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七章 當年真的不是我
黝黑的眸子明亮,一塵不染,夾雜著一種說不出道不明的複雜情緒。
苗蕊不願意開口,即使她知道他和素鳳的關係匪淺,知道了他手上沾滿鮮血,她還是不願意讓他自責心疼。
算了,如果上天注定要讓她失聲,那就這樣好了。
有些無力,她又緩緩的閉上雙眼,陷入一場黑暗。
謝恒不知道她這究竟是什麽意思,就算是鬧脾氣也不能拿自己的聲音開玩笑。他長眉緊蹙,擰在眉心形成了一股無形的痛楚。
“苗小蕊,有什麽氣都等你病好了在處理,現在不是你鬧脾氣的時候。”他盡量控製自己的情緒,維持溫柔的聲調,天知道他已經在暴走的邊緣。
一秒,兩秒,苗蕊始終沒有給出回應,靜默的躺在那裏輸液。
突然,‘嘩啦’一響,擺在推車架上的藥品儀器全被謝恒的手臂一股腦推到地麵,濺起滿地的微黃液體,刺鼻的藥水味彌漫開來。
深黑的眸子異常冰冷,高大的身體帶著與生俱來的霸道氣場讓人不寒而栗。他拿出手機,迅速撥通了一個號碼。
“不管你用什麽辦法,就算是挨個醫院給我找,五分鍾之內我要一個人的全部病例。”他的聲音低沉的駭人,如暴風雨來臨前的預兆。
不知道電話那端又說了什麽,隻聽他幾乎咬著牙縫說,“……苗蕊。”
‘哐當’一聲,手機也成了犧牲品,摔在地麵,碎成片。
自始至終苗蕊都都沒有任何反應,或許她心裏也知道,以他的能力,想要找到自己的病例簡直就是輕而易舉的事。
盡力想要隱藏的事情,最終還是要被人發現,這種挫敗的無力感吞噬著她脆弱的靈魂。
一滴晶瑩的淚珠順著眼角滾落,悄無聲息。
等待的五分鍾對謝恒來講是漫長的,好在,她就在他一抬眼就能看見的地方,好在,她就在他一抬手就能觸及到的地方。
這才讓他焦躁的心逐漸平靜,心緒也冷靜了下來。
很快,武勵就風風火火的推門而入,他拿出一個牛皮紙袋遞給了謝恒。
謝恒抬起眸子,閃過一絲狠戾,“有人看過裏麵的內容嗎。”
“沒有。”武勵回答。
當然沒有,這可是苗蕊的病例,一點都馬虎不得。吩咐下去的時候他就再三叮囑下麵的人,誰要是好奇心大看了這份病例,後果隻能自己承擔。
這個回答謝恒還算是比較滿意,他用鼻音發出一個‘恩’字後就再也沒管武勵的存在。
武勵杵在那裏,謝恒沒讓他走,他也不能走,站在病房可能不小心還會聽到一些他不能聽得秘密,索性他退出了病房,找了一個離門口不算太遠也不算太近的椅子坐下。
謝恒解開白線的纏繞,把一摞病例資料拿在手上,翻看了起來。
時間過去的越久,他的眉頭就蹙的越深,臉色也逐漸變得愈發陰沉,雙眸黯然的仿佛凝結成了一層薄霜。
下一秒,他幾乎是瞬間來到苗蕊麵前,雙手都在微微顫抖,
“苗小蕊,四年前你突然去監獄看我一副一樣怪氣的模樣,還留下一張奇怪的字條,就是因為這個?”
他在生氣,氣她居然不信自己。
可氣歸氣,轉瞬即逝就被滿滿的心疼所代替。
她一個不到二十歲的小姑娘,心裏是承受了多大的壓力和痛楚才會讓她到了失聲的地步。
就像李玉珍走的時候她也僅僅隻是結巴,而她想當然的以為所發生的一切都是他所設計的時候居然成了啞巴。
在她心裏,究竟造成了多大的打擊,他不清楚。
隻知道此時此刻他的心如刀割。
他急迫的想要擁她入懷,這麽想著,也就這麽做了,他長臂一撈,柔軟的身體帶著清新的味道和比尋常時略高一些的溫度落入懷中。
他的下頜抵在她的肩窩,高大的身軀還是微微顫抖,“苗小蕊,我謝恒敢作敢當,不是我做的我不會承認,當年那件事……真不是我。”
苗蕊的心口一軟,想去伸出手臂回抱他的腰,可腦海中揮之不去的畫麵再次湧出,她的雙手又無力的垂在了被子上。
謝恒鬆開了她,吻了吻光滑的額頭,站了起來把手中的病例資料扔給了站在一旁的醫生,冷聲說道,“我不希望別人知道這件事。”
“我知道,謝總。”就算是在借他幾個膽子他也不敢告訴別人呀,他還想要多活幾年呢。
於是,他拿著病例站在一旁細細的研究起來。
地麵很光滑,反襯著燈光映出兩人的影子,和諧溫柔,安靜的像一幅水墨畫。
苗蕊臉頰呈現著不自然的紅潤,精致的五官立體協調,無論哪一個都挑不出一點問題,就像是她本身就該如此,就該這般完美。
她緊閉著眸子,濃密的睫毛彎翹,像是江南小調裏傳唱的溪中小船。
謝恒就這麽靜靜的望著她,連眨眼的功夫都舍不得,因她和方采陳私下見麵而生出的怒氣也被掩蓋。
醫生真是不想打破這種美好的畫麵,奈何又不敢讓謝恒久等,迫不得已走過來。
“謝總,如果沒猜錯的話,這位女士一定是聽了什麽她心裏無法承受的打擊所以才會再次造成這樣的失聲現象。”
其實不用他說,謝恒大概也能猜出一二。
“我再說一遍,我要的是結果。”他厲聲清吼,眸色愈深。
這件事情有些棘手,醫生有些為難,他欲言又止的說,“首先也是最重要的一點,就是要知道她究竟聽到了什麽。”
謝恒一怔,他恍惚有種預感,這件事情和自己脫不了關係。
“是不是方采陳跟你說了什麽?”他的語氣輕柔,眸色深情專注,粗糲的大手把她兩隻手疊加在一起窩在掌心。
苗蕊也緩緩睜開眸子,對上那雙如墨的眼,她的心仿佛露了一拍,張了張嘴,無聲的說,“謝恒,我究竟該不該相信你。”
見到苗蕊願意理他,他慌張的拿出備好的本和筆遞給她,“你想說什麽,就寫給我看。”
對視著深情的眸子,她接了過來,一瞬間又不知道該說些什麽,想了想後,在雪白的紙上寫到,“謝恒,如果你不愛了,請一定告訴我。”
如果說,是他殺人這件事和背叛她這件事來比較,她更不能接受的是背叛。
她的道德觀念不強,是非黑白從來劃分的也不是很清晰,究竟什麽是對,什麽又錯,隻是站在不同的角度去看罷了。
這個世上沒有純粹的好人,也沒有純粹的壞人,甚至無故死去她也認為上天這樣安排總有它的道理。
因果輪回,本來就是人生常態的溯源。
可她接受不了他愛她的同時心中還惦記著其他女人。
謝恒看著白紙上娟秀的字,眉頭擰的愈深,英俊的臉都在皺在一起,“如果我之前說的話你忘記了,那我就在說一遍。”他咬著牙,死死地盯著苗蕊的眸子,讓她與自己對視,“我謝恒這輩子隻會愛一個女人,她的名字叫苗蕊。”
這麽多年,這是苗蕊第一次聽見他叫自己苗蕊,無論怎麽聽都感覺很怪,就像是本不應該是這樣的,可又挑不出毛病來。
心中有些發酸,漂亮的眸子染上一層霧氣。
苗蕊一哭,他的心都亂了,手足無措,“苗小蕊,老子說過的話你都忘了,老子沒哭,你他娘的還哭上了。”
他嘴裏又開始說著混話,饒是這樣,還會用指腹擦拭著她眼角的淚水,又不敢用力生怕弄疼她。一個大男人,這小心翼翼的畫麵,就像是拿著繡花針不知道該從哪下手。
感受著謝恒獨有的溫柔,苗蕊猶豫了片刻還是在紙上寫出,“今天中午你去了哪?”
她心中也是忐忑的,不確定謝恒究竟會不會說實話。
不知為什麽,謝恒就是能感覺到她的擔憂和驚慌,她在不安,她在難過,她在等著自己給她一個解釋……
不是,不隻是個解釋,或許是最後一次機會。
“我去了醫院。”他低聲說著,緩緩的後開口,“去看素鳳。”
坦白承認,是不是就證明心中無愧?苗蕊不清楚,卻又不得不這樣安慰自己。
至少她沒騙自己……
她寫了幾個字,“她得了什麽病?很嚴重是嗎?”
謝恒有些苦惱,對於素鳳他心中有愧,“苗小蕊,這是她的隱私,我不方便說給你聽。況且,她變成這樣我有一部分責任,所以,我不能扔下她不管,我希望你能理解。”
這是個理解萬歲的年代,無論做了多麽罪大惡極的事情,隻要說一聲我都是迫不得已,你要理解我,就能讓人消除芥蒂。
可苗蕊偏偏是個小心眼,眼裏容下沙子的女人。
“如果我理解我不了,你會怎麽辦?”她“唰唰’在紙上寫下幾個娟秀的字,鏗鏘有力,讓人能看出她的堅決。
怎麽辦?還能怎麽辦?
就算素鳳在重要,可同苗蕊相比,也顯得不那麽重要了。
他的眸子微暗,凝視著苗蕊的紅潤的臉頰,“如果保護她的前提是傷害你,那我做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