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攤牌
在一家復古式的咖啡廳的陽台上,兩個氣質非常的女子面對面的坐著。
大雨洗滌后的天空迸射出陽光,天邊是一條長長的彩虹。玻璃桌上的霧氣蓋去地板復古滄桑的痕迹,一隻大花貓慵懶的在桌腳下眯著眼睛。
「你早就認識他是嗎?」
「嗯。」
「為什麼?」
「我愛上他了。」
「你明明知道我和他在一起的。「
「分手了不是嗎?從你出國那天開始,他就不是你的了。」
「我還愛他。」
「如果那天晚上他沒有拉住我,現在我們也就不會坐在這了。」顧淺意有所指。
「我不會放手的。哪怕犧牲的,是我們的情誼。」
「其實從你回來我就意識到會失去一些東西,不是他,就是你。」
顧淺說這話時用了很大的勇氣的,終於兩人都撕開了面具。
在愛情與友情的選擇中,多數人會理智的選擇友情,因為在他們的概念里,只有友情是永久不變的。
其實那也只是因為還不夠愛吧。愛到極致的人是無法理智的分辨愛情與友情的孰輕孰重了的。
「你是決定了是嗎?」
「嗯,我不會放棄他。」
「淺淺你知道嗎?其實在很久以前我就預見到了今天。」
沈璐在顧淺詫異的目光下淺啜了下咖啡繼續說道:「我們的性格太像了,固執的堅守己見,會是最深愛對方的人,也會是傷對方最深的人。我們總是喜歡同一樣東西,然後總是平靜的分享。那個時候我就在想,我們那麼接近的個性,如果愛上同一個男人,那要怎麼辦?」
「所以在和蕭浩然交往後我便開始躲著你,甚至沒有將我最親密的愛人介紹給我最親密的姐妹認識。我怕啊,我怕我們會愛上同一個人。終究,怕什麼來什麼。命運總是喜歡和我們若無其事地開著令我們產生無邊痛苦的玩笑。怎麼辦淺淺?在這場感情里,我選擇的也是放棄你。到最後,我們都放棄了彼此。」
沈璐說完后,便有著釋然的感覺。
顧淺看著她,心裡也有著釋然的情境。
原來所謂的青梅竹馬在愛情面前是那麼渺小,原來說放棄和被放棄並不會有想象中的那麼難受,原來的原來,到了最後也不過是一種負擔的解脫。
「璐璐,你知道我最初見到他的樣子嗎?那一年我去你家找你,你媽媽說你和蕭家少爺出去了,讓我在你房間等。我在你房間睡了一下午,隱隱約約聽見你媽媽對你說我在房間睡著的話。你說沒事,再讓她睡會兒。你還說你要和蕭浩然出去,叫伯母不要吵醒我。我聽見關門的聲音便睡眼朦朧的走到窗檯前想要叫住你。在我打開窗的那一刻,陽光灑在你身邊的那個男孩子身上,他的嘴唇弧度向上挽起笑得甚是燦爛。那一瞬間我便噤了聲,感覺築起的圍牆瞬間倒塌在我的腳下,砸得我的雙腳血肉模糊。」
「之後我便開始疏遠你們,我知道你的顧慮,我也在顧慮。直到你出國那晚,我在街邊的啤酒屋外看到他哭得像個小孩子一樣,那一刻我就在想,我要代替你站在他身邊,以顧淺的姿態去愛他。之後的一切順理成章,籃球場偶遇,我知道男生只會對那些對自己沒有興趣的女生產生興趣,於是我裝作不認識他。圖書館時他的刻意接近,我裝作沒有認出他…顧淺終歸也算是優秀的,他在我的刻意安排下愛上我,我很滿足。」
「你可以說這是手段,可是在愛情里誰沒有耍點小心機呢?我為我的自私向你道歉,如果換做別人,我肯定不會願意出現在這裡和自己男朋友的前女友談判,因為這是他該解決掉的問題,而不是我。儘管我愛他,可我不會勉強自己。」
「沈璐,如果有一天,他說要和我分手,我保證不會糾纏。在我和他的愛情里,本身就是我的計謀,我隨時都做好了失去的準備。沈璐,我們公平競爭吧。只要你能讓他回到你身邊,我保證不會出現在你們的世界里。」
「好,從今天起,你是顧淺,我是沈璐。」
是顧淺,不是淺淺。
是沈璐,不是璐璐。
沈璐拎起包包抬腿正要離開。嘩地一聲,高跟鞋跟順著被大雨打濕還沒幹的地板向前劃去,沈璐的身子伴著腳的滑下向後傾向陽台,顧淺在沈璐的尖叫中撲過去抓住沈璐的手臂,指甲順著潔白的手臂劃出三道血淋淋的痕迹後手掌握住手腕。
大花貓因受到驚嚇撲騰跳起,顧淺因突如其來的花貓嚇得差點鬆手,之後她死命用雙手將整個身體都在陽台外的沈璐拉起。
後來,顧淺一直後悔自己為什麼當時拉住了跌向死亡的沈璐。她不止一次惡毒的想過,如果那天沈璐就那麼死了,之後的一切,就都不會發生了。
當晚顧淺做了個噩夢。
她夢見自己沒有抓住沈璐的手,沈璐摔了下去。
在半空中,落下的沈璐用怨恨的目光看著她,嘴裡喃喃地說著咒罵的話語。顧淺就那樣看著她掉下去,一臉獃滯。啪的一聲,沈璐的身子在還沒落地的時候變炸開來,血肉飛舞在空中。炸開來的血粒子在半空中聚集起來,拼湊出沈璐模樣的輪廓。
顧淺尖叫著醒來,死死地抓著被單。
許久,她伸手抓起桌子上的水,喝下去。
第二天,顧淺和父親一起出席一個商業派對。
以往都是由顧慈陪著出席,顧淺不太愛那樣子阿諛奉承的場合。到達會場后的顧淺有點心神不寧。
她也沒多想什麼,估計是受昨晚那個夢的影響,睡眠不足腦子發脹。也不清楚怎麼會做那樣的夢,難道潛意識裡就不希望沈璐活著嗎?她被自己這個念頭嚇呆了。顧淺沒想到的是,嚇呆她的事還在後面。
進會場不久,顧淺便看見了在人群中侃侃而談的蕭浩然,以及,他身邊的女伴。
顧淺頓時感覺變天了。
她看著挽著蕭浩然手臂的沈璐像一隻優雅驕傲的孔雀一樣立足在他身邊,兩個人似是一對金童玉女。
周圍不知情的人紛紛對他們表示稱讚,而知情人則是用一種悲哀同情的眼神注視著她。顧淺覺得心狠狠在抽搐了一下。
在這個人來人往的會場里,顧淺不知怎麼地產生一種類似於絕望的心境,她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她也不知道該做什麼。
周圍的人搖晃著紅酒在她旁邊不停地走過,那麼多人,她卻感覺只有自己一個人。
李新看著已經獃滯的顧淺,怕她失控便主動走過去將她拉至角落。
顧淺像個木偶娃娃一樣被牽到角落,在她要開口詢問怎麼回事的時候李新對她說;「等下你自己找他們要解釋,事實上我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不過小慈她們三人去哪了?我已經好久沒看到她們了。」李新說這話時略帶哀傷。
「小慈?她們沒在學校?」顧淺詫異。
「什麼?你不知道?她們也請了長假。」這下換李新詫異了。
顧淺搖搖頭。
事實上顧淺也好一段時間沒有她們的消息了。
自從顧慈離開顧家后,她便一直呆在家裡照顧母親,父親不讓家裡人在提起顧慈,她便也不知道她們請假的消息。
顧淺納悶了,按理說小慈和晴晴避風頭請假也算正常,那米雅又是為什麼呢。
正在顧淺納悶之際,沈璐挽著蕭浩然搖著紅酒杯一點一點慢慢靠近。
沈璐面帶微笑的樣子甚是得體,顧淺卻覺得她笑得特別刺眼。
顧淺開始覺得自己特別不了解蕭浩然,為什麼不久前拉著自己手狂奔的男子會在這樣重要的場合讓自己難堪。中間有什麼誤會她突然不想知道了,如果愛情里沒有信任,那要愛情幹什麼?
「顧小姐,好久不見!」客套得不能再客套得寒暄。
顧淺微微一笑,大方的迎上去錯開蕭浩然的手擁抱他,她的動作讓偷瞄這這邊狀況的賓客都倒吸一口涼氣,正興奮著想要細看事態的發展,卻不想顧淺頭也不回的朝會場大門走去。
在這場愛情的角逐里,自己從一開始就是個失敗者。
顧淺走出會場大門后箭步奔入雨幕中,她不知道自己為什麼那麼難受,好像蕭浩然也沒對自己做什麼,就沈璐那樣一點點的嘲笑與示威便讓她招架不住,她知道自己失敗了,從最初就是輸家,但是她不知道自己敗在了哪裡。
她一直都很努力的去爭取,就連剛剛那個擁抱也是為了讓對方有一絲絲動容,可是為什麼,這會兒卻突然什麼都不想要了。
顧淺脫掉高跟鞋一路狂奔,她怎麼會知道,會場里的蕭浩然掙脫沈璐的手追了出去並被迎面而來的轎車撞飛。
顧淺是在撞到一個硬物后停止飛奔的,厘寒將她拉入自己的懷裡說:「不要誤會,我替小傑借你一個胸膛,你可以盡情的哭,哭完以後請記住,再也不要被欺負。」
在寬闊的大街上,一個黑衣男子將一個穿著禮服的女子緊緊鎖在懷裡。
雨珠毫無忌憚的打在他們身上,雷聲陣陣的刺激著他們的耳膜。周圍只有雨的喧囂和雷的爆虐,還有越來越近的鳴笛聲。
一輛救護車從他們身邊呼嘯而過,蕭浩然在看見車窗外擁抱的男女后,放下了一直指著顧淺離開方向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