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一章 不願提起的往事
有些真相就像是結了疤的傷口,不去觸碰相安無事,倘若被強行揭開那一定會是血淋淋的猙獰。
橘色的燈光昏暗,仿佛把一切拉回到了久遠的時光。
苗蕊側身倪著謝恒,如水的眸子透著不解疑惑。可這是謝恒心中最不願提起的傷痛,哪怕是對自己,他也不願提及。
“謝恒,我該信你的。”
她雪白的手臂環住他的脖頸,側臉窩在他的臂彎。潺潺內疚像是小泉,洗禮著她。
一個無怨無悔替你頂罪坐牢的人,又怎麽可能騙你?
謝恒,這個世上我最不該懷疑的人就是你呀。
苗蕊心裏想著,眼角流出了晶瑩剔透的眼淚。順著臉頰,滑落到謝恒的手臂。
濕熱的觸感讓謝恒心中一顫,他直接用大手掰過她的臉,眉頭緊鎖。
濃密的睫毛上還沾著濕潤,黝黑的眸子蒙著一層水霧,她就這麽直直的盯著謝恒,像是要把他刻入自己的骨血一般。
“……苗小蕊,我沒騙你,你別哭。”
他粗糲的大手擦拭著她眼角的淚痕,眸色陰沉,長眉緊蹙。
動作笨拙,卻又那麽溫柔。
苗蕊破涕而笑,小手覆蓋上了他的大手,“謝恒,對不起。”
對不起,這麽多年錯怪你,對不起,一直忽視你的愛,對不起,總是懷疑你……
太多太多,多到苗蕊都險些以為這都是理所應當……
謝恒有些愣怔,深邃的眸子一望無際,他搔著頭,表情十分不解。
“苗小蕊,你吃錯藥了?”他傻裏傻氣的問著,有點像個孩子。
“以前吃錯了,以後再也不會了。”雙眸水汪汪的,臉上的笑容燦爛的像陽光。這樣的場景就如同晴空白日下的太陽雨。
……帶著股喜氣。
苗蕊不打算告訴他,她會把這個秘密藏在一個水晶盒子裏,埋在心底最柔軟的地方,作為最好的珍藏。
四目相對,相視而笑,有些呆頭呆腦。
謝恒長臂一勾,反身把兩人的位置調換,苗蕊大半個身子都落在了他的身上。雙手貼附在他健碩的胸口,抬起光滑細膩的細腿壓在他赤luo棵的小腿。
“我給你講個關於我的故事。”他說的很溫柔,眼神也沒有方才那樣晦暗。
大手撫摸著她柔軟的發絲,視線飄向了遠處。
“十六歲之前,我的家庭很和睦,謝淵和我媽的感情也是恩愛有加,甚至有時候我都會嫉妒他對我媽的好,我還不止一次打趣,說是再這樣遲早有一天把我媽寵壞了。那個時候我和他的感情要比我媽好很多,畢竟我是男孩,心底很多話都會和他講。直到有一天,他一臉凝重的找到我欲言又止,或許是不知道該怎麽和我開口,吞吞吐吐說了半天,我才大致聽明白是什麽意思。”
他的眼神迷離,而此刻略帶一層寒霜。
沉了口氣又繼續說道,“他在外麵碰了一個姑娘,一個沒比我大幾歲的女人,最要命的是她還懷了他的孩子。你知道我當時的心情嗎?感覺天都要塌下來,曾經引以為傲的父親突然變成了一個衣冠禽獸。而且,他是趁著姑娘昏迷做的這畜生事,要不是有一個證明他身份的證件落在了那裏,他就想拍拍屁股走人。誰料是以願為,人家拿著證件找到了他。你說逗不逗,他為了自己的名譽竟然把所有的事情都推到了我的身上,說是我未成年,偷拿了他的證件,最讓我無法容忍的是,他用我媽的幸福來威脅我。”
“……當時,他的嘴臉醜陋的讓我惡心。他說,如果我不把這件事情承擔下來,那我媽必然會知道,到最後傷心難過的隻會是她。這是一個丈夫應該對妻子的態度?這是一個父親應該對兒子說的話?從那一刻,他就不再是我父親。”
苗蕊能感受到他緊繃的身體,隱匿的憤怒,似乎強壓著心中那團火焰。
她伸出手,捋順他緊蹙的眉頭,這樣的安撫讓他感到一絲安心,逐漸撫平。
苗蕊頓時明白了為什麽他對崔宛如和謝淵的態度相差甚遠,也明白了為什麽他會是這種性格,還有很久以前就傳言他十六歲就搞大了一個女人的肚子。
“……謝恒……”
她側臉趴在他的胸口,聲音溫柔的如潺潺流水,“……你難過,我也會心疼呀。”
一世繁華,抵不過柔聲一語。
過度的纏綿帶來的不良反應就是,很不幸的,苗蕊著涼發燒了。
原本她就在外麵晃悠了一天,晚上回來後兩人又翻雲覆雨幾個回合,酣暢淋漓還赤著身子促膝長談到半夜。
在加上體質孱弱,不生病都怪了。
謝恒強烈要求燒退了在回蓉城,苗蕊死活不同意,孩子生著病,最好一刻都不耽擱。
他再堅持,終究還是會被她打敗。
於是謝恒熬了點白粥,煮了幾個雞蛋,安頓好苗蕊才去接女人和孩子。
米香撲鼻,熱氣順著微風的方向飄著,雞蛋都是剝好了皮,白白嫩嫩。
苗蕊是沒有什麽胃口,又舍不得浪費謝恒的心意,蒯著米粥小口小口的喝著,心中絲絲甜意。
倏地,響起了敲門聲。
她放下手中的瓷勺,繞過茶幾去開門。
映入視野的人不是謝恒,卻是和謝恒長相相似的謝淵。
這個男人五官硬朗,氣宇軒昂,他挺直了身板雙眸鋒利的看著苗蕊。
“請你不要在糾纏謝恒。”
謝淵直接開口,沒有婉轉,一身米黑色的西裝穿在身上,給人一種說不出來的壓迫感。
麵對他,苗蕊真就拿不出好態度。
在得知他做的事後,就更不可能有好感,甚至,她會替崔宛如感到可悲,一生都生活在兒子善意的謊言下,丈夫編織的美夢中。
癡夢人,說的就是崔宛如。
“我想做的事,除非我心甘情願,要不然沒有人可以阻攔。”
她冷著眸子,透出鄙夷之色,自始至終都沒有要讓他進來談的意思。
“你的出身隻會成為他的汙點,更何況現在他還是有身份的人,你仔細想想,哪裏能配得上他?”謝淵神色犀利,言語間都充斥著對苗蕊的不滿和怨恨。
苗蕊莞爾一笑,透紅的臉頰像是天邊的火燒雲,“跟您比,我根本就算不上汙點。”她細眉微挑,又說,“至於配不配,您說的可不算。”
謝淵身體一頓,瞳孔放大,而後又沉靜情緒。
“嗬,小姑娘都向往風花雪月,甜美愛情,你現在是年輕,謝恒喜歡你,迷戀你的身體。可不久得將來你會老,你會皮膚鬆弛,臉色暗淡,到那個時候他會厭倦,會嫌棄。與其這樣,何不現在就早早的放手,還能留下一絲美好的回憶。”
說著,他拿出了一張卡,“這裏是五十萬,希望你好自為之。”
這種狗血橋段居然發生在了她的生活裏,苗蕊感到好笑,她盯著枯老蹣跚的手遞過來的藍色銀行卡,笑容更深,“謝恒是您的兒子,可他和您可不同。”
不等謝淵反應過來,她就繼續說道,“還有,這卡您也收回去。我要是想要錢,這樣的卡,要多少謝恒就會給我多少。”
謝淵氣的幹瞪眼,握著卡的手都有些顫抖。
“您要沒什麽事,我就關門了。”話音剛落,‘砰’的一聲關上了房門。
之後,謝淵咬著牙使勁敲門,又徘徊了很久見苗蕊根本無心理他,才離開。
不久,謝恒就邁著大步焦急的跑了回來。
他一進屋就用手背貼了一下苗蕊的額頭,自顧自的低估了一句,“退了不少。”
兩人下樓,看見三個大人一個孩子幹巴巴的已經等候了。
福子和溫文小心翼翼的盯著苗蕊,觀察的神情。
平靜淡定,沉穩內斂,雲淡風輕,居然沒有一點不願意的跡象。
立刻,他們受驚了,兩人嘴巴長的大大,說不定能塞下一個拳頭。
謝恒牽著苗蕊的手,俊男美女,天作之合,這才是一道美麗的風景線呀。
“走吧,愣著做什麽?”謝恒瞄了一眼目瞪口呆的兩人,又看向左側小心翼翼的母子二人,“你們也跟上。”
他的聲音沒有溫情,反而像是下達某種命令。
福子小聲安慰,“嫂子,你別介意呀,恒子就這死德性。”
謝恒‘刷’一下轉過身,怒斥著劉福,嚇得他渾身一得瑟,“劉福,你他媽亂叫什麽?除了苗小蕊,沒人是你嫂子。”
瞧他這張嘴,哎,真是欠打,哪壺不開提哪壺。
“恒子,你別生氣,我就是口誤。”他朝著自己的嘴拍了兩下,表達歉意。
溫文見狀也來解圍,“是呀,是呀,苗蕊你也別生氣,福子就是嘴見戔你又不是不知道他那死德性。”
生氣,苗蕊還真就沒生氣,那個女人和孩子都是同他和謝恒沒有關係的人,為什麽要生氣呢?
“走吧,晚了要趕不上飛機了。”苗蕊挎著他手臂,仰著紅撲撲的小臉。
謝恒把手放到了她額頭,還是有些燙。
他眸色深邃,臉上的表情有些擔憂,“嗯,下飛機你就給我乖乖去醫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