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他是暖陽她是雲
秦希永遠忘不了那一幕，除了十八歲那年尹博以類似的姿態出現在她生命裏，沒有任何人及得上那抹驚鴻之瞥。
有半個大學裏階梯教室大小的排練廳，一角擺放著鋼琴，那人背對她坐在鋼琴前，身上一襲閃耀精致的燕尾服襯出男人的不凡氣質。
秦希已經被熟悉的背影震驚，屏住呼吸小心翼翼挪了挪步，這個位置能看見他的側臉。
她先是看向那雙修長的手，骨節分明的長指靈巧滑過琴鍵，那種沉浸其中的認真，恍若酒吧裏勾兌出一杯杯美酒的神奇之手。
音樂聲漸漸慢了幾個節拍，在她神遊天外時戛然而止……
“好聽嗎？”
秦希回過神，紀卓楊已經扣上琴蓋，站在她麵前伸出那隻幹淨好看的，用來撫琴的手。
這感覺很微妙，像是窺見親密好友的秘密一般激動，但又為他保留的神秘感憤憤不平。
“你還會彈琴？紀卓楊，不要告訴我你是個隱藏的富二代，還有著拯救宇宙的理想！”
紀卓楊……
周璐輕快的聲音響起：“不錯哦！你朋友很有天賦，要不要加入我們樂隊？或許咱們能成為大賽上壓軸的那匹黑馬，殺出重圍！”
秦希瞪她一眼：“什麽黑馬，我看是兩匹……不對，是狼狽為奸！”
紀卓楊的算盤打錯了，秦希非但沒有原諒他，還連累‘幫凶’周璐一起被她罵。
架子鼓被生氣的女人敲得震天響，那毫無章法的淩亂鼓點，與秦希這個鼓手的性格一致，陰晴不定。
紀卓楊和周璐都盯著她手裏花式打轉的鼓槌，一個擔心玩槌的人，一個擔心被玩的槌子。
“我說……她平常也是這麽不給你麵子嗎？”
紀卓楊被問得挫敗，半晌才蔫蔫點頭：“她脾氣大。”
周璐笑嘻嘻看著他：“所以你就無條件忍讓？”
紀卓楊……
兩人很快結束尬聊，目光再次落在拿架子鼓出氣的女人身上。
秦希撂下鼓槌走過來，無視紀卓楊：“咳，璐璐咱們去吃點東西？”
瞥見某男越來越難看的臉，周璐選擇遁地走：“不、不用了，不是讓羅刹帶飯麽，正好我一人吃兩份，不耽誤二位恩愛！”
“喂，周璐你怎麽能幫他不幫我？你給我滾回來！”
不等她追人，紀卓楊死死拽住她的手：“希希，還在生氣？”
哼，秦希靠坐在高腳椅上，拿起鼓槌抵在他胸前：“別動！”
紀卓楊……
“叫你別動，不能老實點嗎？”
紀卓楊心頭煩悶，卻隻能忍著：“好我不動，怎麽才能不生氣？”
秦希矯情了一會兒，突然笑著跑開：“來追我！追不上，別想讓我原諒你！”
紀卓楊心裏罵她幼稚，卻還是乖乖去追她，沒有用跑的，他兩條長腿一邁，不出十步就把她堵在了剛剛那間排練室門口。
秦希見跑不了，幹脆轉過身笑嘻嘻看著他：“還有一個條件，你答不答應？”
紀卓楊往前逼近一步，居高臨下盯著她：“說說看。”
牆壁上一張張古老黑白照片藏在鑲著金邊的相框裏，走廊裏昏暗的燈折射出那一道道金色，迷了人眼。
秦希鬼使神差地伸出手，放在了男人的臉上，瘋魔般摸來摸去，目光像是透過他在看一個陌生的人。
紀卓楊抓住她的手，神情有些不快：“跟我也需要吞吞吐吐嗎？”
秦希搖搖頭，直直望進他眼底：“你鋼琴彈得真好。”
紀卓楊一臉不解。
幾分鍾後，排練室。
隻容下一人的琴凳坐了兩個人，秦希背靠著紀卓楊胸前，手指顫顫巍巍從最左端緩緩滑到右端，觸及冰涼的琴鍵，心頭卻湧動著莫名的驚喜。
“你教我彈琴。”
“好。”
“不問我為什麽嗎？”
紀卓楊輕輕擁著她，一手下意識摸她的頭：“不用問。”
她喜歡做什麽，他會陪她做。
秦希恍若未聞，出神盯著可以映出自己麵容的琴身：“哦，我可以自己點曲子嗎？”
“嗯，想彈什麽？”
“月光曲……可以嗎？”
她用懇求的語氣，紀卓楊放在琴鍵上的手微微蜷縮扣緊，又鬆開。
“太久不彈生疏了，有琴譜嗎？”
秦希攤了攤手：“我不會，倒是可以上網查查。”
平緩的慢調在排練室裏一點點暈開，優美曲調裏隱隱流露出淡淡憂傷，秦希沉醉於音樂，仿佛置身於月光閃爍的湖麵上，駕一葉扁舟徐徐飄蕩在藍色波浪中。
進入第二樂章，輕快的拍子與第一樂章形成鮮明對比，秦希的心情也隨之起伏不定，倒退回了那段與這首曲子初次結緣的歲月。
空蕩的報告廳，看熱鬧的學生已經散去，坐下隻有一個同樣悲戚的姑娘，沉默望著台上癡癡彈著曲調的男生。
那天正是陰雨綿綿……
“同學，你彈得這麽好聽，為什麽今晚表演沒看見你？”
“因為……”
才華橫溢的溫潤男生頓了頓，手指突然飛快跳躍，輕柔舒緩的調子也變得激進起來，夾雜著彈奏者的一腔悲憤，慢慢消失在昂揚的宣誓中。
秦希記得，每一個音調，她記得，那個人想要表達的每一種情緒。
回憶被現實覆蓋，紀卓楊也彈到了第三樂章，相同的旋律，但與記憶相較還差了點快意淋漓的情緒。
一曲畢，紀卓楊握住了女人緊張蹭著褲線的手，帶她撫過每一個琴鍵。
窗外華燈初上，夜幕已經降臨……
“為什麽喜歡這種憂傷的曲子？”
剛才她的回答令他懷疑，據他了解，秦希喜歡激情的曲調分明的搖滾樂，可這首月光曲偏偏是古典樂。
原因呼之即出，可紀卓楊這回想自欺欺人，哪怕是一時逃避也罷。
秦希跟隨著他的動作，兩人的手指扣在一起，穿梭於黑白琴鍵之間，她的情緒漸漸歸於平靜。
星空真美，終於不是陰雨天了！
秦希笑著又往他懷裏鑽了鑽，掙開他的手帶他來到自己腰間，衝他做了個鬼臉。
“秦希？”
她也不答他，左手使勁按住他放在腰間的大手，右手和他一起彈奏著，盡管曲調一點也不優美。
是啊，記憶裏下的那場雨，已經被紀卓楊趕走了。
她的心正在放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