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開蒙 獨孤清結局一 清風明月 且共從容(二)
獨孤清突然想起自己曾經問過活白骨,可當時只擔心著哥哥,並沒有在意。
藏蘼夢花,嗜血重生,與主合一,得花生樂,無花了了,日月相隨。
獨孤清追悔莫及,那藏蘼花,會讓人上癮?
可為什麼水月好像從沒出現過歡愉的樣子?難道是,她會讀心術!
藏蘼谷不是幻境谷!是夢境谷!
「是我不好,別怕,只是有癮,我幫你戒,我陪你。」
獨孤清緊緊抱著已經昏死過去了的水月。
在發現月雲發狂開始他就一直這樣抱著月雲了,月雲總有辦法做出傷害自己的事,獨孤清只能這樣。
獨孤清找去了從月雲身上收走的銀針,在月雲手腕輕輕刺了下去。
唇齒間一陣腥甜,獨孤清吮吸著月雲的血液。
既然不能幫她,就陪她一起。
等自己花癮發作時,就知道她的感覺了,就能想辦法把她減少痛苦了。
等自己好了,也就知道怎麼讓她好起來了。
「別怕了,我在。」
獨孤清替月雲纏好了傷口,找出了乾淨的紅裙,重新替月雲換在了身上。
那天下山買顏料時,正巧看見綢緞店老闆睡在了店裡,順手買下了幾套,沒想到如今真的排上了用場。
她若能一直這樣安安靜靜的睡著,該有多好。
趁著月雲睡著,獨孤清趕忙生火熬藥,本來想著她若不怕光,還能帶她離開這座山林,如今卻是連山洞也不能離開了。
獨孤清嘗試過在夜晚就月雲抱出山洞,可是月雲出了山洞就怎麼也不讓獨孤清抱了,嘴裡支支吾吾的掙扎著,不要命的推開獨孤清,要爬回山洞裡去。
葯熬好了,獨孤清就一點一點喂著水雲喝。月雲犯花癮時,他就一直緊緊的將月雲抱在自己身前安慰,任由月雲在他的懷裡肆虐。
之前還一個不小心,被月雲硬生生咬掉了小臂上的一塊肉,現在獨孤清也知道了要抓住月雲的手,這樣她會安靜些。
月雲總是在犯癮后昏迷,獨孤清就趁機熬藥,出去找些吃的和草藥回來。
從沒照顧過人的獨孤清,一點點知道了,葯要吹涼,帕子要擰乾。沒幾天,獨孤清都琢磨出了,原來女孩子的頭髮是這樣梳的。
指尖有些發麻,月雲剛剛犯完花癮,獨孤清替月雲擦拭著汗水,看著月雲的白皙頎長的脖頸微微顫抖。
原來犯癮的感覺是這樣的。
**有些不可遏制,獨孤清真想就那樣咬開月雲的血管,貪婪的汲取著月雲的血液。
原來,她每日是這樣的感覺。
明日會好一點嗎?
會的吧,如果自己不好,誰來照顧她呢?
又是第幾天了?
今天太陽有點大。
獨孤清將月雲抱到了山洞最裡面的角落裡。
為什麼她會怕光呢?她,是不是害怕到了第二天,醒了發現孩子真的沒了,一切都不是一場夢?
獨孤清用力晃了晃腦袋,企圖恢復自己迷離的意識。
月雲的手就被獨孤清那樣握著,脈搏近在咫尺。
獨孤清強壓下自己蠢蠢欲動的心,突然覺得有點可笑。
山洞裡的兩個人,一個半死不活,一個半人半鬼。
白衣服也太容易髒了!一點也不燦爛!真的要憋死人了!
獨孤清換回了自己的紅袍,感覺自己好像就是另一個月雲,月雲,就是另一個自己。
又過了幾天了?
獨孤清在水邊洗著幾件紅色的衣裙,紅衣洗出了波鱗的血水。
連自己都會發狂,更何況月雲呢?也不能怪她煩人。獨孤清笑了笑,摘了幾個果子帶了回去。
應該快好了吧?萬蟻噬心的感覺已經很久沒有了,她也不怎麼鬧了,可是她怎麼還不醒?等徹底好了,她也就沒事了吧?
獨孤清有點嫌棄的看著月雲。她怎麼又這麼髒了?
再一次將月雲抱到水邊,替月雲清洗乾淨。
傷都好的差不多了,只要她自己不再作死,沒什麼問題了。
獨孤清重新幫月雲穿上了洗乾淨的紅裙,有那麼一刻,他突然自私的希望,月雲就這樣子,永遠不要醒來,也是好的。
最後一次,獨孤清抱著月雲走進了山洞,在月雲空洞的眼眸片刻清明的剎那,用回了隱身術。
月雲醒了?她醒了。
獨孤清好奇的看著水雲在山洞裡不停的張望,好像在找什麼。
緊接著月雲衝到了山洞門口,她好像什麼也沒有找到,顯得有些失望。她的目光怎麼突然停留在自己身上了?她看見了嗎?不可能!
她在摸肚子,她是在難過孩子沒有了嗎?
獨孤清跟著月雲走到了樹林里,月雲摘了些野果,她好像還是有些怕光。
「你還在嗎?」月雲突然開了口。
她是在問我嗎?是在自言自語吧。
獨孤清對自己的隱身術很有把握。月雲是一定不會看出破綻的。
她今天下山了。
獨孤清跟著月雲下了山,看著月雲買了一個小院子。不大,兩個人住剛剛好。
月雲又買了些種子種在了院子,有些她自己也不知道那些是什麼種子吧,所以後來挖出來土豆時,她才會是那樣哭笑不得的表情。
大概是覺得冷清,月雲又在院子里養了些小兔子,畢竟小兔子不會像雞鴨那樣吵。
她經常坐在院子里發獃,看著那些蹦蹦跳跳的小兔子,一天就過去了。
她會去集市轉轉,看著熱鬧的人海。
她會在廟會時,也去上一柱香,她也有願望嗎?
她會在晚上數星星,數著數著就睡著了。
她還沒有看過日出,她總是睡的很晚,所以早上起不來。可是日出真的很美。金色的陽光打在她熟睡的面容上,很美。
她很喜歡去街口的茶攤坐在,看旁邊小攤的老人家做糖人,可是她從來沒有買過。
她有時會去茶樓聽聽別人說書,有時會笑。
她總是會在巷子尾的那塊破木板那裡放些撕碎的饅頭,那樣小野貓就不會餓肚子了。
她好像每天都很忙,也沒有再不開心。
她,現在過得很好。
大概是這樣。
「你要走了嗎?」
月雲坐在院子里,目光依舊定在滿天的星辰上。
獨孤清進步突然頓了頓,回頭看了一眼月雲。
是啊,要走了。
他走了。
獨孤清走了。
獨孤清很快就回到了終欽門,看見了一堆卷宗前,那個和自己長相一模一樣的白衣男子。
「哥。」獨孤清的眼神有些躲閃,走到了撫雲面前。
「回來了。」撫雲沒有笑,也沒有不開心。只是平靜的抬起頭,看著獨孤清避開的眼。
「她,現在很好。」獨孤清還是抬起了頭,對上了撫雲的眼。
「那,很好。」撫雲笑了,儘管那樣的淡。
「你去吧。她,在等你。」獨孤清知道自己會心痛,卻沒想到會是這樣的痛。比起現在,之前藏蘼花毒發時的蝕骨之痛已經不值一提。
撫雲動了,他搖了搖頭。從書桌後到了獨孤清面前。
撫雲始終沒有站起來,獨孤清這才發現,撫雲坐著的,是輪椅。
氣血逆行,所以腿廢了嗎?
獨孤清生氣了。這一次真的生氣了。
「你憑什麼,配擁有他的愛?」
撫雲有些驀然的看著突然開了口的獨孤清。
「你知不知道她都做了什麼?你知不知道她要什麼?她在想什麼?」
「你憑什麼就這樣放她走,自以為是的覺得這是為她好!」
「你根本不知道她要什麼!她說得對!你根本就沒有站在她的位置為她想過!你只知道你自己!」
「就因為一雙腿,就輕易的放棄了嗎?她不顧一切的堅持都算什麼?」
「她根本不會在意的!她要的只是你!你既然愛她,就去告訴她,去陪著她,用一生補償她!」
撫雲愣住了,這是第一次見到對所有事都漠不關心,只知道自己遊玩世間的獨孤清發脾氣。
「去吧。」獨孤清走到了桌前,整理著堆滿的卷宗。
「我,是個廢人了。」撫雲的聲音有些低沉,有些小心翼翼。
「她不會在意的。」獨孤清笑了,他想到了月雲見到撫雲開心的樣子,那麼傻,他就想笑。
撫雲走了。
「撫雲只有一個人!」獨孤清看著走到了門口的撫雲,突然大聲喊到,「永遠也不要讓她知道。」
「她不會在意的。」
「不,她會。」
撫雲這次真的走了,獨孤清知道。
一滴一滴無色的液體落在紅衣上,好像是血一般。
這是最後一次了。
獨孤清知道,從今天開始,自己會是終欽門唯一的門主,武林盟主獨孤清。
再也不能花天酒地遊山玩水的獨孤清。
再也不能談天說地沉迷遊記的獨孤清。
他沒有親人了,哥哥走了。他知道。
他沒有愛人了,月雲走了。她知道。
討厭做盟主又怎麼樣,做多了就會喜歡的吧。
就像自己曾經那麼討厭月雲,才會去看哥哥記得那些卷宗,想要想辦法趕走她。
可是看多了,還不是喜歡上了。
不過,現在還有一件事情沒有做。
獨孤清飛到了後山,嘰嘰喳喳的青羽雀鳥好像看見了主人,對獨孤清格外親切。
艾迪娜激動的衝到了獨孤清面前,眼淚就從大眼睛里噗啦噗啦往下掉。
「公子!你終於回來了!都這麼長時間了!我們都好想你啊!」
獨孤清波瀾不驚的看著艾迪娜,冰冷的開了口。
「那天,我讓你跑一趟。去告訴她,我沒有怪罪。你去了嗎?」
艾迪娜猛地一驚,看起來有些害怕,小聲的說,「那天.……我想先去看雪蓮姐姐的傷.……所以.……」
「所以,我讓你做的事情,你沒有做到,是嗎?」獨孤清語氣平淡的問到。
「我……」
「終欽門的規矩是什麼?」
「怠工誤情者.……逐出宗門……」
「還需要我讓別人請你嗎?」獨孤清語氣變得毫不留情,沒有任何迴轉的餘地。
艾迪娜突然開始號啕大哭,哭的喘不過氣,抽噎著朝獨孤清求情。
「是我不讓她去的。公子罰我吧。」雪蓮女款款的走了出來,抬頭看著獨孤清的眼睛。
「哦?」獨孤清猶豫了片刻,讓人取來了殤情花。
「公子!不可以!殤情花毒只碰一下就會讓人變成一攤膿血!你不能這樣對雪蓮姐姐!雪蓮姐姐為了終欽門做了這麼多!」艾迪娜嚇得臉都白了,顫抖著想要阻止獨孤清。
雪蓮女溫柔的笑了,「公子剛剛片刻的猶豫,對於雪蓮女來說,已經足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