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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節 日向晚 聲聲慢(上)

  哦.……」紅妝吃了癟,心裡卻又有些不甘心,「那,你可有心上人?那也不是例外嗎?」

  「有。」月生忽而淺淺一笑,好像真如皎月初升一般,「世間例外,唯她而已。」

  這是什麼?自己來找刺激?紅妝心裡一酸,再一想想,好像也沒什麼好羨慕的。畢竟,和他不相上下的撫雲,也是這樣愛著自己的,甚至,更多。

  撫雲就不會對除了自己以外的女子這樣溫柔,紅妝心裡清楚。這樣算起來,還是自己的撫雲更強一些。

  「國主怎麼這樣看著我?」

  「哦……」紅妝縮了縮身子,在席子上抱腿坐在了月生對面,「我覺得你很像一個我一直在找的人,所以總忍不住想多看幾眼,抱歉。」

  「像?」

  紅妝悻悻一笑,「是啊,他是我的夫君呢,你的眼睛和他的太像了,我一直在找他,這才會.……」

  「夫君?原來國主有國婿。」月生溫和的笑容一凝,起身去了內屋。

  沒一會,月生手上端著兩個翡色的小壇走了出來。不過手掌大小,上圓下方,模樣倒是別緻。

  「國主,時辰還早,這裡沒有滾水便沒有茶。國主若是不願回去,此有酒名喚伴月,可代茶一飲。」

  酒?紅妝很久沒喝過了,聽見月生這樣說,自然打起了精神接過了月生手中那個樣子奇奇怪怪的酒罈。

  伴月酒?聽著好像還挺有意思的。紅妝湊近淺淺的抿了一口。

  「好辣!」砸吧著嘴又品了一口,這次倒是覺得唇齒髮寒,咽入喉中,心裡卻是發熱的。「這酒,好不一樣呀……」

  月生倒是一副喝慣了的模樣,帶著笑意飲了一大口。

  他.……該不會就是拐著彎想要自己喝酒吧?紅妝看著這笑,突然就有了一種怪怪的感覺。「你怎麼,怎麼突然拿這個酒啊?」

  「國主不喜歡嗎?」

  「哎?喜歡.……喜歡倒是喜歡,就是.……」紅妝琢磨半天,又說不出哪裡怪,只好作罷。「挺好的,謝謝你的酒。」

  月生瞥了一眼紅妝放下的酒罈,將自己的放在了紅妝的酒罈旁邊,「國主為何非要將我要來此處?」

  「我……」紅妝被問的心裡一緊,突然就很想要他,沒有理由。只是這樣說,恐怕他會多想吧?磨嘰半天,紅妝才支支吾吾的開了口,「我,我不是說了嗎.……你的眼睛,很像我夫君,我……我想和你做,做朋友.……」

  紅妝尷尬的耳朵尖都紅了。這是第一次和別人說,要做朋友。紅妝不會,神奇的,一切都好像當時那個說要和自己做朋友的天閑,莫名其妙的重合了。

  「朋友?」月生低下了頭漫不經心的整理著自己的袖口,紅妝看不清他臉上藏著的笑容。再一抬頭時,月生端起酒罈飲了一口,才答了紅妝的話,「我是下人,怎麼配和國主說朋友?」

  「國主,就不能有朋友了嗎?」紅妝歪了歪頭看著月生,「國主,就要孤零零一個人過一輩子嗎?」

  「當然不。」月生將酒罈放在了自己面前,「國主不該缺朋友,也不該找一個下人做朋友。」

  臉驟然變得通紅。當然不是因為月生的話,而是紅妝才發現,原來月生剛剛喝的,是自己的那壇酒。而月生那壇,現在就在自己面前。喝也不是,不喝也不是。換回來也不是,不換也不是。

  「照……照這麼說,你不是下人,是不是就願意和我做朋友了?」看月生神色如常,紅妝想了想,該是他剛剛沒注意這才拿錯了,便也定了定心神。

  「可我是下人。」

  「那你做我的朋友,就不是下人了。我,我給你做御前畫師,見任何人不必行禮,也包括我,好不好?」

  「多謝國主。」月生完全沒有推辭,心安理得的接了下來,「國主,昭親王,也是國主的友人?」

  這麼快就答應了,紅妝險些覺得是自己中計了。這個月生,根本就是在仗著那雙像撫雲的眼睛在為自己加官進爵!不過,那又能怎麼樣呢?誰讓自己對著雙眼睛一點辦法也沒有呢?

  撫雲這個大騙子,究竟跑哪裡去了啊?究竟知不知道,自己有多愛他?只是這樣一副相似的眸子,便已能將自己吃的死死的了!

  紅妝心裡叫苦不迭,這才調整了氣息,「他不是友人,他和你不一樣?」

  「哦?不知,如何不同?」

  「他是親人。」紅妝嘆了口氣答道,「你何必與他比?天下無人比的及他。」

  「無人能及?那,國婿?」

  「這不一樣。」紅妝想了想,還是端起了酒罈飲了起來,「若他和我夫君只能選一個活,我便是陪我夫君命喪黃泉,也要護他無恙的。很多的事情,你不懂。」

  不懂嗎?月生眼裡流出了讓人看不懂的神色,「既是朋友,我不懂,國主可否與我講講?講講昭親王,講講,國婿。」

  「且慢。」紅妝還未開口,又被月生打斷了,「不知國主可也覺得,喚國主有些生分,不似友人。」

  「哎?哈哈.……」紅妝這才反應過來,這月生,比自己想象的還要大方不少,還真是不客氣的。「你可以叫我紅妝。」

  「紅妝嗎?」月生喃喃著,點了點頭,示意紅妝可以講了。

  「其實,也沒什麼好說的。過去的,都是過去的故事了。」紅妝一手托著下巴,將目光掃在了窗外。算算時辰,應該很快就會到日出了。

  「你看昭親王現在威風凜凜的樣子,其實,他受過很多的傷,幾乎每次都是貼著死亡回來的。而那些傷,所有的傷,無一例外,都是為了保護我。」

  「國主是在感恩?」

  國主?紅妝有些不解,為何問了自己的名,月生卻還要叫自己國主。不過這不重要,名稱罷了,他想怎麼叫就怎麼叫吧。「我們倆,不必感恩。」

  月生不知在想些什麼,轉了換了話頭,「那國婿呢?」

  國婿啊.……紅妝一想起,心裡便泛出了暖意,入口的酒都甜了,不由掛上了笑容,「他,是這世間最好的人了。他什麼都會,什麼都能做的最好。你的眼睛,就很像他。」

  「十全之人?」

  「不,他有一個缺點。」紅妝歪著頭看著月生,「他老是會忘記。忘記我,忘記愛我,忘記回家的路。反正,什麼都愛忘。若他能記得牢一些,我也不必這讓日日等他回來了。」

  明明……那日他離開時,語氣都還那樣尋常。讓人以為,那只是極其平凡的一日,以為他的離開,只會短暫的好像去做了頓飯一般。

  月生的眸子變得深不見底,紅妝並沒有注意,已經不似撫雲那般清澈,可是到底多了些什麼,沒人說得出。

  「與我相較呢??」月生的神色忽而認真了起來,收了那淡淡的笑意,「我不會忘,我素來萬事都愛多記幾分。」

  不知是那雙眸子太過動人,還是紅妝上了酒氣,竟然一時有些沒反應過來,愣在了原處,有些無措的看著月生。

  「就像,今日第二次見國主,我記得,國主愛歪頭,總是愛朝著右邊。國主每次邁步都喜歡先出左腳,國主的眼睛里總是沒有歡愉,可是,卻有我的眸子。」

  「啊!」一個慌張下,慌張一不注意打翻了自己的酒罈,無色的酒濺濕了席子,也弄髒了紅裙,讓紅妝一下子想起了剛剛撫雲的容貌,這才分清了剛剛在自己眼中,險些和撫雲重合了的那個月生。

  「那不是你的。」紅妝冷下了臉,「抱歉,弄撒了你的酒。你收拾一下吧,我先回去了。」

  紅妝剛剛回到自己的寢殿,便望見了一步一步跳出天際的日出。再一摸臉,還是燙的。

  毫無徵兆,紅妝驀地就想到了之前仇無淚說的,面首那個詞。

  難道……是他想做自己的面首.……才.……

  紅妝有些欲哭無淚,只希望不是真的。可是的確,紅妝仔細回憶,便能感覺到今日月生話語中的句句試探。

  可是,若真是這樣,為何又幾次三番請之不來?又為何知道了名字,卻依舊叫自己國主。

  而且,眼神並無輕浮,話語也沒什麼不妥的地方……難道,是自己想多了?

  不出意外,紅妝又稱身體不適逃了早朝,並且毫無愧疚的在本不該辜負的早晨,舒舒服服的補起了覺。

  紅妝又夢魘了。本以為昨日晚上消停了些,卻沒想到還是沒躲過。

  雖然很不想見雪蓮女,可是醒來時的心驚肉跳實在是難受,紅妝只得又喚來了雪蓮女。

  依舊是抱著那把琵琶。守了幾個月的廊,雪蓮女看起來,卻是比紅妝精神多了。當然,紅妝也只是出口暗氣罷了,江湖中人,又怎麼會真的覺得守廊折磨人呢。

  「為什麼夢魘還是沒辦法好?」紅妝閉著眼又躺在了窗邊的軟塌上,「好像又嚴重了。」

  「夫人夜裡能睡幾時?」雪蓮女隨手撩撥了幾個音,「夢魘的內容,醒了可還記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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