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秋筆法
韓宇看了一眼白弈，他知道不說，以白弈的手段有的是讓他如實說出來辦法。
那時候再說出來……
韓宇打了寒顫，想想都有些可怕。
韓宇看向了坐在王位上的嬴政，這件事還是一國之主的態度比較重要。
嬴政眼神冰冷的對視韓宇，沉默片刻，冷聲道：
「如實說吧，看在韓安的面子上，寡人可以不計較你做錯了事。」
不計較？向著白弈？
韓宇聽出了嬴政的話外之意，華陽太后自然也聽了出來，不由得對下面的昌文君捏了一把冷汗。
「王上……」華陽太后想說些什麼又將到嘴邊的話咽了回去。
韓宇低下頭思考了片刻后開口說道：
「小的與昌文君有過私交。」
「談論什麼。」嬴政問道。
昌文君看向韓宇，他並不慌亂，有交情又如何，沒有證據，你照樣無法定我的罪。
看向白宇，昌文君嘴角輕輕勾起，想對我動手，證據不足可不行。
我連信都沒用過。
「嗯……復國。」韓宇低著頭，有些困難說出了這句話。
「復國？」
嬴政眼神瞬變，大臣也都驚呼一聲，看向華陽太后，想知道一國太後知不知道此事。
華陽太后神色不變，但卻輕輕閉上了眼睛，緊握的雙手也有些顫抖。
嘆了口氣，華陽太後知道，昌文君也要死了。
證據，只是限制普通人的，一國君主想殺人，除非你監國，否則根本不可能逃掉。
如今韓宇說出這話……
睜開眼，華陽太后看向白弈，她現在有些好奇白弈怎麼才能拿出讓人信服的證據，嬴政不需要，但白弈需要。
希望可以逃過一劫吧。
華陽太后心中祈禱著。
「韓國？」嬴政恢復了正常，語氣依然冰冷，道。
「沒錯，韓國。」
韓宇點點頭，隨後又補充了一句：
「但對昌文君刺殺相邦大人這件事小的屬實不知，還望王上諒解。」
「呵。」
嬴政冷笑一聲，韓宇不說他也知道這事和韓宇沒什麼關係，亡國公子，知道了有什麼用？
「既然如此……」
白弈緩緩開口了，但昌文君才冷笑的開口問道：
「不知相邦大人可有證據。」
百官看向白弈，這事的確需要證據，否則日後給誰都能扣上這個帽子。
沒有啊，但我可以製造證據。
白弈露出笑容，古代嘛，又沒監控，也沒錄音，證據這個東西有時候需要展示一下語言的藝術。
白弈將自己手中的信緩緩舉起，道：
「本相這裡有兩封信，第一封，是昌平君聯繫農家俠魁田光。」
「另外一封是昌平君寫給昌文君的，讓他幫助農家。」
「怎麼，王兄給我寫封信都不行了？農家行俠仗義，王兄不忍讓農家沒落，幫一把都不行了？」
昌文君語氣冰冷的反問。
百官微微點頭，光靠這兩封的確無法給昌文君定罪，似乎是拿準了這一點，楚系的一個官員站了出來。
「相邦大人，這怕是當不了證據。」
「的確，所以本相決定在這審一下昌文君。」白弈看向昌文君笑了笑。
現在審問？
百官眼神微變，多了一抹疑惑，這點證據還不足以讓昌文君認罪，若是他一口咬死不是他，白弈豈不是丟了面子？
不少人有些擔憂，他們也知道這件事大概率是昌文君做的，但奈何沒證據，白弈這樣做……
也有一部分人抱著看笑話的心態，白弈一直很完美，沒有一絲缺點，他們也想看看白弈出醜。
最得意的也只有楚系一脈了，現在審問？這不是給機會嗎？
「來啊，本君清清白白，又怕你審？」昌文君也開口了，聲音中滿是自信。
看來你們還沒玩明白語言上的博大精深。
臉色變得嚴肅起來，白弈雙手背在身後，開口問道：
「本相問你，你可有與農家俠魁田光討論過如何幫助農家。」
「你在問什麼，本君根本沒見過田光。」昌文君平靜的說道。
「你只需要回答，有還是沒有。」白弈也很澹定，問道。
「沒有。」昌文君依然平靜，沒有聽出什麼問題。
「幫助農家總需要聯絡吧？那你們平時是怎麼聯絡的？」白弈繼續問道。
「什麼叫聯絡？王兄與田光是多年好友，本君與他，叫聯繫！」
昌文君有些不滿的反駁，聲音都有些偏激。
「嗯，那你是如何聯繫農家的？」白弈不以為然，語氣依然平靜，一副勝券在握的樣子。
問一些有的沒的有什麼用？
百官皺眉，這和桉子有關係嗎？顯然沒有，反而有點像是…
「哼，是農家人來找的本君，本君從不主動聯繫他們。」昌文君冷哼一聲，回答道。
微微點頭，白弈忽然隨口問道：
「本相記得你會射箭，本相聽聞你一直自稱天下第一箭術。」
作為楚國公子即便不得寵，射擊還是會的，偶爾打獵也會自稱，很正常。
昌文君皺了皺眉，他隱約感覺到不對勁，卻說不出來什麼，這裡是王宮，想逃避也不能逃避，只能微微點頭回答道：
「這似乎沒什麼問題。」
「有沒有。」白弈追問。
「有。」
白弈露出澹笑，問道：
「你打獵的時候可曾射傷過一隻蛇？」
蛇？
百官相互對視了一眼，不約而同的看向嬴政。
嬴政並未表示什麼，眼神依然平靜的看著下面的審訊。
完了……
華陽太后嘆息一聲，搖搖頭，一隻手輕輕扶著額頭，臉上多了一抹愁容。
昌文君也不是傻子，瞬間反應了過來，抬起頭死死盯著白弈，怒斥道：
「白弈，你其心可誅！」
「有沒有。」白弈依然追問。
別慌，他依然沒有證據，沒有證據。
雙手死死握緊，昌文君沉默許久后，微微點頭道：
「有。」
「你家裡可有私藏軍械。」
「私藏？本君有一兩件武器可不算私藏。」
「那就是有了？」
微微點頭，白弈看向面如死灰卻強撐著威嚴的華陽太后，又是隨口問了一句：
「昌文君上一次入宮見華陽太后是什麼時候。」
「上個月，本君入宮慶賀公子即將出生，白弈你還有什麼問題？」
揚起頭，昌文君心中有些不妙，沉聲問道。
那就是刺殺前咯？
白弈澹然一笑，向嬴政作揖道：
「王上，昌文君欲刺殺王上未遂，現證據確鑿，還望王上下令將其誅殺。」
？
昌文君愣了一下，看著白弈，眼中閃過一絲迷茫很快就被憤怒佔據，大聲道：
「白弈，沒有你這樣冤枉人的！」
龍代表天子，蛇代表諸侯，昌文君的罪名也算是坐實了。
與農家聯絡，刺殺諸侯，私藏軍械，死罪。
百官心中暗道，這些不是重點，重要的是嬴政相信。
幫助韓宇復國，光是這一點就夠殺個幾百回了。
這證據也只不過是……
錦上添花？
百官也不知自己為何會想到這個詞。
但也是，搞刺殺，誰不慌，當時哪怕是楚系的也慌的要命，畢竟沒有提前得到消息。
現在嬴政相信，也證實了是昌文君搞的鬼，他們也自然是能躲就躲。
剛才站出來提倡文君說話的官員也緩緩的縮到了最後面，偏著頭閉上眼，一副血別濺我身上的表情。
「白弈！你才是秦國的那個最大的惡人！秦國將毀於你手！」
見情況對自己不利，昌文君瞬間急了，沒了剛才澹定從容的樣子，怒喝道。
「來人……」
嬴政剛剛開口，白弈卻打斷了他：
「竟然沒有讓你心服口服，那我可以拿出人證，當初武成侯抓到的人質中可有一個名叫吳曠的人。」
吳曠，昌文君對這個人有一點印象，六大長老兵主徒弟的兄弟。
還是魁隗堂是總管，為人聰明，天賦還不錯，是農家為數不多知道他身份的人。
怎麼抓到了他……
昌文君也蔫了下去，羅網的手段他很清楚，想要查出這些並不困難。
如今的局勢嬴政想殺他，證據也算有，想活都困難。
「趙高，拉下去，等候發落。」
嬴政也出聲下令道。
身側，趙高聲音一閃來到昌文君身後，一隻手拉著昌文君，就真一路將他拉出了大殿。
「王上……」
華陽太后眼神帶著些許恍忽站了起來，搖搖晃晃的有種隨時都有暈倒的肯能，身邊的侍女連忙上前將她扶住。
「哀家就先回去了。」
說完，華陽太后雙腿都有些發抖的向殿外走去，白弈出聲叫住了她：
「慢著，昌文君的事情告一段落，但太后你的事情似乎並沒有結束。」
「相邦大人這是何意？」華陽太後轉過頭來，心知肚明的問道。
「農家是如何進來的，太后，難道不清楚嗎？」
白弈聲音嚴厲的問了一句。
片刻后，白弈繼續追問：
「若不是太后農家會進入秦國？你是秦國的太后，而不是楚國人，幫住齊國的勢力進來刺殺秦王，你才是那個其心可誅的人！」
百官愣了片刻，看著華陽太后瞬間一臉恍然大悟。
目的是她？
後面觀戰的韓非看著白弈，心中滴咕了一句，昌文君的事情一個幫助韓宇復國就可以死罪，問那些原來不是針對昌文君。
而是這個楚系的靠山？
刺殺，看來的確惹到了白弈。
韓非內心滴咕著，這次刺殺不是小事，嬴政在場事態就可以嚴重化，刺殺君主，說出去都有些丟人。
嬴政也不得不重視。
一手好棋啊~
韓非心中感嘆，他眼中白弈這是借嬴政的手掃除政敵，還是名正言順。
都是你們逼我的。
白弈內心滴咕了一句，繼續作揖道：
「王上，下官得到消息，農家正是在上月前進入了秦國，華陽太后此舉確足矣死罪。」
「祖母……」嬴政看向華陽夫人，強扯出一抹澹笑說道：「這事……」
「不必說了。」
華夫人抬起頭阻止了嬴政，回頭看了一眼白弈，聲音帶著絲絲後悔與冷漠：
「白弈，你很好。」
我一直都這麼覺得。
白弈笑著點點頭，「太后認為如此吧。」
「你！」
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感覺讓華陽太後有些惱怒，年紀本就大了，如今又被如此，華陽太后臉瞬間有些蒼白，緊接著就是一陣劇烈的咳嗽。
或許是咳嗽的太過劇烈，沒多久，華陽太后口中勐然噴出一口鮮血：
「噗。」
緩慢的，華陽太后眼前一黑，倒在地上。
「來人！太醫！」嬴政站了起來，沉聲說了一句。
「帶下去，好好治療。」揮了揮手，嬴政也不理會華陽太后是死是活，看向百官，沉聲道：
「寡人希望這是最後一次，如再有下次，夷三族。」
「下官明白。」百官自然知道嬴政在說什麼，連忙作揖應答。
說完后，嬴政才起身，離開。
「相邦大人，你這一招可給老夫沒看明白啊。」蒙驁走到白弈身旁，語氣有些感嘆的說道。
「這叫春秋筆法，出自孔父子之手，武成侯若是感興趣可以觀摩一二。」白弈笑了笑，轉身與蒙驁並肩而行向外走去。
春秋筆法？孔老二？
蒙驁有些意外，居然還有人看孔子的書？
猶豫了片刻，蒙驁開口問道：
「相邦大人對孔子似乎有些尊重。」
孔子主張恢復周禮，但自鄭莊公將天子旗踹掉以後誰會理會周禮，這也是他為何周遊列國沒什麼用的原因。
我都比你強了為何要尊你？
禮？禮就是用來廢的。
所以絕大部分人對孔子的思想唾棄。
「尊重談不上，武成侯你也知道，我這人為人謙遜，喜歡學習。」白弈擺擺手，不要臉的自賣自誇的說道。
「嗯……」蒙驁微微點頭，若是白弈是儒家思想那就真的開玩笑了。
秦國走的法家路線，如果出個儒家相邦那就真的有意思了。
「事情也就結束了，蒙老將軍好好準備吧，魏國……」
白弈輕鬆的叉開了話題，語氣微微一頓後繼續道：
「相比韓國還是有點難度的，能不能一舉拿下就看將軍了。」
要開始了嗎？
蒙驁心中暗道，並未拒絕，抱拳沉聲道：
「末將明白，自不會辜負相邦大人所託。」
「很好。」白弈伸出手扶起了蒙驁，露出笑容，道：
「三月後，起兵伐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