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節 迢迢盡 向人依舊(中)
有了第一次,就會有第二次。
很多的事情,只有零次和無數次。
就比如今天。
紅妝又鬼使神差的走到了舒雲谷。
今天是個陰天,烏雲密布,倒是不冷,卻甚是悶潮。
與那日不同,今日的舒雲谷,環繞著行雲流水的琴音,如鳴環佩,餘音裊裊,圍著每一朵桃花穿梭蕩漾,不絕如縷。
能彈出這樣好聽的琴音,該是個高人吧?紅妝想了想,高人大概都不喜歡被打斷。
為了不破壞這天籟之音,紅妝坐在了一棵桃花樹下,安安靜靜的聽著。
那天摔得傷口已經結疤了,醜醜的,紅妝覺得自己很好笑,不由笑了出來。
最近江湖很不太平,清水司也忙碌了起來,偶爾這樣躲躲清閑也很好。
只是……還沒有見到撫雲.……
他是個怎麼樣的人呢?
紅妝歪了歪頭,他該是個很善良的人吧?否則,也不會這樣幫自己。
可他又是一個拒人於千里之外的人,目的達到了,就恢復了自己往日的清冷。
該.……怎麼樣才能見他一面呢?
「哎?」
老天爺喜歡破壞氣氛,喜歡給人澆冷水,這也不是一次兩次了,一點也不稀奇。
好不容易跑出來一次,竟然下起了雨來。
本是微雨,不知不覺竟然越來越密,淅淅瀝瀝下了個不停。
紅妝沒了辦法,提起裙邊朝著谷里跑去,正見重重桃花后竟然有一個桃木所制的小迴廊,上面還有桃花,看起來有些神秘的美感。
紅妝急忙跑進了迴廊,扶著廊壁大大的喘了兩口氣。
「嗯?」
琴音戛然而止,紅妝猛地反應了過來,莫不是,那撫琴之人正在此處?
鞋襪都打濕了,有些不舒服。紅妝脫下了鞋襪放在了廊下,光著腳提起裙邊朝里一點點走去。
迴廊比紅妝想象的還要長,走過了兩個拐彎,到了最後一處轉折,紅妝突然停了下來。
恐怕,那撫琴之人就在這裡了吧?自己一探頭,就能看見了?
紅妝咬了咬嘴唇,在靠著廊壁坐了下來。
還是……不要去打擾他好了……
「既然來了,何不露面?」
熟悉的聲音傳入耳中,紅妝猛地彈了起來。
心臟突然開始加快,這樣的天氣,本就沉悶,紅妝更覺得喘不上氣了。
怎麼辦?是撫雲!是撫雲的聲音!
紅妝一咬牙,探出了頭,走進了最後一段迴廊。
撫雲就坐在迴廊最里處,面前正放著一把七弦古琴。
「你……你怎麼在這裡?」氣氛太尷尬了,紅妝等了半天,好像一隻淋了雨的落湯雞,狼狽的站在那個乾乾淨淨超凡出世的白衣男子面前,實在是有些呆不住了。
撫雲靜靜的坐在,不溫不火的看著紅妝,良久,將目光移到了廊外的雨景中。
「這裡是終欽門的內谷。」
對啊!紅妝簡直是覺得要被自己笨死了,明明就是自己偷溜進了人家的谷,居然還問人家怎麼在這!
氣氛更尷尬了,紅妝小心翼翼的又開了口,「剛剛,是你在撫琴?」
撫雲點了點頭,見撫雲不說話,紅妝在廊邊的位置上坐了下來。
廊檐很寬,雨水一絲一毫都落不進來,這到讓本來還想玩玩雨水的紅妝沒了辦法。
「你可以,再彈一曲嗎?」
沉默。
沙沙啦啦的雨聲顯得更龐大了。
看樣子,撫雲是拒絕了。不,不是看樣子,是他根本就是拒絕了!
「那個.……怎麼突然就下起雨來了?哈哈!」
鍥而不捨,在大多數的時候都是一種美好的品質,尤其是現在,竟然讓撫雲又開了口。
「賞雨也好。」唇齒輕砰,依舊沒有表情的臉上,還是那樣的清冷。
「呃……對啊!」紅妝已經拚命的絞盡腦汁的想要找話題了。可惜,緊張的人總是容易江郎才盡,這種時候,總是容易變成沒話找話,「你,經常來這裡撫琴嗎?」
撫雲出乎意料的好像當真的想了想,「上次,大司命也在。」
「哎?」紅妝有些吃驚,「我?我也在?」
「在摘桃花。」語氣有些疏離,大概,還比剛剛多了一絲厭惡。紅妝能清晰的感受到。
「抱歉!我.……對不起,我.……沒忍住.……」紅妝立馬緊張起來,「對不起啊.……我以後不會了!」
撫雲重新變回了那雲淡風輕的樣子,「萬物有靈。」
這次換紅妝不說話了。沒話可說,確實是自己溜進了人家的內谷,還摘了人家的桃花,也沒有跟人家知會一聲。
紅妝突然委屈的很想哭,可明明就是自己錯了,沒什麼好委屈的。
「怕我?」
「沒!沒有!」撫雲突然的出言,到嚇了紅妝一跳,趕忙解釋到。
「怎麼不說了?」
「呃……我在想.……該怎麼給你道歉……」
怎麼會不怕?紅妝明明就是很怕撫雲,卻說不上來為什麼。他永遠都帶著一種悠然的感覺,不溫不火,好像永遠都不會為了任何事情而上心或是生氣。
可是,他又是那樣的清冷和疏離,拒人千里之外,讓人想盡辦法也沒有機會靠近半分。
紅妝害怕,也許,自己哪裡有一句不對,就真的再也見不到他了。
「為何道歉?」
「呃……我,不應該偷偷跑來這裡,還摘了你的桃花……」
撫雲抬起來眼眸看著紅妝,那一刻,撫雲發現這個普普通通的女子,好像也有一點點的不同。
就像世界上所有女子一樣,這個大司命溫婉,含蓄,喜歡花,還會像那些俗人一樣將花折下佔為己有。
可是,沒有武功的女子,卻會爬上樹去,只為了折花,即使摔下來,卻去先看花有沒有事,有些奇怪。
明明是清水司的大司命,並不比武林盟主第一頭,反而是相互制衡的關係。
可她去好像非常小心,謹慎緊張,甚至顯得有些膽怯,她為什麼會當上大司命?為什麼會害怕自己?有些奇怪。
她不會武功,從清水司過來一趟至少要走兩個時辰,不為意境,也不為琴棋書畫,她來做什麼?有些奇怪。
這樣一個膽小怯懦女子,為什麼會有這樣多的話?害怕自己,難道不是應該躲著才是嗎?可她卻遲遲不走,為什麼?有些奇怪。
或許,她是對自己有心?
正在這時,廊中傳來了腳步聲,半晌,恰莎撐著傘到了撫雲面前。
「盟主,你怎麼出來也不和我說一聲啊!」
撫雲沒有說話,沉眸又看了一眼紅妝。
恰莎一看,沒忍住開了口,「大司命,此處是我終欽門的內谷。清水司隨與盟主休戚相關,但終欽門畢竟不歸清水司管轄。日後,還是提前分清些好。」
紅妝聽懵了,失神的點了點頭。
雨好像小了些,這樣,自己的心跳就能聽的更清楚了。心裡有些隱隱作痛,不知是不是被這天氣悶著了的緣故。
這個女子是誰?原來撫雲的身邊,還有這樣好看的女子。看起來就瀟洒利索,很聰明的樣子。再看看自己,落魄狼狽,連清水司的份內事務要,沒有小意幫忙都做不好。
所以.……自己……本來就不屬於他的世界。
恰莎繞到了撫雲身後,推著撫雲朝廊外走去。
「不必。」到了拐角處,撫雲忽然開了口,「你可以來。」
恰莎和紅妝同時愣住了,撫雲抬了抬手,恰莎回過了神,繼續推著撫雲拐過了轉角。
到了迴廊出口,撫雲突然看到了迴廊邊的一雙鞋襪,有些若有所思。
出了桃花林,離開了舒雲谷,恰莎終於忍不住開了口,「盟主,怎麼讓清水司大司命來我們的內谷呢?」
「無礙。」
本以為撫雲不會回答,沒想到竟然淡淡的開了口。
恰莎默默嘆了口氣,盟主的意思,永遠不會有人違背。
雨點滴滴答答的打在傘上,有些嘈雜,卻也是別有一番悅耳。
「盟主今日可有淋雨?看來今日這雨,還要再下一陣呢!」恰莎有些擔憂到,「盟主下次可別再這樣自己出來了,萬一再像今日一樣,淋了雨受寒可不好了。」
還要再下一陣?會受寒嗎?
「去知會清水司一聲。」
「啊?」
看著撫雲的背影,紅妝在廊里坐了很久。
在廊邊坐的有些不自在,紅妝靠著廊壁抱著腿坐了下來。
這是什麼意思?他說……自己可以再來?
那,自己以後也可以來這裡了!他好像,也沒有怪罪自己折了他的桃花!
可是,他好像很討厭自己,總是避之不及的樣子。
他.……到底是什麼意思?
下一次.……還會碰見他嗎?
太陽漸漸落山了,雨停了。
好像剛來時的餘音還在耳邊,還帶著桃花的清香。那把琴還放在桌上,被月光照的有些白蒙蒙的。
下了雨的天,星星總是比往日更亮些。
不知過了多久,紅妝聽見了一個匆匆忙忙的聲音。
「大司命!你在不在啊?」
不到半刻,仇無淚皺著眉頭急切的臉就出現在了紅妝眼睛里。
「大司命!你怎麼這麼晚了還在這裡啊!這裡好偏啊,我繞了一大圈才找到!」
「我……」看著仇無淚這個樣子,紅妝有些不好意思,「就是出來散散心。」
「哎呦!這麼晚了,我們回去吧!」
紅妝坐的有些腿麻,扶著廊壁踉蹌的站起了身。
仇無淚大驚小怪的驚呼再一次傳進了紅妝的耳中,驚碎了那時的餘音。
「大司命!你怎麼沒有穿鞋子啊!」
「外面都是濕的!你身體還不好呢!這樣會受寒的!」
紅妝還來不及解釋,仇無淚就已經脫掉了自己的鞋襪,強行套在了紅妝腳上。
「走啦!明天不是早上還要看處理事務嘛!大司命你困不困啊?要不要我背你?你先睡一會?」
「不用啦!」
話剛出口,紅妝已經措不及防的被仇無淚背了起來。
「我用輕功,這樣會快啦!我都困死了!之前找了你好久呢!」
風聲在耳邊呼嘯,這種騰空的感覺,讓紅妝覺得非常自在,甚至聽不清仇無淚都在喋喋不休些什麼了。
「大司命!你下次可不要這樣了!要不是今日終欽門傳了話,你自己走回去都要半夜了呢!」
「這怎麼這麼多泥啊!」
「你身子還不好,要多休息啊!你以前武功可是特別厲害的呢!要快點好起來才行,我還想跟你學輕功呢!」
「大司命?你是不是困了?困了就先眯一會吧,很快就到了。」
「哎?大司命你的屋子是在東邊還是西邊來著?」
「好像是西邊……」
「哎?走錯了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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