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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二節 卻(中)

  紅妝的鬼袖綾滑進了手心,芸兒還沒拉好裡面的衣裳,便重新撿起了斗篷系在了身上不顧紅妝手中的鬼袖綾,轉身,緩緩地,一步一步離開了紅妝的寢殿。

  不是最討厭紅色嗎?為什麼還要披上那件斗篷?紅妝不明白。

  而芸兒等待著的鬼袖綾,始終未發。

  終究,又成了她的樣子,活了下去。

  芸兒看著紅妝時,心裡卻都是重緣與她的故事。可是芸兒不知道,紅妝難得能用一次讀心術。也許重緣一直保護著芸兒,讓芸兒到了現在也不會武功,只是笨拙的用一把匕首來防身,這是紅妝的讀心術終於能成功一次的原因。

  所以,才會有這樣一幅神奇的畫面。

  芸兒看著紅妝,腦子裡滿是紅妝的故事。而紅妝看著芸兒,眼裡,儘是芸兒的心。

  原來,芸兒有一個愛人。一個聽起來,與她八竿子打不著關係的心上人。

  紅妝看見那人的身影,著實吃了一驚。

  乍見那人,紅妝吃驚自然是情理之中,時隔久遠,那段往事紅妝早已記不清楚了。很可惜,那個人影在芸兒的腦海中也是轉瞬即逝,紅妝也沒辦法再去過多的探索了。

  不過僅僅一個身影,已經足夠讓紅妝放過了那個與自己有幾分相似的女子。

  也可能,是想為重緣做最後一件事。

  或是,想起來了雪蓮女,自己曾經也是這般討厭雪蓮女的。

  還有可能,是真的將她當做了年輕的自己,紅妝也說不清了。總之,紅妝最後還是沒有出手,帶著她心中的那個人,和那段不為人知的故事,離開了紅妝的寢殿。

  她會去哪,沒有人會知道。就像,七日以後,再也不會有人知道,這世上曾經有過這麼一個人,她心裡,裝著這麼一段故事。

  或許,這個吃人不吐骨頭的世道,真真正正純粹的感情,真的特別的少,所以其實芸兒是幸運的,一下子,便碰到了自己對心上人的純粹。又看到了昭親王對國主的純粹,還有國主對盟主的純粹,屬實的難得。

  而芸兒那個讓紅妝詫異的心上人,便是仁曲教年少有為的那位大師兄,安少。

  這是一個很長的故事了,擇其重點來說,倒也不難懂。

  芸兒是個江流兒,還在襁褓中,便被下山了的仁曲教教主欲無撿了回去。

  芸兒長大了,聽的最多的,便是師父欲無,是這世間第一的大好人。

  仁曲教不差錢,可是所有的閑錢,都被欲無拿去救濟山下的百姓了。芸兒一直堅信著師父是個大好人這個道理,最好的證實,便是師父救了自己,將自己好吃好喝的養了這麼大。

  救濟百姓這個事,當真是個苦差。不僅又累又苦,還很容易被百姓罵。

  芸兒年齡太小,貪玩,自然是要求了寵她的欲無帶她出去玩。可是欲無抽不開身,只好叫著小小的安少,下山救濟百姓的時候帶上了芸兒。

  那個時候的大師兄,便是世間,除了師父以外,最好最好的人了。

  大師兄不苟言笑,可是溫柔的緊,走到哪都帶著芸兒,生怕把芸兒弄丟了會受到師父的責罰。

  那個時候,芸兒每次和安少去放糧,都不曾聽過安少報出自己或是仁曲教的名姓。芸兒不理解,可安少卻是少年老成的道,欲要人知並非真善。

  芸兒當然不懂,欲無只是想幫幫百姓,並非是想要打草驚蛇。這種授之以魚的事,本不被讚揚。可是世道艱辛,欲無並不能授之以漁,也只能如此。

  欲無在前面發量,芸兒只是乖乖在後面拽著安少的衣袖看著。

  明明是做好事,可是這卻是個苦差事。之所以稱為苦差事,便是因為安少每次發完糧,都會多多少少掛些彩。

  原因很簡單,安少發糧的規矩,來者無論穿著,皆有一個饅頭。可是安少每逢看見衣著襤褸者,或是骨瘦嶙峋者,還有貧婦和孩童,總會再多給幾個饅頭。

  這麼一來,就牽扯到了一個對於六歲的芸兒來說很深奧問題,何為公平。

  沒錯,安少沒有做到公平,所以當別人回來鬧事時,安少辯無可辯。他們動手,安少只是挨打,也不還手。

  芸兒在知道,安少不還手只是因為怕打傷了那些村民時,忽然就悟出來了一個道理。

  這世間,有強者,也有弱者。而一圈圈的,大圈套小圈的,皆是一場遊戲。那是大遊戲,套著小遊戲。

  而每一個遊戲,都有一個神仙在掌控著。就如同今日這個放糧的遊戲,安少是主導,便是這個神仙。

  神仙是主宰,受萬眾敬仰,神仙只要注意一件事情,維繫平衡。只要平衡,這場遊戲便永遠不會停止。

  再說大一點,安少便是在仁曲教的遊戲了,仁曲教的神仙,便是欲無。同理,欲無只要平衡,手中的遊戲便不會停止。

  當然,每個人的想法都不一樣。若是這個道理叫紅妝知曉,紅妝一定會做那個玩的最開心的神仙。可是芸兒不是,芸兒學會的,便是一定要找一個,最會控制平衡的神仙。所以,自己一定要乖乖的,不能做打破平衡的那個人。

  收了攤,芸兒給臉上掛著淤青的安少上藥的時候,腦子裡便也只剩下安少的好看了。

  那是第一次,芸兒想起了,在街上看見的夫妻,結伴而行。常常有男子守著活,到了中午,便有女子提著竹籃過來送些熱騰騰的飯食。

  芸兒每每看見,總要拉著安少多問幾句,那時安少便會極有耐心的解釋到,那女子,是那男子的娘子。娘子給夫君送飯,這是應當的。

  「在看什麼?」安少支著臉,等著芸兒拿著剝了殼的煮蛋給自己滾滾那青紫,可是芸兒卻出了神,老半天了還定著不動。

  芸兒猛地一驚,雞蛋掉在了地上,微微一彈,又滾了一段,不爭氣了碎了開了。

  「想給你送飯。」心裡想著,芸兒臉上有些泛紅,倒是安少緊張了起來,還以為今日將芸兒帶出去弄病了。

  直到芸兒幾次確認,安少才放下了心來。而芸兒,出於孩童的懵懂,將這一切的緊張,全部歸功於了安少是在關心自己。

  從那之後,芸兒便將半夜偷摸溜進安少的房中,爬進被窩叫安少給自己講故事當成了一個每日必須要做的遊戲。

  理由很簡單,因為安少曾經說過,夫妻就要一直在一起,晚上睡覺也是要在一起的。

  安少只當芸兒還小,夜裡怕鬼也是常有的,總是脾氣極好的答應著芸兒每一個強人所難的要求。

  漸漸的,芸兒還真的將那四書五經都聽完了。後來想想,自己還真是有毅力,安少也著實是不會討女孩子歡心。

  明明一切都是那麼好的樣子。芸兒只是和欲無去參加了一次武林大會,為何就什麼都變了。

  芸兒本想著,等這次武林大會結束,便親口告訴安少,自己要做他的娘子,要他等自己長大。只是沒想到,一切都結束了。

  欲無慘死在了武林大會的前夕,武林大會也因此聽了。在芸兒心中,這是必須的。因為師父是天下第一大好人,好人就該受到所有人的敬重與愛戴。

  所以,手無縛雞之力的芸兒,最終到了義賦宗宗主天閑的身邊,等著他們一起破師父的案子。

  沒想到,等來的,卻是師父成了一個大壞人,是武林的敗類。

  芸兒又不明白了,這究竟是為什麼?只是因為,師父殺過一個人嗎?

  雖然芸兒不知道,欲無為什麼要殺同游,可就是是真的要殺,那有怎樣呢?這江湖中人,能叫得上名的,哪個沒有殺過人呢?

  既然都殺過那麼多的人,師父也只是殺過一個人,為什麼就因為這一個人,要將救過那麼多人的好全部抹去呢?

  芸兒不理解,不過也不重要了。

  因為,芸兒悟出了另一個道理。那個盟主,總是幾個門派成群結隊的,這便是多數人。這個世間的公正和平衡,是多數人說了算的。盟主這個神做的很好,他扎進了多數人中,將平衡掌握在了自己的手中,這也就說明,這場遊戲還可以玩很久很久。

  所以,芸兒留在了義賦宗。因為義賦宗,是大多數中的一個。若是能得到義賦宗的幫助,那個時候,再回去找安少,安少也會成為這個大多數。

  師父死了,不出意外,就會是安少做教主。芸兒這樣想著,一想到日後自己能夠幫到安少,不免有些沾沾自喜。

  可是,芸兒猜錯了。安少沒有做成教主,天閑,也沒有變成多數人。

  敏銳的芸兒發現了,若是中心,義賦宗並沒有千秋歲要近。所以芸兒沒有遲疑,在重緣問出那句話時,毫不猶豫的答應了重緣的邀請。

  那,才是惡夢的開始。

  因為,安少成親了。

  仁曲教大弟子成親,稍稍打聽,芸兒便已經能事無巨細的全部知曉了。

  成親了,也就不能再讓自己做娘子了。芸兒還記得,安少說過,娘子,只有一個。

  這是造化弄人?還是天公不作美?還是,本就無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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