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面試（三）
張明婉終究是有些小孩心性。當她的腳踏進大廳的那一刻，她就突然改變了主意。
她並沒有直接跑到最前排去找小二，而是慢慢地在大廳里隨意地走著，將大廳里的應聘者都打量了一番。
「我憑本事混進來的，為什麼非要到最前面跟那幾個傢伙一起板著臉排排坐啊？Ybb！還不如這麼在台下走走……當個普通的觀眾也許會更有意思呢！」張明婉邊走邊想道。
在走了一會兒以後，張明婉選了一個覺得還不錯的位置，很隨意地便坐了下來。
她很自然地前後搖了搖靠椅，隨意地左右看了一眼。
而這一看，她卻發現自己右邊的鄰座上有個女孩也正看著自己。
而那個女孩不是別人，正是鼓足了信心的王曉嘉。
看著大大咧咧闖入自己視線的張明婉，王曉嘉也不免打量起她來。
兩人就這樣對視了好幾秒。
「嗨，你好啊！」
張明婉很隨意地向王曉嘉打了一聲招呼。她的一聲問好，先一步打破了這個僵局。
王曉嘉愣了愣，不過很快便禮貌性地點了點頭，有些拘謹地說道：「你好。」
這禮貌性的回復像是一聲默認自我介紹，張明婉馬上就自來熟地湊了上去。
「你也是來參加這個虛擬偶像面試的是吧？誒，你叫什麼名字？現在是不是很緊張？」張明婉很興奮地問道。
「這女的什麼毛病啊？我跟你很熟嗎？貼這麼近幹嘛啊？」王曉嘉對張明婉突如其來的熱情一時間倒有些吃不消。
「呵呵……還好吧，算不上太緊張。」王曉嘉並不是特別想去理會張明婉，生硬地回答道。
「你是多少號啊？什麼時候上場啊？怎麼樣，怎麼樣？你一會兒準備表演些什麼？唱歌還是跳舞啊？」張明婉繼續興奮地問道。
張明婉過頭的熱情倒讓王曉嘉警覺起來了。她實在是不明白，一個跟自己認識不超過一分鐘的女生怎麼能這麼愛嗶嗶，就算是自來熟這也有點太誇張了。
王曉嘉愛答不理地說道：「就快到我了……一會兒要表演啥……也不一定吧，我也沒想好。」
「啊？沒想好是嗎？那你會些什麼呢？唱歌跳舞樂器會嗎？對自己有信心嗎？你覺得自己能被選上嗎？」
張明婉似乎完全沒有注意到王曉嘉對自己的芥蒂，饒是王曉嘉一退再退，張明婉還在一個勁兒地往她的臉上湊。
「差不多得了！」
看著步步緊逼還像個蒼蠅一樣嗶嗶個沒完的張明婉，王曉嘉終於忍無可忍地怒了。她一把將張明婉推回了自己的座位，壓低了聲音爆發道：「問問問，問個沒完了是吧？你誰啊？你管我呢？你問我，我還沒問你呢！來，你倒是先給我說說，你誰啊？來幹嘛的？參賽的嗎？幾號啊？什麼時候上去表演啊？表演啥啊？」
「啊這……」
張明婉用手指撓了撓臉，確實突然愣住了。
不過她倒不是因為王曉嘉突然發脾氣而被嚇到了，畢竟王曉嘉這麼個像洋娃娃一個小巧玲瓏的女孩，就連發脾氣看起來也像是撒嬌一樣，壓根兒讓人生不氣來。
但是王曉嘉的問題倒讓她懵了。
「對啊，我該怎麼回答她呢？說我是參賽選手？嗯……不行，一會兒她問我號牌在哪兒的話不就直接被戳穿了嗎？跟她說我是評委？也不行，這個怎麼證明呢？也證明不了，要是惹急了她結果被小二她們發現了那就不好玩了。要不直接跟她說我是企劃負責人下來隨機觀察考生狀態？好像也不行，說出來她應該也不會相信，這不也沒法證明嗎？到時候把她惹急了，她又鬧起來，不還不是免不了被小二她們發現？這可如何是好呢？我再想想。」張明婉的腦袋開始飛快地運轉起來。
發泄完的一瞬間，王曉嘉的火氣就消了不少。
看到張明婉被自己吼了以後一言不發地坐在座位上，王曉嘉以為是自己發脾氣把張明婉給嚇著了，心裡也是突然愧疚了起來。
王曉嘉打量著默不作聲的張明婉，想道：「這女孩也就十多二十歲的樣子，估計比我還要小一點，看起來也不像有什麼壞心思。再說了，她問的這些東西，就是告訴她也無所謂，也許她的性格就是這樣活潑也說不定，可能她只是比較興奮，想找個人說說話罷了……」
想到這些，王曉嘉的心一下子就軟了下來。
「對不起……我不該對你發脾氣，是我不好。」王曉嘉真誠地說道。
可是張明婉正在想著怎樣應付王曉嘉的提問，因此對於王曉嘉的道歉，她完全沒有聽進去：
「哎呀，說什麼好呢？快點想出點什麼啊！應該過了好一會兒了吧，再不搭話的話一定會被她懷疑的，完蛋，要是這麼早就被小二她們發現就沒意思了啊。」
王曉嘉見張明婉仍然沒有反應，以為她在生自己的氣，一時間也不知道如何是好。
「對啊！唉，我真是笨啊，就用剛剛對那個禮儀姐姐那套說法不就行了嗎？」
張明婉腦袋裡靈光一閃，打定了主意以後，立刻開始施展起她精湛的演技。
張明婉用低沉的聲音開口道：「老實告訴你吧，其實我不是來應聘的……」
王曉嘉很高興張明婉終於開口了，不過她的話卻又讓王曉嘉有些吃驚：「什麼？你不是來應聘的，那麼你是……」
「我其實就是過來隨便玩玩而已……」張明婉長長地吸了一口氣，裝作雲淡風輕地說道。
「隨便玩玩？」王曉嘉疑惑地看著張明婉道。
張明婉也轉過頭看著王曉嘉，假裝落寞的臉上擠出了一絲笑容：「是啊，隨便玩玩罷了。其實是這樣的……我實話告訴你吧，其實我是一個特別喜歡看舞台選秀的粉絲。我特別羨慕那些能唱歌跳舞的小姐姐，我覺得她們真的好厲害啊。所以，我從小就希望著有朝一日我也能變成這樣能歌善舞的人。可是呢，有的時候，人是要講究天賦和才能的……」
張明婉戰術換氣地假裝沉默了幾秒，繼續說道：「很可惜呢，我沒有這樣的才能……我做什麼都做不好，唱歌不行，跳舞拉胯。我可能一輩子都沒辦法站在舞台上讓別人為我歡呼吧……不過沒關係的，這種事我已經完全接受了。但是我實在是喜歡能在舞台上表演的人，所以，哪怕是做一個觀眾也好，只要能看到出色的演出，能在台下為台上的人歡呼我就很開心了。因為之前聽說今天這裡有虛擬偶像的面試，我才特地跑過來的，不知道今天我能不能看到有人可以在舞台上閃閃發光呢？」
張明婉說著，腦袋裡不斷幻想著自己從小刻苦訓練卻不得要領，從而由一個希望站上舞台的人變成一個舞台粉的過程，以便能讓自己的表演更加逼真。
不過想著想著，張明婉竟被自己腦補的畫面感動得稀里糊塗的，眼淚竟不自覺地掉了下來。
「嗚嗚嗚，我好可憐啊，原來我是這麼可憐的人。對了，我要表現得對偶像更加憧憬一點。」
張明婉心領意會，眼睛里頓時閃動著憧憬的光，心裡暗想道：「yes！完美表現！這下應該無懈可擊了吧？張明婉，你好強大！」
事實也確實如張明婉所說，她的這番表演，還真把王曉嘉唬得一愣一愣的。
「哦，對了，我是求門口的禮儀姐姐放我進來的，求了老半天她才答應的。你可千萬別舉報我啊！」張明婉用平靜的語氣又補了一句。
王曉嘉沒有在意張明婉的最後一句，但是張明婉剛剛的一番話卻讓她很是觸動。
王曉嘉不自覺地想起了自己之前的求職和做up主的經歷，那種感覺她實在是太懂了——自己無論如何拚命地畫畫也不被看好，努力地製作視頻投稿也沒人看一樣。
王曉嘉的心微微發顫，看著眼前的張明婉，一股沸騰的熱血突然從她的心底奔涌而出。
此刻，她已然忘記了，忘記了自己只是抱著希望謊言不被戳穿而參加應聘，忘記了自己只是想找個工作而不被父母念叨才參加應聘。
所有的不安與功利都被王曉嘉拋在了腦後，此刻的她只希望能在舞台上展現出最好的自己，能讓身邊的這個女孩感到高興，僅此而已。
王曉嘉長長地舒了一口氣，輕描淡寫而面帶微笑地對張明婉說道：「相信我，今天走上舞台的人之中一定有人可以回應你的期望的，一定！」
「哈？」張明婉原本只是想讓自己的瞎嗶嗶顯得更真實一點而特意增加了演出效果，這樣只要王曉嘉把她當做是個奇怪的偶像粉就完事了，可是王曉嘉的反應卻有點出乎了她的意料。
「這算是什麼回答啊？」張明婉滿臉問號地看著王曉嘉，直接給她整不會了。
張明婉尷尬地假笑道：「哈哈……是嗎？那就好，那就好，我好期待呢。」
正在這時，廣播里傳來了新的通知：「有請67號選手上場，下一位69號選手做準備。」
王曉嘉站了起來，對著身邊的張明婉笑了笑，一言不發地走上了舞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