偶遇

  「哎,方熠方熠。」她趕緊上前揮手跟他打招呼。

  方熠今天為了方便巡邏,並沒有穿那套威嚴的官服,而是換了一身月白的華錦衣裳,綉著雅緻的竹葉花紋,當然臉上一如既往的清冷,甚至還透著一點壓抑。

  昨日他爹得知他讓小武將黃婉兒送回家后,好生痛罵了他一頓,宣稱他要是年底還不帶個對象回家就別認他這個爹。

  他實在是被催婚催怕了,連夜搬去了玄機門附近的荷風苑,那是他給自己買的一處偏宅,有時候他辦案忙無暇回府,便會在那裡歇息幾晚。反正若是執意讓他娶不愛之人,他倒寧可在荷風苑獨孤終老。

  正煩悶時便聽到有人呼喚他的名字,他抬起頭看清來人時,眉間的川字忽然就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微微勾起的薄唇,便是這一笑,讓好多女子看了都紛紛羞紅了臉,甚至還有官家小姐光顧著看他差點撞到攤子上,幸好被一旁的丫鬟扶住。

  不過待阿離走近時,方熠瞬間掩藏好自己的情緒,又擺出一副拒人千里之外的模樣。

  阿離看到他忽然又板起臉來,心想這人明明剛還笑來著,難道是我看花眼了?

  上回方熠請她喝酒,她就一直想著請回去,一來是出於禮貌禮尚往來。這二來嘛,自個在南安城人生地不熟的,有個官家朋友也好有些照應。

  正巧今個碰見,她得知方熠也沒吃早飯,便邀約一同去吃早茶。

  方熠心裡有些竊喜,不過面上依然克制又冷淡的說了聲好。

  「我聽說那新開了家海雲軒,要不要試試?」阿離指了指不遠處那家店說道。

  方熠順著她手指的方向望過去,看到那不知何時開出一家新店,裝修的倒也華麗,不過他向來不太習慣去陌生的店,於是掰過阿離的肩朝後說道:「那邊有家風月堂我倒是去過幾次,味道很正宗,不如去那家吧。」

  沒想到阿離卻急忙搖頭道:「不行,我剛從那家店出來,小二說需要預約的。」

  「預約?」方熠聽后露出疑惑的表情。

  「對呀,那小二說都已經排到下個月了。」阿離沉重的嘆了口氣。

  「是么,我怎麼從未聽說過這個規矩。」方熠冷冷的看了一眼裡面忙碌的小二,眸色深了深。

  風月堂,小二見有人進門,立馬萬分熱情的小跑趕來:「請問客官有預約嗎?」

  「沒有。」方熠抱著劍注視著眼前的人面無表情的說道。

  「不好意思,我們店客人已經滿了,想吃的話只能等下個月了。」說著他便擺出一個請的手勢。

  方熠見狀故意惋惜道:「那真是太不巧了,哎對了你們老闆人呢,店裡生意這麼好怎麼沒見他出來幫忙?」

  「喔,我們老闆感染風寒了。」小二依然面不改色的回道。

  「喔,是么?」他假裝無意的攏了攏腰前的玄機門令牌說道:「正好我身邊這位小兄弟會醫術,不妨讓他給看看,免得耽誤了你們老闆的病情。」

  那小二眼睛瞥到令牌後身形一頓,他定了定神回道:「不打緊的過兩天就好了,哎我突然想起二樓有個雅間客人還沒到,我先給兩位安排上吧。」

  「那怎麼行?我還是跟你們老闆預約下吧。」

  「可以的,老闆說他病了的這段時間,店裡的事任憑我做主。」小二邊說邊推著方熠往二樓方向走。

  見他如此急迫,方熠心想這老闆莫不是出了問題,不過他沒有拆穿,而是輕輕「嗯」了一聲,然後回頭道:「你先帶這位小兄弟上樓,我去趟茅房。」

  小二探頭見他果真進了茅房,才帶著阿離為其引路。

  這風月堂最開始只是一個茶水鋪子,後來隨著生意漸好面積漸漸擴張,員工也越來越多,為了方便外來務工的夥計安身,便在院子處搭建了一排排寢室。

  方熠沿著大廳的門往後走便到了後院,院子的左側是茅房,右側是后廚,再往裡走便是員工們住宿的地方了。

  方熠進了茅房后虛晃一槍,見小二走後翻身跳到了屋頂,他沿著屋頂來到就寢的房間挨個從瓦縫裡往下探,發現每個房間都是空蕩蕩的,根本沒有風月堂老闆,他轉了半圈又來到了最右側的后廚,店員們正有條不紊的燒水洗菜做飯,忙的熱火朝天,也沒有老闆的蹤影。

  他剛要離開,就聽到兩個洗菜的小學徒憤憤不平道:「這小童跟我們同時進來的,憑什麼他就成了管事,我們卻只能在後廚擇菜呀?老闆也太偏心了。」

  「不光如此,我聽說老闆連賬本和秘方這種隱秘的東西都不避諱他,也不知道他有什麼能耐。」

  「他該不會.……和老闆有什麼見不得人的關係吧?要不然老闆這麼有錢怎麼還是一個人孤苦伶仃?」

  「噓,別瞎說,老闆曾經有過一個兒子的,不過好像聽說被拐走了.……」

  「聊什麼呢,你們快點,客人催著上菜呢!」一個看上去頗有資歷的大廚探過頭來催促,兩人急忙低下頭繼續擇菜。

  方熠也將屋頂的瓦片蓋好,又繞回茅房那頭,正好要出門時碰到小二往這邊走來。

  「客官,我已經給你們訂好包間了,就在二樓右轉第三個屋子。」

  方熠道了聲謝不動聲色的走進大廳,小二看著他的背影不知在想些什麼。

  包間內,方熠見阿離像個小松鼠似的,把嘴塞得滿滿當當的,無奈的給她夾了塊點心道:「慢點吃,沒人和你搶。」

  她一怔,想起之前洛哥哥也是說過同樣的話,心裡隱隱有些作痛,嘴裡的飯頓時不香了。

  她將筷子放下,喝了杯茶掩飾自己發紅的眼角,但這一幕還是被方熠看到了。

  「怎麼了?」方熠也放下筷子問道。

  阿離斂了斂神穩定了下情緒說道:「沒事,只是忽然想起一個人,心裡難受罷了。」

  「是那個小道士?」

  阿離愣了愣,然後輕輕點了點頭。

  「就那麼喜歡他?」方熠的語氣中帶著自己都未曾察覺的怒氣,他伸出手就要去握阿離的手,結果阿離受此驚嚇手一抖,將茶水打翻,滾燙的熱水正好澆到方熠的手背上和月白色的衣袖上。

  方熠痛得蹙了下眉頭,阿離看著那泛紅的燙傷心知自己闖了大禍。

  完了完了,本想拉近關係結果弄巧成拙,他不會一氣之下以故意襲擊官員罪,將自己抓進大牢吧?這次要關幾年還是打幾十大板,不對,他地位那麼高,該不會.……還要砍我的頭吧?啊怎麼辦怎麼辦.……

  阿離不知所措,露出一絲比哭還要難看的笑容張口道:「方……方.……方.……方大人,你還好吧?」

  「你覺得呢,嗯?」方熠攤開紅腫的手背以便眼前人看得更加明顯。

  「天哪,怎麼這麼嚴重!」阿離抓起他的手就要查看傷勢,結果不小心碰到了傷口,對面的人發出一聲「嘶」的哀嚎聲,嚇得阿離趕緊甩開。

  「對不起對不起。」這下阿離是真的不敢再亂動了,她乖巧的坐下臉上陪著笑,兩隻手卻在桌下無力的擰著。

  這邊阿離在一旁急的像熱鍋上的螞蟻,一顆心撲通撲通的跳個沒完。對面的人並不知她心裡已經給自己宣判了死刑,反而還在回味剛才抓著自己的那雙手,好像觸感很不錯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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