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第六節 花開幾朵 你我一瞥太匆匆(下)
水雲一聽,一個白眼就拋給了二人「行了行了,又不是以前沒見過,快去吃飯啦!」
四人圍在桌前,看著一桌子香噴噴的飯菜食慾大增,搶著吃盤裡的肉。
「你們不懂,這肉啊!就是要搶著吃才香!」天閑狼吞虎咽的吞下了口中的肉。
水雲突然想到,上一次這樣看天閑吃飯,還是撫雲準備的一大桌子菜。那天,三人也是這樣相談甚歡。不覺有些失神。
重緣一下子就捕捉到了水雲眼中的憂傷,急忙說到「是啊!只是光吃東西也沒意思,我給大家吹個曲子吧!」
「對啦!重緣哥哥還會吹笛子呢!我差點都忘了!」送竹突然想起來了,拍著手說。
天閑一聽來了精神,說到「那我給你們舞個刀助興吧!」
這時,重緣的笛聲已然響起,天閑拿出了刀,跑到院中舞了起來。
水雲終於笑了,一片水紅飄過,水雲以將紅綢掛上了樹梢,飛在天空,翩若驚鴻一舞。
送竹笑眯眯的幫三人打著拍子,用心的記下了此刻的美好。
重緣的紙條上,寫著「重緣從此,只為水雲而活。」
天閑的紙條寫著「希望送竹以後不要再做飯了!希望我能早日廚藝大增!」
送竹的紙條上只有了了兩個字「姐姐。」
而水雲的紙條,是一張白紙。
水雲想了很久,最終什麼也沒有寫。她只覺得那一刻,她會突然為了一個人,想要埋下一個願望。有心裡想到的那個人,就已經足夠。
一曲作罷,四人重新回到了桌前,把酒言歡,歡聲笑語,語笑喧呼,呼晝作夜,夜月花朝,只願,朝朝暮暮。
「送竹,你喜歡天閑嗎?」看著天閑和重緣去拿酒了,水雲醉醺醺問。
「啊?」送竹顯然沒想到水雲會這樣問「喜歡?怎麼樣算喜歡?」
水雲眯著眼睛想了想說「喜歡就是,你不知道自己喜不喜歡他,但是能清楚的知道自己不喜歡別人。」
「這樣啊.……」送竹有些懵懵懂懂「姐姐,好像重緣哥哥對你很好。」
「我知道。」水雲輕輕的說「他永遠是我的重緣哥哥。」
「姐姐,還是很喜歡姐夫嗎?」送竹有些天真的問。
水雲沒有回答,笑著看向迎面走來的天閑和重緣,對著顧送竹說「心上人來了。我和重緣哥哥聊聊天去。」
說著,抱起了兩個酒罈子,搖搖晃晃的挽著重緣,朝後院走去。
「哎?他們去幹嘛?」天閑疑惑的問送竹。
送竹想到了姐姐剛剛說的心上人,臉上透出一絲微紅。
「送竹,你別動。」天閑突然說到。
「怎麼了?」
天閑傻傻一笑,摸了摸後腦說「你今天,特別好看。」
「往日就不好看嗎?」
「好看!都好看!今天格外好看!」天閑急匆匆的解釋到。
「是嗎?有多好看?」
「好看到,我想要你做我娘子.……」
「什麼!」送竹不可思議的看著天閑。
天閑自知失言,急忙擺了擺手說「不是不是!我是說,新娘子是最漂亮的!但是都沒有送竹好看!」
「重緣哥哥,在想什麼呢?」水雲有些醉了,將頭靠在樹榦上,笑眯眯的問。
重緣看著此刻的水雲,只覺得心動萬分,魂都跟著水雲一起去了。
「想一個心上人。」
「哦?」水雲搖了搖頭說「多半這樣說的男子,心之所想之人都沒有在想著這男子。」
「那又如何呢?」
「所以就沒有必要想呀!」水雲閉起了眼睛。
「你都知道,那男子如何不知?」重緣微微一笑說「只是自己願意。」
「為什麼呢?明明都沒有回報。」水雲不解的問。
「若她也在想我,固然可喜。若是沒有,也沒有什麼好後悔的了。」
「可是.……」水雲忍不住的說「閑吟姐姐,再也回不來了。」
重緣微微一愣,露出了一絲苦笑「雲兒當真聰明,還能猜到我此刻思念之人,會彈琴。」
「是啊!」水雲迷迷糊糊的說「還很漂亮。」
重緣點了點頭說「是很漂亮。」
水雲好像睡了過去,小小聲的說「還……喜歡青色。」
重緣無奈的抱起了睡著的水雲,朝著水雲房間走去。
「這次猜錯了。她,喜歡紅色。」
如花笑靨,這一次,雲兒,我不著急走。
送竹也不知道自己是什麼時候喜歡上天閑的。大概是第一次見面,見他傻呵呵的直盯著自己不放。也可能是他不嫌臟,熱心的去幫老婆婆提水。又或者是總是形影不離的跟在自己身邊。還是他會釀好喝的酒,他會吃下自己做的難吃的飯菜,他會帶著自己偷鳥蛋,讓所有無聊的事情都變得有趣起來。
送竹從沒想過,驚鴻一瞥,亦能是細水長流。
之後的日子,一如既往的練功,一如既往的身心俱疲。大概不同就是,越來越多的歡聲笑語。
直到。
「什麼?涅華國要攻打蕪漠國?」天閑吃驚的問。
重緣沉重的點了點頭說「還有.……」
「還有什麼?重緣哥哥你快說啊!」送竹此刻心焦萬分,急著問重緣。
重緣眉頭緊鎖,搖了搖頭不再說話。
水雲淡淡開了口「涅華國提出的條件,是蕪漠國公主去和親。」
送竹一時大驚「可是,叔父的女兒才剛剛六歲。」
水雲漫不經心的說「用不著她。我去,郭浮會不敢拿我怎麼樣。」
「上次是進宮,這次是和親!你是被送出來的間諜,回去送死嗎?」重緣有些壓抑不住的說。
天閑直直的看著顧送竹,「是……沖著你來的嗎?」
顧送竹咬了咬嘴唇,轉身跑回了房。
「天閑,你去哪?」水雲看著轉身離去的天閑問到。
「練功!」
晚間,大家吃飯時,顧送竹出了房門,眼眶有些紅腫。
「姐。我去。」顧送竹的三個字,好像用盡了全身的力量一般。
「不行。」水雲頭都沒抬,專心的吃著飯。堅定的說。
「姐,你去了會死的!」
「那就讓他打。」水雲漫不經心的說。
「不行!叔父本就不是帝王之才,蕪漠國現在早已毫無招架之力!」
「那就我去。」水雲依舊是那樣認認真真的吃飯,或許是怕抬起頭,會讓送竹看見自己眼中的傷痛,或者是藏不住殺氣。
顧送竹咬了咬嘴唇說「讓我去。」
「上一次是你。所以再也不會是你。」水雲淡淡的說。
顧送竹深深吸了一口氣,慢慢的說「和親,是要制衡蕪漠國。姐,你早已是被涅華國抓住的間諜,不能是蕪漠國公主了。我身為公主,養尊處優,就必須要負起自己的責任。若我當真任由涅華國攻打母國而不作為,蕪漠國何辜?近百萬將士何辜?千萬百姓何辜?」
天閑聽完,安安靜靜的坐著,一句話不說,也沒有動筷子,只是坐著。
「你要的。就永遠不要後悔。」水雲沉思許久,終於開了口,回了房間。
送竹沒有跟上前,轉身朝著天閑的方向走去。
送竹找了一圈,才發現天閑躺在之前和她一起偷鳥蛋的那棵樹下,一隻手壓在腦後,另一隻手扶著放在腹上的酒罈子。
「天閑,你.……幹嘛一個人躺在這?」
天閑沒有說話,閉著眼睛,好像睡著了一樣。
「你……是不是在生氣?」
天閑依舊沒有說話。送竹搖了搖頭,正欲離開,天閑卻終於開口了「你,當真要去和親?」
送竹沉默了,千言萬語,終究一個字也說不出。。
片刻,天閑坐起了身,一躍身翻上了樹梢,「來!」
「幹嘛啊?」送竹迷惑的問。
「偷鳥蛋啊!」
「偷完鳥蛋呢?」送竹有些想笑。天閑總有能力,讓自己笑。
「踩水去!」
「踩完水呢?」
「喝酒!」
「喝完酒呢?」
「喝完酒……」
「幹什麼啊?」
「天涯陌路。再不相逢。」
最終,送竹沒有動。也許,送竹是想要時間慢一點。這樣,就可以晚一點再喝酒。
天閑見送竹沒有動,輕輕跳下樹梢。將酒罈子放在了地上。
轉身。
天涯陌路,再不相逢。
第二日一早,送竹一個人獨自上了馬車,離開了軒堯峰。
水雲一個人悄悄飛上了樹梢,看著那個白影,和那輛一起,漸行漸遠。
跳下樹一轉頭,正撞在重緣胸前。
「重緣哥哥.……我怎麼都沒看見你?」
「你在看她。」
「天閑.……怎麼樣了?」
重緣皺了皺眉頭說「喝多了。」
「他這樣喝酒,會不會……」
重緣打斷了水雲的話,無力的說「讓他喝吧。」
此時的天閑,一個人披頭散髮的蜷在被子里。他並沒有喝酒,嘴角鹹鹹的,大概是眼淚落下來了。
為什麼,自己這麼無力,連心裡最後一點溫暖也保護不了。天閑不明白,自己保護不了父親,保護不了疼愛自己的君寄叔,現在連自己唯一的愛人,也保護不了。這樣一個懦弱無能的自己,在送竹的深明大義前,是多麼的無力,多麼的蒼白,多麼的可笑。
「我想,要你做我的娘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