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1 引子
「喂,醒醒,這個後生,你躺在我家門口乾什麼?」
「……」
「你是哪的人?」
「張掖縣石頭村。」
「張掖的?從那邊到咱們蘭州路程可不近,我看你的鞋子都快磨光了,難道是走過來的?」
「嗯。」
「怎麼回事兒,家裡莫非有變故?」
「發了大水,全村都死光了,就我一個人活了下來。」
「真可憐……你今年多大啦?」
「十九歲。」
「叫什麼名字?」
「陳勝吳廣的陳,盛名之下的盛,陳盛。」
「知道的還不少,從前念過私塾?」
「沒念過,聽唱戲的說的。」
「哦,你餓了幾天?」
「三天。」
「身上沒錢吧?」
「連一個銅板都沒有。」
「別躺了,快跟我進屋,我給你找點東西填填肚子。你瞧你,瘦得跟猴兒一樣。」
「多謝大叔。我想問一下,現在是什麼年份?」
「你連年份都不知道?」
「不知道,我是窮鄉僻壤出來的,連字都不認識幾個。」
「那你聽好了,如今是民國十四年。」
「民國十四年?卧槽!一九二幾年?這個世界是《精武門》,還是《上海灘》?」
「嘀咕什麼呢?」
「沒,沒什麼。」
……
「稀里嘩啦。」
「慢點吃,沒人跟你搶。」
「哦。哎?大叔?你……你摸我幹啥?!!!」
「根骨還不錯。陳盛,你舉目無親,也沒有地方去,不如留下來跟我學功夫如何?」
「功夫,什麼功夫?」
「你看看我的手。」
「怪了,你一個大男人,手竟然又白又嫩,簡直不可思議。」
「沒見過吧?我練的是鐵砂掌。」
「鐵砂掌不就是跑江湖的把式么?他們的手好像又粗又厚,看著跟磚頭差不多。」
「嘿,他們那個是自殘,我這個才叫功夫,是真正的不傳之秘。你想學么?」
「想學!」
「好,看見供桌上面的畫像沒有?」
「看見了。」
「過去磕頭,磕三個。」
「咚咚咚……師父,這位是何人?」
「他是明朝的一位武狀元,姓周,諱名上峻,下山,周峻山。周峻山是我們『周式』鐵砂掌的始創者,六百年彈指一揮,鐵砂掌傳到我的手上已有十九代,你是第二十代。」
「哦。」
「進了我的門,就是『周家人』了。從此以後,你要行得正,坐得端,不準欺凌弱小,非允許不得外傳武功,否則的話,就算追到天邊去,為師也要把你身上的東西拿回來。」
「是。師父,咱們的鐵砂掌需要多久才能練成?」
「最少五年。五年小成,十年大成。」
「大成后的威力如何?」
「這麼說吧,你把人打死了,表面上根本看不出來,『外皮無損,內臟俱碎』!」
「好厲害。」
「呵呵,那當然了,真傳必定是真傳,一般的假把式豈能比得了?」
「師父,這樣剛中帶柔的打擊效果,是用內力催生的么?」
「內力?什麼叫內力?」
「就是丹田之內存有一股暖流,在調動的時候,可以讓你的力量瞬間爆發,然後增強到十倍、二十倍以上。」
「丹田裡存儲暖流?我走遍大江南北,活了五十多歲,從未聽過這種荒謬的東西!」
「那,那咱們的力量究竟從何而來?」
「血液。」
「怎麼講?」
「明練筋骨皮,暗練一口血。說白了,就是通過本門特有的運功技巧,讓你的血液流得更快速、更壯大,然後內外合一,將殺傷力釋放出去。」
「明白了。」
……
「拍。」
「啪啪!」
「切。」
「啪啪啪!」
「印。」
「啪啪啪啪……」
「雙腳開立肩放鬆,心如明鏡耳目聰,旋轉開髖胯,氣血貫長虹。你得找到『甩鞭子』的感覺,發力要輕盈,不要刻意。」
「師父,鐵砂掌鐵砂掌,咱們為什麼不打鐵砂,反而先從木屑打起?」
「你想多了。功夫要循序漸進的練,先打木屑、再打綠豆、最後才是鐵砂。等你練到小有成就之時,再將次序調轉過來,先鐵砂、再綠豆、最後再重新打回木屑。這就叫淺入淺出,陰陽輪迴,聽懂了嗎?」
「嗯。」
「每輪擊打不可時間太長,最好以十分鐘為佳,打完記得過來泡手,要反覆的摩洗,洗透徹。」
「師父,這洗手的方子有何講究?」
「地骨皮半斤,食鹽半斤,加水三到四斤,用砂鍋煎開就行。」
「地骨皮是何物?」
「就是枸杞樹的根皮,有除蒸涼血的功效,去骨熱,補正氣。」
「枸杞的根?聽上去好像很補腎,人能喝嗎?」
「可以喝,但最好別過量,這玩意是有毒的,而且藥性偏寒,喝多了對脾胃和心臟都不好。」
「額,咳咳,真可惜。」
「對了,在練功的頭一年之內,你要控制住自己,決不可親近女人。」
「什麼?不能親近女人?我現在退出師門還來不來得及?」
「你可以試試!」
……
「陳盛。」
「在。」
「你練習鐵砂掌已有七個月,我來檢查一下你的進度。」
「怎麼檢查?」
「這裡有塊青磚,你打給為師瞧瞧。」
「啪!」
「好小子,七個月了,你連塊磚頭都打不碎?我他娘的抽死你!」
「師父莫急,你再看看。」
「嘶……怎麼可能?這塊青磚看上去完好無損,一碰卻變成了碎渣?你,只七個月的工夫,你竟然將鐵砂掌練到了這種程度?」
「嘿嘿,可能我是個天才。」
「天才也得有個限度,你知道為師練到這種境界,花了多久么?!」
「多久?」
「七年。」
「……」
「周家一門出了個妖孽,也不知是喜還是憂?你進步的速度實在太快了,為師看不懂,莫非是先祖顯靈,轉世到了你的身上?」
「怎麼可能?徒兒學得好,只能說明你教的好,所謂青出於藍而勝於藍,你得相信自己的教學水平。」
「我不信我有這麼大能耐。」
「……」
「好吧,功力什麼的先放在一邊,糊塗賬以後再說。這樣,咱們來套套招,所有的變化你都練熟了沒?」
「練熟了。」
「你來攻,我來防,出招要傾盡全力。」
「哦。」
「噼里啪啦……砰,哎呦……」
「師父,你怎麼不說話?」
「先祖顯靈了!先祖顯靈了!陳盛,你對掌法的領悟和運用已經遠遠超過我,我實在當不了你的師父,咱們就以兄弟相稱如何?」
「……」
「陳師弟,我沒什麼能教你的了,好男兒學成武藝,自然要出去闖蕩一番。我還有個徒兒在津門落腳,你不妨過去投奔她。」
「師父……」
「叫兄長。」
「不行不行,要麼咱們各論各的?我喊你師父,你叫我師弟?」
「那不是亂套了么?必須喊師兄!」
「好吧,師兄。」
「哎,這就對了。事情宜早不宜遲,我給你寫封信,你明天一早就出發。」
「師兄,你那個徒兒多大歲數了?」
「二十四。」
「成家了沒有?」
「沒呢,她眼光高,一般的男人她可看不上。」
「嗯?你的徒弟居然是個女的?!」
「對。」
「她相貌長得如何?」
「怎麼說呢,這孩子從小就天生麗質,眼睛大,皮膚白,我覺得比一般的女歌星好看多了。」
「咳咳,師兄啊,咱們能不能商量件事?」
「什麼事?」
「我還想管你叫師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