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節 幾度何苦 落雪滿頭顱(中)
瀾襄國皇宮
在哪!她去哪裡了!
重緣出不了房門,也沒有告訴他這幾天到底發生了什麼。
他唯一知道的就是,現在月雲不在自己旁邊了。
按道理來說,昨日大婚結束后,他就能見到月雲了。
可是,沒有,到現在都沒有!月雲不在自己身邊,重緣能很清楚的感覺到。她不可能不回來,如果她不在他身邊,連覺都沒有辦法睡好!
一定是出事了!她不能一個人出去太久。
「砰!」
鐵鏈墜著手,身上穿著鐵衣。拔不出封穴道的針,不代表摔不出來。
重緣手撐著地,硬生生將身體向下砸去。
「砰!」
翻身砸下,後背的針已經沒入肌理。
只要摔出一根,重緣就能流轉內力,震出所有的針,就能震碎鐵鏈離開這裡!
心裡又信念的人,是不會記得自己身體狀況的尷尬的,正如同此時的重緣。
「砰!」
胸中泛起甜腥,一個不小心,鮮血從口中嘔出。
還差一點。
「砰!」
又是一口鮮血,已經快了,胸前的一根針已經摔出了大半。
「砰!」
「砰!」
「砰!」
「哐!哐啷!」
一次次猛烈的撞擊,胸前的銀針一點點從肉里褪了出來。
巨大的痛意和怒意交織后產生的力量,屬於超出了自然範疇的一種異能,往往不能用常理來推測。
一根針飛出的同時所有銀針盡數被震出,鐵衣在一股巨大的內力衝出中,在重緣身上破碎開來,碎片在空中爆開,稀稀拉拉的掉在了地上。
「嘩啦啦!」
鐵鏈從拷手腳的地方開始碎裂,恍惚間一陣風揚起,在悶壓的空氣中貼著重緣的身體化作了齏粉。
「咚!」
重緣捂著心口一腳踹開了房門,不顧又從心口反出的一股鮮血。
前些日子連日的放血,加上封穴道的一百零八根小指粗細的針,讓重緣已經力不從心。
然而重緣不知道是沒有意識到這一點,還是自己完全不在意,依舊毫不猶豫的沖了出去。
無夜在哪!
重緣幾乎毫不費力的就在隔壁的房間找到了無夜,又輕而易舉的拽起了無夜的衣領。
「她在哪!」
看見無夜一個人在房裡,重緣一刻也忍不了了。
「呵……這可不是求人的態度。」無夜似笑非笑的抬起來頭,正對上了重緣血紅的眼睛。
「我在問你最後一遍,她!在!哪!」重緣鬆開了無夜的衣領,一個字一個字從嘴裡冰冷的吐出。
「大婚當日。」無夜理了理自己的衣領,「獨孤清把他帶走了。」
「獨孤清!」重緣咬著牙念道,身形一瞬間已經移到了門口,突然又回過了頭,「你等著!」
「你的匕首在桌上。」無夜還是開了口。
等著嗎?無夜看著重緣離開時帶起的啞風,自顧自的苦笑了一下。明明沒有犯心疾,可心痛卻是這樣真實。
「出來吧。」
一個身著黑色斗篷,帶著黑色面具的人從簾後走了出來。
「國主,大祭司他……」
「重緣要是不走,誰去替她解毒呢?」無夜自嘲的笑著,「流渝宮那批貨現在怎麼樣了?」
「回城主,現在長的很好。只是.……」
「只是什麼?」無夜勾了勾唇角,「你現在說話倒也吞吞吐吐了,可是因為我沒有叫你寶貝?」
「屬下不敢!」黑衣人身形慌亂了一瞬,「只是,屬下不懂,國主既已燒了藏蘼谷,又何苦將藏蘼花都移到皇宮裡用自己的血再重新種起來?」
無夜無奈的笑了。所有不理智的行為都會付出代價,這一點無夜從小就明白。所以他所有的計劃向來都會留後手。
可偏偏這一次,是自己退縮了。
他本想藉助流渝宮運藏蘼花那批貨,讓重緣發現,再去劫花。等那批花用完了,重緣自然會心甘情願的將月雲送到自己身邊。
可沒想到月雲到了重緣那裡,脾氣陰晴不定,讓重緣不得已不讓沫橋在晚上去找他,這就耽誤了沫橋情報的上達。
加上後來芸兒的事,又連著放血,讓重緣更脫不開身顧及千秋歲的事了,沒有發現藏蘼花,這才讓計劃失敗,逼的無夜不得不衝動,聯繫自己在千秋歲的內應直接將月雲劫到了瀾襄國。
至於藏蘼花,無夜斷然不會真的讓藏蘼谷化為灰燼。不論如何也要為月雲留一條後路。
留下重緣,不是為了讓月雲心安平靜。無夜知道,因為有心疾,才意外能中了藏蘼花毒卻不受毒性影響的自己,依舊能讓月雲心安。
可,能夠抑制月雲體內毒性的,只有重緣的內力。只要重緣將內力給了月雲,月雲就再也不會受藏蘼花的折磨了。只要大婚結束。
事與願違,最終無夜也沒有辦法阻止月雲離開。
「寶貝~你現在倒是對我的事情上起心來了呢?」無夜戲謔一笑,直直的看著黑衣人面具后的眼睛,「為什麼那日要刺殺她?」
「噗通!」黑衣人毫不猶豫的跪了下來。
「屬下不敢!此事不是屬下所為!」
「哦?」
那就有意思了。的確不是她乾的。讀心術從她的眼睛里看的清清楚楚。
「你看看你~我又沒怪你,你這麼緊張幹什麼~」無夜挑了挑眉,「起來吧,藏蘼花的事情永遠也不會有第三個人知道。重緣先不用管,你回去盯緊千秋歲。不要讓千秋歲出亂子。」
「是!」
黑衣人走後,無夜悠哉游哉的到了大殿。
同樣的大殿,早已沒了那日喜殿的布置。冷冷清清,好像空氣都在諷刺著這空曠的大殿的孤獨。
殿下跪著一個女子,帶著斗笠,似乎已經等了許久。
「可是等的無聊了?」無夜坐在了國主的金椅上,帶著笑意的聲音傳到了殿下。
女子見無夜到了,站起了身,眉眼中滿是怨氣,「國主就這樣放了重緣?」
「呵~寶貝今日脾氣倒是不小啊~」無夜隨手玩起了自己的發梢,漫不經心的回著,「不放了他,又能怎麼辦呢?」
「國主好不容易將重緣控制住,就這麼輕易的又放了?」
「寶貝~」無夜淡淡一笑,「這個世界上,能困住重緣的,只有他自己。」
「可國主是有辦法留住他的!不是嗎?」女子的聲音越髮帶著氣。
「可是我平日慣著你了?」無夜眯起了眼睛,女子一聽,立馬變了神色,不再開口。
「你那邊什麼情況?」
女子行了個禮,重新開口說到,「國主猜的沒錯,公子帶她回去后,就將她關了起來。她現在武功盡失,是逃不掉的。」
「呵~」無夜的笑容中帶了幾分不屑,「對自己心愛的女子,也能用出囚禁這種不禮貌的手段。這些正人君子,表面風雅,不過如此。」
「國主說的是!屬下回去會繼續盯著的!」
「寶貝~」無夜突然意味深長的瞥了一眼女子,「終欽門有沒有懷疑你呢?」
「沒有!他們不會懷疑到我身上的。」
「那就好。」無夜頓了頓,「我在想,寶貝如今是終欽門的內奸,會不會有一日,也做了我的內奸呢?」
「屬下不敢!」女子微微一愣,急忙解釋到,「屬下永遠不會背叛國主!」
「哦?是嗎?」無夜的狐狸眼微微一轉,「在我眼皮子底下殺我要的人,就是你盡忠的方式嗎?」
「屬下沒有!」女子斗笠垂下的輕紗開始微微的顫抖,「國主!屬下是什麼樣的人您是最清楚的啊!」
「正因為我清楚。」無夜的笑容變得深邃莫測,「下不為例。下一次,你知道我會怎麼樣的。」
「屬下.……」
「好了!」無夜有些沒了耐心,一想到月雲,無夜就會開始煩躁,「你下去吧。盯緊獨孤清,她若是有什麼情況,第一時間給我彙報。」
「是……」女子的聲音有些委屈,不情不願的離開了大殿。
出了皇宮,她卻沒有第一時間回終欽門。
剛剛飛出瀾襄國,女子轉了個彎,到了涅華國常樂鎮。
「姑娘打尖啊,還是住店啊?」這個時候,洞天客棧向來是比較冷清的。千嬌低著頭撥著算盤,這種散客,她沒興趣好言好語的招待。
「千嬌娘,可以時間坐坐?」
「嗯?」千嬌抬起眼上下打量了一下女子,末了還是禮貌的走出了櫃檯,帶著女子進了一間雅室。
「不知姑娘,想與我談何事?」不以真面目示人,這讓千嬌對眼前的女子沒辦法提起交談的慾望。
「我來,是想幫你。」
語氣有些居高臨下,千嬌對這樣的語氣素來沒有好感。不過多年周旋於人際關係,千嬌也不會讓女子對自己的不滿有分毫的察覺。
「哦?姑娘到說給我聽聽?」
「聽聞洞天客棧與清水司大司命不睦,不知此事可當真?」
千嬌瞥了一眼女子,「我們小客棧,開門做生意的,哪裡敢跟清水司作對呢?」
「千嬌娘不必在我這裡虛與委蛇。我說了,我是來幫你的。」
「哦?怎麼幫?姑娘想要什麼?」
「我什麼都不要。」女子直起了身,「我只是來告訴你一個消息。」
「不要錢的消息,我千嬌還真的不敢要。」
「你討厭的人,和我討厭的人是同一個人。那我們,就是朋友。」
千嬌微微一愣,立刻就明白了過來,「姑娘說吧,什麼消息?」
「千秋歲大祭司重緣,是清水司大司命的兄長。現在大司命中了毒,只有大祭司重緣手裡有解藥。」
「那又如何?」
「大祭司如今受了重傷,又獨自落單在外。若他活不了了,千嬌娘覺得,沒了解藥的大司命,還能活幾時?」
「呵呵~姑娘的意思,是讓我趁機除了那千秋歲大祭司重緣?」千嬌倒了一杯茶遞給了女子,「重緣的武功和手段,江湖中人誰不知道?就算受了傷,瘦死的駱駝比馬大,姑娘應該不會不知道吧?」
借刀殺人,的確是個好方法。不過千嬌一個武功平平的弱女子,能在江湖上混到現在這種程度,自然不會為他人做嫁衣。
「洞天客棧一直在找傳聞中的織魘仙子,不知此事是真是假呢?」女子突然開了口。
織魘仙子?傳聞,織魘仙子能隨意入他人夢境,亦能織夢將他人困於夢境,殺人於無形。洞天客棧尋找此人多年,可是一直無疾而終。
「織魘仙子的下落,換千秋歲大祭司一條命。千嬌娘自行權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