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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卷 問劍

  翠煙閣,三層,夜已漸沉。


  閣主李宗戎帶顧儀、呂朝雲二人登上了翠煙閣的三層,三層比二層要小許多,隻有一塊不大的空間,與二層相同,被十六根大柱子撐起,夜風從外吹來,隻覺一股徹骨的寒意,顯然,這一層並不是用來住人的,雖說也是雕梁畫棟,但擺設卻比二層更加簡單,中間四根立柱用金絲帷幕遮蓋,幕外除卻立柱便空無一物,李宗戎做了個請的手勢,示意二人隨他來,待顧儀和呂朝雲靠近,才發現這三層雖說空蕩,卻另有玄機。


  在三層的十六根立柱當中,隻有一條道路通向當中的帷幕,其餘地麵均是鏤空的格柵,從上麵可以輕易地看到二層落座的所有人,一切二樓的聲音也盡可收入耳中,但剛剛從二層向上,隻能看到頭頂上繁複奢華的鑲金雕紋,無論如何也想象不到自己完全處在監視之中。對於二人驚異的神情,李宗戎也隻是微微一笑,不做解釋,不過也不必解釋,這麽一座神秘的組織,若沒點手段,怎麽輕易控製下麵的人。


  三人沿著唯一的通路,來到殿中帷幕麵前,不知李宗戎碰了哪裏,帷幕向兩旁拉開,當中隻有石台一座,台上呈品字形有三座兵器架,其中兩座空置,當中一座上,一柄寬刃長刀擺在其上,刀背厚重,刀身上飾有猛虎一隻,刀型略有彎曲,與刀柄一齊看去,似遊龍一般,整個刀隱隱泛著金光,一股霸王之氣盡顯,此刀隻厚重,非大力之士絕不能用,尋常武者若使用此刀,恐怕隻會讓自己招式遲滯緩慢,斷不能發揮其力,但若是能駕馭此刀,則每一招便如泰山壓頂一般,絕不可招架其勢,敵手必退避三舍以避其鋒芒。


  李宗戎說道:“老夫本以為二位小友隻是想來閣中換點寶物,卻不想呂小友有如此淵博見識,故而隻在二層相迎,既然呂小友已說出‘一刀二劍’,那老夫也不必隱瞞什麽,二位眼前的,便是‘一刀二劍’之首,二十年前名震天下的‘霸羽刀’。”


  呂朝雲雖說早已知曉這‘一刀二劍’的故事,但第一次真的看到,仍是震撼不已,二十年前的傳奇現在就擺在麵前,刀刃的金光之下,似是有說不完的英雄豪氣,若說顧儀手中劍充滿了殺氣陰冷的寒光,這把刀則滿盈著霸王震懾四方的威光,隻要放在眼前,便讓人有一種屈服於其下的壓力,她竟一時難以開口言說。


  顧儀雖說對這把刀並沒有太多的認識,隻是從朝雲口中聽來一些,但卻通曉兵器,一看到這把刀,便知其中的非凡之處,他心中暗自估量了一下,如此規製的長刀,隻消簡單的揮砍而下,即便不憑借刀刃的鋒利,也能擁有如一柄巨錘般的衝擊力,想來二十年前霸羽刀主人那位俠士,必是有一套獨特的武功,可以將此刀運用自如。


  李宗戎走到霸羽刀之前,看著這把劍,似是想伸手去拿,但在半途停了下來,隻轉過身來,示意兩人自便,三座兵器架之前有坐席一塊,他當先坐了下來,看閣主落座,顧儀和朝雲也一同坐下,閣主問道:“二位,老夫已經把這翠煙閣的鎮閣之寶給二位看了,二位也該告知老夫究竟從何而來,為何而來了。”


  顧儀雖說對翠煙閣的閣主仍有一些提防,但閣主將鎮閣之寶如此展示,竟讓他也有點動搖,也許這也是一種策略,若是毫無保留的展示誠意,自己便已占據了道義上的高點,實在是讓人很難假言相對。顧儀畢竟江湖經驗有限,此刻有點不知如何回答,不知究竟是應當坦誠說明還是應當繼續隱瞞試探,無可奈何之下,隻好看向朝雲,朝雲似是還沉浸在自己的思考當中,顯然,閣主的名字,霸羽刀的現身,其中蘊含的信息讓她也有點不好消化。


  看到顧儀看向自己,朝雲也從顧儀的眼神中讀出了他的猶豫,於是對閣主拱手說道:“謝閣主美意,這霸羽刀確實不凡,隻是江湖傳言,不隻是霸羽刀,蕩寇劍也在翠煙閣當中,想來這把劍和閣主您關係匪淺,為何卻不在此處呢?”


  “哦?看來你知道我是誰咯?你這姑娘知道的還真不少,”李宗戎有些吃驚,知道一刀二劍也就罷了,居然直接說出自己和蕩寇劍的關係匪淺,看來眼前這個姑娘絕非聽到一些傳言這麽簡單了,之前隻是覺得二人這個年紀見識頗多,自己還有些欣賞,現在看來,這兩個人可不像是光顧翠煙閣的客人那麽簡單了,想了一想,李閣主繼續說道,“不錯,二十年前,蕩寇劍確實曾經在我手中,不過卻被人搶走了。”


  “搶走了?!”顧儀和呂朝雲幾乎異口同聲地驚道。


  李宗戎點頭道:“是的,二十年前,老夫從長安城中取走了蕩寇劍,此事確實也為人所知,呂小友所說的恐怕便是這件事了,不過在老夫在回閣途中,被一蒙麵之人奪走了那把劍,好在其時這柄霸羽刀老夫已先行送回閣中,故而不曾被一齊奪走。”


  “竟有人能從翠煙閣閣主手中奪劍?”呂朝雲脫口而出,突然又覺自己失言,自己這句話,擺明了便是自己很清楚閣主武功底細,閣主看著她,兩眼有些微微眯起,但轉瞬之間神色便已消失,隻是淡淡說道:“這個人武功頗為不同,老夫隻和他過了十招,那時老夫用劍,那人卻是空手,說來慚愧,十招之間,老夫手中蕩寇劍已被奪走,彼時老夫隻想要奪回此劍,四下探查而不得,無可奈何之下,便許以重金懸賞之,那是老夫所懸賞之金實在過於豐厚,一時之間,天下劍客中持有名劍之人皆少不了遭人暗算,奪了劍便來老夫這領賞,可惜沒有一人找到這把蕩寇劍,也因為老夫這個舉動,讓江湖中人人人自危,不敢再談一刀二劍之事,他們都以為這些奪劍的惡徒都是老夫安排下的,卻不知這些隻是老夫重金之下激出的野心作崇罷了,後來這些人時常拿一些並無價值的刀劍棍棒兵器前來,老夫也不堪其擾,便遷至這座閣中,能來到我這閣中的才能交換好處,老夫想要以此過濾掉那些投機之徒,但這二十年來能到老夫閣中的也就寥寥數人而已。”


  說完,閣主傾身向前,看著朝雲說道:“看來,呂小友對老夫身世知之甚詳,現在老夫已經回答了你的問題,該到了兩位回答老夫問題的時候了吧。”


  呂朝雲看了看顧儀,顧儀仍是有些猶豫,呂朝雲知道他不知如何作答,於是自己說道:“前輩既然如此坦誠,朝雲自然沒什麽好隱瞞的,朝雲是吳越之地長城水塢人士。”


  “哦?”閣主眼前突然一亮,說道,“長城水塢?難怪小友姓呂,長城水塢呂家確實有名,知道一刀二劍,倒是並不奇怪。”


  他這麽一說,反倒是顧儀有些吃驚,扭頭看向呂朝雲,自己這一路隻是把呂朝雲作為大和尚的女兒這個身份去看,自己江湖曆練不深,這長城水塢究竟是什麽地方自己一概不知,聽這口氣,想來也不是個尋常地方,不過細細想來,長城水閣呂家,朝雲姐姐竟是隨了母親族姓嗎?

  呂朝雲看到顧儀看她,隻給了他一個眼神,這個眼神的意思顧儀馬上就明白了,有什麽問題以後我自然會給你說,就是這個意思了。朝雲回過頭來,對翠煙閣閣主說道:“其實我二人此次前來,隻是為幫顧公子尋訪自己的身世,並無它意,隻是朝雲自幼便知曉一些翠煙閣的事情,才有了剛才的問題,望閣主休要見怪。”


  “嗯?尋訪身世?到翠煙閣中?”閣主更是奇怪,“莫非顧小友也與老夫的翠煙閣有關係?”


  顧儀見朝雲已將目的和盤托出,當下說道:“非也,隻是顧儀隻有一把劍和武功的線索,想要尋訪頗有難度,得一高人指點,說到翠煙閣中當有所收獲,也就來了,前輩見諒,我二人也不知為何要到此處。”


  “哦?得一高人指點到老夫這裏?”他轉向呂朝雲,問道,“不知是哪位高人啊?能知老夫住處的人可不多了,待賢坊宗儒?武君劍林尋正?還是北都孟隋君?”


  呂朝雲隻是搖了搖頭,實話實說道:“是遊散仙安德玄。”既然她已知道蕩寇劍不在閣中,那麽安德玄不來閣中取劍便解釋得通了,那麽二人就並無什麽緊張關係,可以直說無妨。


  聽到這個名字,閣主點頭認同了,說道:“遊散仙,嗯,不錯,他確實知道老夫這座閣,既是他說了,那想來老夫這裏確實也幫得上你,不妨說說看吧。”


  顧儀此時也不再有所保留,說道:“顧儀跟隨師父長大,學的師父一身本領,但一直不知師父姓名,師父所留遺物,也隻有顧儀隨身所攜的這把劍而已。”


  “那便取劍來,給老夫看一看,既是遊散仙讓你來的,想必老夫認得。”閣主也不推辭,隻讓顧儀取劍來便是。


  顧儀站起身來,將劍從背後的劍鞘中拔出,燭火映襯之下,反射的卻非金橙之色的燭光,而是凜冽淒白的寒光,似是天間月色直灑下來,顧儀反過手來,以兩手托劍身,將劍遞給了翠煙閣閣主。


  在他拔出劍那一刻,閣主便已知此劍非同凡響,於是鄭重地以雙手接過這柄比一般長劍還要長上一截的劍,放在膝上,細細觀瞧,此劍長約四尺,劍麵厚重,劍刃較寬,整個劍上沒有任何裝飾,隻有一陣寒光相纏,整個長劍重量頗大,似是有兩把劍的重量一般,閣主掂量了一下,神情頗為驚異,情不自禁地站起身來,將劍揮舞幾下,金屬破空之聲淩厲刺耳,閣主略一思慮,再將劍刃放在手上,細細察看,搖了搖頭,四下掃視一圈,快步走到帷幕之旁,將劍尖放在其上,輕輕一劃,帷幕立時被撕開一道口子,閣主仔細查看帷幕上的裂口,斷裂處整齊幹淨,他點點頭,回到二人麵前,將劍放在顧儀身前,開口說道:“老夫這層帷幕,是用天蠶絲線混以金銀絲線所織,尋常刀劍是傷不得其分毫的,顧小友這把劍的確不凡,品質不在老夫在二層所放的一十五把名劍之下,不,還要更高一些,若是隻論鍛造技藝,這把劍還要在其上,顧小友,此劍可有名字。”


  呂朝雲看向顧儀,她也有些好奇,顧儀從未對她提過這把劍的事,隻聽顧儀回答道:“確實有名字,隻是師父叮囑,此劍名字太過不吉,如我真的要使用,可自行取一名字,原名棄之不用最好。”


  閣主隻是說道:“原來如此,但尋根問底,總是要有個頭緒,顧小友還是將原名說來給老夫聽一下吧。”


  顧儀說道:“那倒是不錯,顧儀也不曾為此劍新取一名字,隻是還叫此劍原名,名曰‘散魄’”。


  “哦?”閣主再次伸手將劍拿過,再觀瞧一番,說道,“此名確實不吉,聽到這個名字,老夫第一時間想到的,便是一刀二劍中的奪魂劍,奪魂散魄,似是對劍一般,隻是那奪魂劍老夫知道,劍身細長,乃是一把鋒利的快劍,劍主劍法精致細膩,用劍如舞,和這把劍實在是很難有相似之處,若不是顧小友說道這個名字,老夫是絕對不會將這兩把劍想到一起的。”


  他又認真思考了一會兒,說道:“大概是老夫年事已高,記性不是很好,現在想不起有聽說過如此一把劍,這二十年間的搜羅,老夫也未見過一把和此劍相似的劍,安德玄讓你二人到我這裏來,想來還是有些多餘了,恐怕老夫給不了你們什麽幫助了。”


  閣主將劍遞還給了顧儀,顧儀接過劍,自己又看了一會兒,便收劍入鞘,他自然知道沒那麽容易,自己的師父隱居山林,想要探尋師父這柄劍的由來哪有那麽容易。就在他這麽想的時候,一旁朝雲突然開口說道:“前輩剛剛提到這柄劍的鍛造技藝,以朝雲所知,能夠打造如此兵器的匠人並不多,前輩深懂鑄劍之道,可否猜出這柄劍是哪位工匠的手筆,我二人也算有個方向。”


  閣主本來已經站起來,背身在思考著什麽,聽到呂朝雲這麽一問,便又轉了回來,說道:“老夫懂鑄劍這件事,你也知道?”


  呂朝雲笑了起來,說道:“家母曾有提過。”


  閣主手撚著胡須,意味深長地看著呂朝雲,說道:“長城水塢,名不虛傳啊,確實,老夫懂得鑄劍之道,好吧,不妨就告訴你二人吧,能鑄成如此一柄劍的人,這世間不超過四人,這四人當中,長安城中有兩人,專為皇家鑄劍,所鑄之劍皆有內府的標記,這柄劍不是,另外兩人,一人是這把霸羽刀的鑄造者,現居青州北海,已然垂暮老矣,一生隻有這把刀傳世,絕無第二件作品。”


  顧儀很是好奇,問道:“既是現今還活著,為何這幾十年間沒有打造別的刀劍?”


  閣主長歎一聲,說道:“老夫也隻是道聽途說,在鑄造這把霸羽刀之時,淬火甚是不易,淬火所用油槽在淬火之時突然碎裂,燒了他的鍛造工房,也將他本人燒成了殘廢,還熏瞎了兩隻眼睛,故而在此之後再也沒了作品,隻是幾個弟子勉強將鑄劍坊撐了起來,但沒人得其真傳,現在雖說還活著,但也就是苟延殘喘罷了。”


  “得天作之藝,卻不得天作之時,可惜了。”呂朝雲也跟著歎了口氣,繼續問道,“閣主所說共有四人,那麽這最後一人呢?”


  閣主說道:“最後一人,十多年前就已過世,若說這四人當中誰最有可能鑄這把劍,老夫覺得便是此人了,隻是此人性情古怪,隻要他樂意,你為他送去的最好的材料可能隻會被鑄成一塊鋤頭,他若是開心,即便是自掏腰包,拿出家底的材料為你鑄劍也未嚐不可,所鑄兵器形狀各異,也不喜在上做任何標記。隻可惜十多年前死的不明不白,可能是這性情得罪的人太多,現在連後人所居之處也成了一片廢墟,從這條路你二人恐怕很難探尋了。”


  顧儀聽他這麽說,略微有些失望,但還是問道:“前輩可否告知此人故居何處?雖是廢墟,但也總歸能找到些什麽。”


  閣主說道:“好吧,那老夫便說了罷,此人生前住所據此並不遠,就在綿州地界。”


  聽到“綿州”二字,顧儀和呂朝雲不禁眼前一亮,對視一眼,已知找對了地方,顧儀開口說道:“還請前輩將具體地點告知顧儀。”


  翠煙閣閣主剛想開口,卻聽樓下一家仆說道:“閣主,玄色堂胡堂主、生色堂徐堂主一齊來到閣下,請求與閣主見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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