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 求藥(二)
這一聲猶如醍醐灌頂,苗蕊整個身子都在抽搐,從發梢蔓延至腳趾的涼意讓她心驚。
沉默是此刻唯一能描述的詞語,仿佛能聽見彼此的呼吸,緊張的,微怒的。
片刻之後,苗蕊緩緩屈膝蹲下,暗沉的眸子與他的小腹齊平。她保持著這種屈辱的姿勢伸出小手拉下他的拉鏈。
再然後,她繼續著手中的動作,再也沒了猶豫。
驟然,方采陳猛地站起來,拉起她的手嫌棄的把她扔到了地上,眼神不解且氣氛,“苗蕊,你不是說會陪著他死嗎?怎麽,這樣就怕了?”
空氣中還飄蕩著濃濃的情yu裕,方采陳懶得去整理自己的著裝,他怒視著摔倒在地麵的苗蕊。
隻見她歪歪扭扭的爬了起來,本來身體就虛弱,在加上這一摔,她幾乎已經自己再也爬不起來。
恍惚間她勾起了嘴角,“既然能活,我就不會讓他死,”哪怕做再屈辱的事情。
一席話讓方采陳倒吸一口氣,他神情模糊,有一瞬間他幾乎想要掐死這個女人。
她就這麽愛他?以至於讓她做任何事情,隻為了他的平安?
方采陳突然大笑起來,“哈哈哈,騙你的,你也信?我根本就沒有解藥。”
瞧著苗蕊放大的瞳孔一副不可置信的表情,他倒是覺得舒爽了不少,又說,“我好不容易有機會至謝恒於死地,怎麽又會給自己留下禍根?苗蕊,你還是太天真了些。”
他還是放肆的笑著,神情有些癲狂,隨後,他轉過身拉上了褲鏈大搖大擺的坐在了會客區的沙發上,目光直直的望著苗蕊。
苗蕊的臉色蒼白的嚇人,現在的她猶如秋風中搖搖欲墜的楓葉,一如那汪洋大海中的一縷浮萍。
她是安靜的,透過暗淡的眸子像是能穿過她的身體。
“方采陳,這次你沒有騙我吧。”
她傾吐著,目光分散,沒有焦距,就好像是在自言自語一般,而後緩緩的轉過身,再也沒有沒有回頭。
當方采陳反應過來的時候,已經看不見她的身影。
他走到了辦工桌,從抽屜裏拿出了一小小的盒子,裏麵有一顆淺綠色的藥丸。他眉頭緊蹙,下一刻,便沒有絲毫眷戀的扔出了窗外,消失的無影無蹤。
苗蕊回到研究所的時候已經深夜,她恍恍惚惚的走進去,撞到了福子都不曾察覺。
“苗蕊,你去哪了?”福子以為苗蕊一直在謝恒的房間,他這才放心去辦事,辦完事後就匆忙的趕了回來。
本來是想給苗蕊送些飯去,這一推門,哪還有她的人影。
苗蕊木訥的轉過身,眼底是無邊的黑暗,“我沒找到,我沒找到解藥,福子,謝恒會不會死,他是不是會死呀?”
說著說著,她又無聲的哭了,晶瑩的淚珠仿佛小泉眼一般,順著眼角流到臉頰,而後滴在地麵。
“都是我的錯,我為什麽要打電話?為什麽偏偏那個時候打?”憔悴模樣讓人看著都心疼,羸弱的身子緩緩下滑癱坐在地上。
“不是你的錯,就算你不打電話他們也會用別的方式。”福子安慰著苗蕊,聲音也放的溫柔。
起先他心底也是怨恨苗蕊的,後來想想,這種事情幹嘛要賴在一女人身上,現在再看她這個樣子,福子居然自責起來。
“苗蕊,恒子不會有事的,你放心。”
她微微抬起頭,水漉漉的眸子含著水光望著他,像個孩子一樣問,“真的?”
“……真的。”
夜漫長,無邊無際的寂寥籠罩著所有人的心。
福子在謝恒的實驗室裏給苗蕊加了一張床,苗蕊就這樣整宿都沒有合過眼。
謝恒的生命體征越來越弱,身體也越來越透明,他現在就是在與死神搏鬥,與時間抗衡。
福子咒罵的回來,臉色鐵青,氣急,一拳垂在了牆上。
“老東西,見死不救。”
原本目光癡癡看著謝恒的苗蕊猛地過身,“見死不救?你知道誰能救他?”
福子蹙著眉頭,自棄的甩了頭一屁股坐在了地上,“解藥的大體成分已經研究出來,就是缺一個分子團。”
“什麽分子團?哪裏能找到?”苗蕊不給福子喘息的機會,急切的問道。
“……達成的‘活性細胞’。”
達成的‘活性細胞’?苗蕊在心裏默念了許多遍,神情從呆滯變得有了神色。
“隻要有了這個就能救謝恒?”
福子還處在一頭霧水的階段,隻能點了點頭。
“我能找到……”目光堅定,一如當年離開慈悲鎮時的決絕。
第二日,苗蕊就早早的離開了研究所。
她穿了一身米白色的運動裝,稍作整理了容顏,黑發高高在後腦挽起。她帶了一個墨鏡,同時還有那天和周鵬見麵用的錄音筆。
天氣還算晴朗,這樣的好天氣,或許就是個好兆頭。
苗蕊不喜歡被動,尤其是確定了的事情更是喜歡主動出擊。
太陽才剛剛升起,苗蕊就推開了病房的房門。
男人的眸子布滿血絲,睡眼朦朧,顯然昨天一定是睡得很晚。眼見女兒要醒,對苗蕊做了一個噤聲的手勢。
會意,苗蕊退出了房間,沒過幾分鍾,男人也緊隨其後的走了出來。
上次見麵大家都穿了厚厚的防輻射服,似乎都沒有看清對方的五官。但很默契,‘初次見麵’他們就知曉對方是誰。
苗蕊摘下了墨鏡,主動開口,“這次來我還是為了那件事,但不為公,隻為私。”
周鵬不解,可那不是他要關心的。他往前走了幾步坐在了醫院長廊的長椅上,對苗蕊揮揮手,示意她也過來。
苗蕊落座,周鵬也開口,“你既然能找到這裏,想必我的情況你也應該已經清楚。”
苗蕊沒有說話,隻是拿出錄音筆,上次兩人的對話便清晰的播放了出來。
而後她沉穩的說道,“這樣的證據雖然算不上什麽鐵證,可你應該明白,如果我把這個錄音拿到法庭,在加上你的家庭狀況,還有就是我們作為律師非常時刻做出的一些非常手段,就算不能定你罪,但當作嫌疑人看押起來應該不是問題。”
周鵬愣了愣,眼神也慌張了起來。
“我之所以沒有這麽做,全都是看在你愛女心切的份上。上次你和我說證據無論怎樣我都找不到,確實,你們很厲害,我真的沒有找到一點蛛絲馬跡。你還說會把證據交給我,隻是還不是時候,其實你就是在等你女兒的手術。”
“你在達成勤勤懇懇十幾年,如果要要背叛,早就背叛了。你之所以到現在才做了對不起達成的事,那是因為你需要錢給女兒治病。可你內心也在備受煎熬,所以打算親眼看著女兒手術成功後就把證據交給我,自首。”
苗蕊聲音冰冷,邏輯緊密,把一切說的通透,周鵬低著頭,沙啞的說,“我隻求你在多給我些時間。”
“時間我給你,甚至還可以給你一筆足以讓你女兒這輩子生活無憂的錢,但我需要一樣東西。”苗蕊握著手指,眸色全部聚焦在周鵬的身上。
“……你要什麽?”
“我要‘活性細胞’的全部資料。”苗蕊神情緊張,指縫已經泛白。
見周鵬猶豫,苗蕊見縫插針的又說,“背叛一次和兩次並沒有太大的區別,相比較能否親眼看見女兒的平安來說,似乎更不值得一提。”
周鵬沉默了許久,像是下了很大決心,點頭答應,“……也請你說話算話。”
苗蕊已經不知道有多沒有這樣開心過了,她把藍色的檔案袋放在了包包裏,緊緊的攥在手中,這比她的命還要重要。
當福子看見苗蕊拿來的資料後,一個大男人居然喜極而泣,高興的抱住了苗蕊,像個孩子一般。
“苗蕊,你太厲害了,太厲害了,以後你讓我叫你祖宗都成。”他難以掩飾自己的興奮,鬆開苗蕊後在地麵上又轉了兩個圈,頭都轉暈了,這才停下來。
“走,咱們找恒子去,告訴他這個好消息。”福子咧著嘴,這樣一個大塊頭做這一係列動作,怎麽看都覺著違和感太強。
苗蕊始終沒有說,許是激動的都不知如何表達。
今天真是喜事連連,除了拿到‘活性細胞’的資料外,謝恒居然也奇跡般的清醒過來。這還是苗蕊自從來到研究所之後第一次看見能開口說話的他。
瞬間,眼淚又不爭氣的掉了小來。
謝恒看見到苗蕊的那一霎,整個人呆住了,還以為是在做夢,又向旁邊瞄了一眼,瞧見福子一副做錯事表情就知道了,這是真的。
眼神還沒等收回來,向來眼淚不輕彈的苗蕊居然哭了起來。他的心像是被人揪著的疼,遠遠超過器官衰竭帶來的全部痛感。
“我這樣是不是嚇壞你了,苗小蕊,你別哭,我不讓你看見成不?”說著他就抓起身旁鋪著的被子往自己身上蓋。
這一動,就觸碰到了身上各種管子,疼得他臉色蒼白的駭人,額頭上滾落了豆大的汗珠。
“謝恒,你他媽瘋了嗎?”苗蕊按住他不安的手,心疼的破口大罵,眼淚像斷了線的珠子劈裏啪啦掉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