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七節 亂了無數 盡隨煙塵路(下)
都什麼時候了!哪裡還有心情吃東西啊!」紅妝哭笑不得的看著此時依舊這樣悠閑安然的撫雲,實在是不知道該說些什麼才好了。
「我早上做好了的。」撫雲淡淡的開了口,「不知道你什麼時候醒,怕涼了。」
「真的什麼都不說嗎?」紅妝撐著臉眼巴巴的看著撫雲,「那我們要幹些什麼啊?」
「吃飯。」撫雲學著紅妝的目光又看了回去,「靜觀其變。」
紅妝放眼望去,沒有一個人此時的臉色是好看的,除了撫雲。
說是不怕,怎麼可能呢,五萬兵馬圍在谷外,就是一把火放過來,也足夠將仙逸谷變為一片廢墟了。這個江湖,看著是洪水猛獸,實則弱不禁風,經不起一點點朝廷帶著正義之名的曙光照耀。
紅妝知道,撫雲在等,這是一場博弈,比的是耐心。他是想等朝廷先開口,先開口的,就輸了主動。
「我本以為.……」紅妝看著簡端來的桃花糕,卻是一點胃口也沒有,「我本以為,終於可以好好和你在一起了。」
撫雲沒有說話,紅妝也沒有再說話。
送竹沒有說話,天閑也沒有說話。
當然,也有亂作一團和吵成了一片的宗門,只是,與紅妝他們無關了。
最後一天的武林大會沒有開成,畢竟現在也沒有任何意義了。
彷彿是臨死前的宣告,送竹手腳冰涼的跟著天閑回了客房。
這一次相見,天閑沒有提到曾經的炎懿國被出賣。送竹也沒有說起以前的被冤枉和委屈。好像什麼也沒發生過一樣,誰也不願一相信覆水難收,尤其是兩個終於有勇氣打破禮節教條的束縛的兩人,更不願意承認木已成舟。
「是不是怕了?」天閑徹底沒了曾經的稚氣,反手將送竹攬在了自己腿上,「不用怕,我還欠你一場婚宴,不會讓你有事的。」
送竹有些失神的摟著天閑的脖子,「剛剛那些宗門找盟主討說法,都被百花夭攔下來了。現在這個情況,我擔心姐姐會不太好.……」
「沒什麼不好的。撫雲做的是對的,先拖著那些宗門,總會有先服軟的。」
「我們會死嗎?」朝廷里的人會做些什麼,皇上想做些什麼,這裡沒有任何人會比送竹更清楚了。送竹不知道這次來的是不是虛古,只能期望,不是虛古。
若是別人,或能對如此屠殺殘留一絲猶豫,這些並不那麼無辜的性命,可能還有可乘之機。
「我不會讓你死。」
送竹想了想,眨著眼睛看著天閑,「或許,我可以去和涅華國的人聊聊,看看他們想做什麼。」
「沒什麼好聊的。」天閑說著將送竹抱了起來,「不聊,他們不過三天自己也會找上門的。」
送竹沒有再開口,任天閑將自己抱到了床上,下了帳幔。
送竹對天閑要給出的承諾,總是想方設法的岔開。這次是真的不想要了,並非是只對天閑一人。所有的承諾,都不要了。
送竹變成了另一個樣子,比從前更加溫柔善解人意,卻沒了曾經的勇氣和骨子裡的執著。沒了依賴,撤回了堅持的送竹,大概這才是她該有的,能保護自己的樣子。只是,那個少年,還是不是在心尖上?
終欽門後山冰窟
「總算完了,累死了!」紅妝揉了揉自己的肩膀,「我這輩子都沒這樣算過這麼多的數!」
撫雲忍不住淡淡一笑,替紅妝倒了杯茶。
的確是不少,紅妝剛剛幫著撫雲算出來了終欽門現在所有的餘糧數,這裡幾斤那裡幾兩的,忙活完這都入夜了。
「怎麼辦啊?這裡裡外外這麼多人,我們撐死了也只夠不到七日的口糧了.……」紅妝發愁的看著賬本,現在這裡能出去的恐怕就只有青羽雀鳥了,沒有糧食,根本沒法和那些大軍比耐心。
出人意料的,撫雲卻不著急的開了口,一個字一個字的吐了出來,「十五天。」
「十五天?怎麼可能啊!這七天都勉勉強強了,一天一頓也撐不到十五天了啊!」
撫雲意味深長的笑了笑,「斷糧。」
斷糧?先斷糧?「哦!」紅妝猛地拍了拍桌子,一副恍然大悟的樣子,「我知道了,斗米養恩,升米養仇!你是要先斷糧,以免到時沒糧了措手不及!」
提前留後手,的確是個好辦法。做了這麼久的壞人,此時最大的好處,就是紅妝能夠設身處地的猜到那些人,會說什麼話做什麼事,心裡,又在想些什麼。
倘若撫雲當真傾囊相助,最後恐怕就是各宗門的廝殺搶奪了,斷斷糧,讓他們提前知道生死大權掌握在誰手裡,現在是最明智的,最能控制住他們的做法。
「不光如此。」撫雲隨手抽出了一卷捲軸,「沒了吃的,就該站隊了。」
這次,紅妝有些想不明白了,畢竟,紅妝並不知道現在火磐會他們究竟已經成了怎樣的形態。
他們沒有吃的,依靠著他們的小門派總是要活命的,要活命,就得找真正的庇護所。
紅妝不了解,不代表撫雲猜不到。朝廷已經圍谷,確遲遲不動手,恐怕是有招攬之意。而這個招攬,並沒有光明正大的在圍谷時便威逼利誘,反而是拖到了現在,一點表示也沒有。
想來,正是那領頭之人,想要借著自己的公事,暗中為自己籠絡勢力,這才選擇了遲遲不動手,只是一味的逼著自己這邊去與他們洽談。
這是一盤死棋。無非就是不要命的殺出去,或是惜命的接受人家的招攬。
舉足輕重的小人物,可以選擇要不要站在撫雲身後。而那些能主導別人生命的,卻要選擇,流血還是折腰。
「站什麼隊啊?」紅妝好奇的開了口。
「他們來領自己門派要用的菜肉饅頭,不要站隊嗎?」
「哎?」紅妝被撫雲突如其來的調侃一下子整懵了,老半天從撇了撇嘴伸了個懶腰,「你困不困啊?我們睡覺吧。」
「不許跑!」趁著撫雲還沒來的做出反應,紅妝立馬大聲喊了出來,「你今天再跑你就完蛋了!」
「我沒有要走。」撫雲眼眸一掃,落在了房中的雋雲琴上,「我哄你睡。」
「不要!」紅妝沒有再給撫雲再出什麼幺蛾子的機會,「你陪我睡!」
撫雲似乎是在琢磨著什麼,紅妝一眨眼的功夫,就消失在了房中。
人呢!紅妝不敢相信的揉了揉眼睛,依舊沒有看到撫雲的身影,這才確信了,他真的敢就這樣跑了!他真的敢!
「啊!」紅妝忍不住氣的吼了出來,啪的一聲,撫雲冰窟里唯一的茶壺也沒能幸免於難,在紅妝手裡變成了一堆碎瓷片,算是完成了這輩子的茶壺一職。
都快沒命了!都不願意接受自己嗎?騙子!
紅妝一時壓不住火氣,提起裙擺就沖了出去。不爭饅頭爭口氣,今天說什麼,也得把撫雲抓回來!
最後,當然是無疾而終,紅妝在後山兜了三四圈,到了半夜,也沒找到撫雲的下落。除了意外的到了後山的樹屋,看見了那空蕩蕩的屋子心裡還是無法抑制的起了波瀾外,其他的一無所獲。
也許不算巧合,在紅妝灰心喪氣的坐在了後山的大樹下時,雪蓮女悄無聲息的出現了。
「大司命,好有閒情逸緻。」雪蓮女臉上並沒有什麼不妥,可也沒有什麼友善的樣子。
「你!」紅妝就好像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一般,「你見到撫雲了嗎?」
「我當然沒有。」雪蓮女一開口,紅妝就好像被澆了一盆涼水,正滅了剛剛燃氣的希望。然而,雪蓮女好像也並沒有因此心滿意足的樣子,「這麼晚了,大司命找盟主要做什麼?」
雪蓮女其實沒騙人,她的確沒見過撫雲。就連現在出現在這裡碰見紅妝,其實也不是巧合。恰莎憋了話,又不敢自己出現在紅妝面前,雪蓮女這才能知道,紅妝此時會在此地。
紅妝一時有些語塞,如何能答得出來。難道要說,自己的夫君,晚上跑了?可是.……又好像,他從沒承認過是自己的夫君……這成什麼了?
「大司命也不知道?那大司命可曾知道,盟主想要什麼?」看著紅妝不知如何開口,雪蓮女似乎很滿意。要是紅妝現在巧舌如簧,恐怕說什麼都沒用了。「大司命應該知道,盟主現在已經不再是曾經那個盟主了,現在的盟主,放不下責任和愧疚。」
責任?愧疚?只是責任和愧疚?
不可能。紅妝開了口,「我要先走了。我們的愛,你不懂。」
「你們的愛?」雪蓮女忽然笑了,「大司命就從沒想過,這份愛,究竟是您的,還是盟主的?」
「既有他的,也有我的。」紅妝忽然轉過了頭,面對面的和雪蓮女對著,不急不惱,只是毫無波瀾的陳述著。
雪蓮女絲毫沒想到曾經一碰就炸的紅妝,如今也能有這麼平靜的時候。
「有你的?」雪蓮女忽而臉上閃過了一絲輕蔑,「你的愛,就是喜歡一朵花,所以費勁全力也要把它摘下來剪短枝葉,讓它只能永遠的離開曾經的自由和快樂,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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