嫌隙的樣子,倒顯得楚王府的這對將相之間很是和諧。
寒暄過後,景虎在昭府管家福老的引領下,去西院看望依舊躺在床上的昭華,景虎向昭華說了很多安慰的話,並且還以趙翊長輩的身份,代趙翊賠禮道歉。
一個大世家的家主,手握數萬兵馬的將軍,竟然在向一個後輩賠禮道歉。
昭華本來一直在大聲哼哼,裝得凄慘不已,看到景虎這樣,心裡一陣慌亂,差點就露出了馬腳。
還好一旁的福老眼疾手快,及時將景虎領出了房間,才沒有鬧出笑話。
就在老國相和景虎在堂屋裡坐著喝茶閑聊時,門子來報說老楚王來了。
不但老國相一臉詫異,就是景虎也是一臉驚訝。
老國相以為是景虎請來幫忙的,想著老楚王居然會這麼偏袒景家;而景虎卻是在想老楚王為了趙翊,竟然肯屈尊親自來到昭府。
老楚王顯然知道景虎來昭府的事,看到自己麾下的一文一武在和和氣氣地喝著茶,並沒有出現鬧僵的局面,至少表面上是如此,老楚王心裡懸著的石頭也就放下了。
現在是關鍵時候,東海王的軍隊入侵江夏郡的意圖已經很明顯了,而如一把利劍時刻懸在楚國頭頂的戎國,具體會有什麼行動,還尚未可知。
這個時候楚國需要的是團結一心,而不是將相不和,甚至是發生內亂。
老楚王在尊位上坐下后,滿是皺紋的臉上露出笑容,說道:「老國相,本王聽說府中的二公子被人打傷了,不知道傷的如何?」
老國相昭永眼角跳動了一下,笑著拱手道:「有勞王爺費心了,雖然傷得不輕,慶幸的是性命無礙,那不孝子成天在外面給我惹事,這次受點傷算是給他一點教訓。」
老國相停頓了一下,收起臉上的笑容,繼續道:「不過如是有人故意欺負我兒,把我兒傷成了這樣,到時還請王爺為我兒做主。」
老楚王笑著點了點頭,如一個和事老一般,說道:「二公子在醉風樓被打傷的事情,本王也聽說了一些,畢竟是涉及到了昭府和景府兩家,你們一個是我的左手,一個是我的右手,傷了誰都不好,如果兩家為了此事鬧了矛盾,損失的還是本王我啊!」
老國相和景虎兩人見老楚王口中說得輕鬆,實質上卻是在責怪他們因為這點小事而不顧楚地的安危,兩人忙伏身下拜,口稱「不敢」。
「兩位快起來,本王沒有責怪的意思。」
老楚王忙邊說邊身體前傾,伸出雙手做扶的姿勢。
等老國相和景虎起身坐好后,老楚王才繼續說道:「現在是多事之秋,我們君臣更要團結一心才是啊!」
老國相和景虎兩人不約而同地口稱「是」。
老楚王哈哈一笑,繼續道:「好了,我也不說這些了,二位都是我楚國的肱骨之臣,這些道理肯定都明白,我今天是特意給二公子送來幾樣禮物。」
老楚王說著,一旁的杜黃庭從一個侍從手裡接過一個禮盒,送到老國相面前。
老國相一臉激動地接過禮盒,趕緊伏身下拜,口中喊道:「老臣感謝王爺對不孝子的厚愛,感謝王爺對老臣的一片苦心。」
聽老國相的聲音,竟帶著哭腔,像是被老楚王的舉動感激得痛哭流涕。
老楚王又是幾聲大笑,「我的老國相,不用這般客氣,咱們相識已經有三十多年了吧,我來看看侄子,也是理所應當的。」
老國相再次說了幾聲感恩的話后,當著老楚王的面,伸手戰戰巍巍地打開禮盒,看到裡面除了幾樣補藥外,還有一冊拳譜,頓時臉色一變,又伏身謝道:「王爺如此大禮,老臣可承受不起啊!」
一旁冷眼旁觀的景虎看到老國相的臉色變化,不似先前的那般假,不知道老楚王拿出了什麼珍品,竟然能令老國相如此失態。
老楚王揮了揮手,微笑道:「也不是什麼值錢的東西,幾樣補品給二公子補補身子,那本《崩字拳譜》等二公子身體恢復了,就好好練練,強身健體。」
這次輪到景虎變色了,須知「體煉五行,首練五拳」,說的是武道煉體,煉的就是人體的五行之精,而與之相對應的拳法也有五種:劈、崩、鑽、炮、橫。
所謂劈拳之形似斧,性屬金,崩拳之形似箭,性屬木;鑽拳之形似錐,性屬水;炮拳之形似炮,性屬火;橫拳之形似梁,性屬土。
這是極高明的五種煉體法門,修武之人視為珍寶,雲夢閣藏書豐富天下聞名,但像這種級別的武道秘籍在雲夢閣的藝部中也不多。
老楚王居然將如此珍貴的《崩字拳譜》送給昭府的二公子,可見老楚王也是迫不得已到了極點。
「老臣一定督促不孝子勤加修習,絕不辜負王爺的一片苦心。」老國相又痛哭流涕地道。
這之後,老楚王揮退了所有的下人,他身邊的杜黃庭除外,四人一起又商議了一番如何應對江夏郡的局勢,以及北邊戎國的態勢。
一直快到晌午時分,老楚王和景虎才先後離開昭府。
等他們都走了之後,老國相叫來管家福老,沉吟了片刻才說道:「你去通知一下他們,任務取消。」
「老爺……」
福老想說什麼卻被老國相揮手打斷了,只見他抬頭看著院子里的一棵桃樹,說道:「王爺不知道出於什麼原因,竟然給我昭府送來了如此厚禮,我如果再不識相的話,便是得罪王爺了。」
福老躬身應道,不再說話。
「你吩咐人暗中查一下,這個趙翊除了做了景府的女婿,還有什麼其它身份沒有。」老國相又吩咐道。
「是,老爺。」
老國相一直注視著那棵桃樹,只見樹枝上綠牙微吐,盛開的桃花,香艷醉人。 ——
醉風樓得到了景府的一筆豐厚賠償,也就沒有再繼續追究了,而當事人之一的孫景略,也表示不再追究此事,而且他成為了滄浪書院的一名學生,也沒有人揪著此事再去找他的麻煩。
君山城令昭明也撤銷了對趙翊的抓捕。
一場風波就這麼平息了。
趙翊是乘坐王府的馬車回到景府的,如今他的身份已經大不相同。
老管家冰公不但給趙翊準備了新的院子居住,而且景府上下趙翊的態度,也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而景府的大小姐景蘭,平時都盡量地躲著趙翊,不過偶爾見面時,竟然也不再像之前那般對趙翊表現得很不客氣,而是一臉平靜,有時候一句話中還夾帶著一點溫柔。
這讓趙翊大惑不解,難道有了婚約后,這姑娘對他的態度就改變了?
其實回到景府的趙翊,也並不是沒有苦惱,這如從天上突然掉下來的婚約,讓他不知所措。
趙翊的耳邊還時刻迴響起陸清心的話,而她送給他的那柄短劍就躺在他的懷裡。
這一天,趙翊一大早起床,在院中站了一會兒拳樁后,便沒有了練功的興緻,他索性就躺在院子里的長條石凳上,怔怔地看著天空。
早晨的天空,蔚藍無雲,一練如洗。
院子里的樹上有幾隻鳥兒,嘰嘰喳喳地叫著,十分的聒噪。
趙翊心神不寧,想著這幾個月發生的事情,還有遇到的人。
他始終為不能去略陽城赴約,在心裡感到不安寧,那日之後,姜文玉是否帶著流民順利到達略陽城?
魏驍勇獨自留下來面對那伙強盜,是生是死?
崔書生和西琳在天福堂過得如何?
這些趙翊都不知道。
趙翊本想著從天福堂出來就去找魏驍勇,然後再去略陽城看姜文玉和陸氏父女,結果機緣巧合下他卻來到了君山城。
趙翊最糾結的還是陸清心,他從懷裡拿出短劍,盯著劍柄上鐫刻的「明蛇」兩字,想著那日陸清心送給他短劍的情形。
他是喜歡上陸清心了嗎?這個問題突然出現在趙翊的腦海里,讓他有些措手不及。
正在他想的入神時,院子門口傳來輕輕的腳步聲。
趙翊忙翻身坐起,轉頭去看門口,看到景松正緩步向他走來。
這是他們第二次見面,但是彼此的關係已經發生了實質性的變化。
趙翊沒來由一陣緊張,主要是不知道如何稱呼景松,最後還是老實地叫了一聲大哥。
景松沖他點點頭,算是認可了。
「這柄短劍很不平凡。」景松的目光落在趙翊手中的短劍上。
趙翊心裡一陣慌亂,忙露出微笑掩飾道:「一個朋友送的,我對這劍也不熟悉。」
景松點點頭,沒有再去深究,而是罕見地沖趙翊笑了笑,「我們明天就出發去江夏郡,你好好收拾一下。」
趙翊巴不得快點離開這裡,忙點頭道:「好。」
景松微笑點頭,又說道:「父親叫你待會去書房見他。」
「是,我收拾一下就去。」趙翊躬身答道。
已經走到門口的景松突然停下腳步,轉頭對趙翊說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話:「短劍好好收著,別讓妹妹看到,還有,如果你讓妹妹不開心,我不會饒你的。」
趙翊苦著一張臉待在原地,久久都沒有動。
一個七尺漢子卻心細如髮,景松似乎看出了短劍的來歷,有些不同尋常。
關鍵的是,他還沒有正式成為他的大舅哥,就已經擺出大舅哥的姿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