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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83章 很大很大的棋局。

  夜風簌簌,京城的千街百坊遭遇離朝開國以來,最為嚴格的一場大搜查。每家每戶,不管內城朱紫勛貴人家還是外城兩縣普通平頭老百姓,必須按照朝廷指令,自覺打開家門接受官府檢查。如有違抗者,一律帶回大獄待查。

  百姓們都知道,朝廷是在調查昨夜長安縣發生的事。

  接下來幾日,又有無數人要掉腦袋。

  掉腦袋的人包括來不及撤離,依舊藏匿在京城中的魔教中人,還有就是離官府中一些尸位素餐之輩。

  試問:天子腳下,京畿之地,為何會有這麼多魔教藏在眼皮子底下,而沒被提前發現?

  皇城司到底是幹什麼吃的?

  一道道聖旨像生出一雙翅膀似的從宮中傳出,比如:

  裁撤賈盛皇城司指揮使一職,由鎮北王許壽仁暫任。

  皇城司上下所有人員,職降一級,罰俸三年。

  昨夜圍捕行動中犧牲的人員,皆厚葬。 ……

  皇宮。

  離朝皇宮承襲前朝,當年三王圍城,千里勤王,事後三王進城,皇宮其實並沒有受到太大的損失。無非就是當初大周皇帝自焚於德政殿,德政殿被大火焚毀,燒了三天三夜。

  但其他宮殿依舊完整保留下來,富麗堂皇,後來德政殿也在原址上重建,比之前的更要宏偉壯觀。

  夜晚的德政殿燈火通明,就像是一座巨大的宮殿藝術品,宮殿矗立在高高的台階上,幾十根紅木圓漆柱子起支撐作用,明黃的燈光圍繞在宮殿周圍,一排排的燈籠掛在廊下隨風搖曳。

  鎮北王撩袖,還未踏入大殿,就聽到裡面傳來頗為激烈的爭吵聲。

  「無恥,一定要裁撤,皇城司無用,諸多年來,耗費錢財無數,憑藉那群江湖人士能成什麼事?」

  「稍安勿躁,眼下最主要的事情是捉拿魔教餘孽,趁他們還沒逃出京城太遠。」

  「怎麼捉拿,靠誰捉拿?皇城司四司使一死三傷,魏師又不在京中,難道要動用大軍,沿路設卡,為了那區區幾十人?」

  「倒也不是不行,任憑他們個人武功再高,也經不起我大軍的車輪戰。」

  「無恥老賊,有沒有點腦子?」

  「嘿,商議就商議,你怎麼還罵起人來了?」

  「罵的就是你,無恥!」

  ……

  「鎮北王到!」

  德政殿門口的小太監一揮手中凈鞭,高呼一聲。

  殿內爭吵聲隨即偃旗息鼓,眾人齊刷刷地扭頭,朝門口看去,看看這位已有十多年不曾上朝的大離軍神。

  鎮北王正衣冠,抬腿撩擺,進入議事的大殿。

  大殿中,人並不是很多,但每一位都是離朝肱骨,深受昌明帝信任,特別是以文相為首的大周降臣,和吳太傅為首的離朝新臣。

  「臣許壽仁,參見陛下!」許壽仁步子穩健,路過袞袞諸公,抱拳,跪下磕頭。

  雖然昌明帝早就有言,鎮北王上殿可穿甲帶刀,可不行君臣跪拜之禮。

  但十多年來,許壽仁依舊沒忘記他是臣,見到皇帝依舊每一次都下跪。

  龍案后的皇帝趕緊起身,快步走下台階,親自扶許壽仁起來:「王爺這是做什麼,快起來,快起來。」

  昌明帝扶許壽仁起來,並叫小太監在龍案旁下手位置加了一個座位,在場的朝臣皆是一驚。

  特別是鬥了二十年之久的文相和吳太傅,二人相視一眼,表情著實微妙。

  許壽仁也沒客氣,大馬金刀的坐下,面對階下群臣。

  「繼續。」昌明帝回到龍案后,擺擺手。

  爭吵隨即又傳來,都是一大把年紀的人了,吵起架來絲毫不留情面。

  特別是老態龍鍾,花白眉毛的文相,都七十多歲,路都走不穩,脖子以下都已經埋進黃土裡,還是張口一個「無恥老賊」,閉口一個「無恥老賊」。

  和他對罵的吳太傅身為太子之師,不愧是讀書人,就很有素質,雖意見不一,但嘴裡硬是沒吐出半個髒字。

  坐下聽了一會兒,許壽仁聽明白以二人為首的集團在爭吵什麼。

  其一:皇城司是否裁撤問題?

  這次魔教大鬧長安縣,皇城司老巢都差點被人家一把火點了。

  足以見得皇城司這麼多年來,一點長足的進步都沒有。

  本是專職對付魔教才建立,如今卻敗在魔教之手。

  文相的意思是裁撤,連根拔出,吳太傅持相反意見。

  其二:是出城抓捕逃走的魔教,還是竭盡全力抓捕城內遺留魔教問題?

  皇城司人手有限,若想要出城追上魔教教主,並且保證能攔得住,那得一大半的人手,可這樣的話,城內怎麼辦?

  吳太傅的意思是,放魔教教主離開,並派各地大軍沿路設卡,圍追堵截,雖然代價有點大,但能保京城安全。

  文相又持相反意見,他恨不得把皇城司的人手全部都派出城去,他本就看不上朝廷花這麼多銀兩養著這的群江湖客。

  爭吵一直持續到後半夜,雙方都沒達成共識。

  到最後昌明帝以自己乏了,擺手打發走群臣,明日再議。

  暖閣,皇帝寢宮。

  許壽仁獨自一人前來,在寢宮門口看見了賈盛。

  「王爺,陛下等著您呢。」

  今日許壽仁進宮,可不單單是看兩黨爭吵,耍嘴皮子,而是皇帝特意召他入宮,有要事相商。

  暖閣臨湖,推開窗戶,窗外便是一片偌大的湖泊,晚風掠過湖面,漣漪陣陣,夏日也並不覺得很悶熱。

  許壽仁進入暖閣,瞧見榻上半倚著的昌明帝。

  昌明帝今年五十又四,年輕是一方藩王,征戰沙場,殺伐果斷之輩。如今困在深宮宮閣二十年之久,雖是不經常上朝,但時間已經將他眼中的殺氣磨的不剩分毫。

  如今這便是一個胖胖的和藹皇帝模樣。

  昌明帝身穿寬大明黃睡袍,一條腿弓著,赤腳踩在冰涼的涼席上,一手拿著一卷書,另一手拿著一串葡萄,悠哉悠哉地享受皇帝人生。

  「壽仁兄來了?坐坐……」昌明帝一笑,眼角皺紋更深了些。

  許壽仁搖搖腦袋,皇帝人前人後完全是兩個樣。

  「陛下萬不可再這麼稱呼臣。」許壽仁拱手,慢慢在皇帝對側坐下。

  昌明帝笑笑,胖胖的圓臉更顯富態。

  他將手中的葡萄遞給許壽仁,讓他吃點,這可是南蜀那邊的新品種,甜著呢。

  二人寒暄幾句,便扯到正事上去。

  「今夜德政殿上的爭吵,壽仁兄如何看待?」不管許壽仁怎麼強調君臣之別,昌明帝還是以兄長代稱。

  當年,若不是許壽仁帶兵,百戰百勝,他又怎麼會打的下這半壁江山?

  許壽仁盤著手中葡萄,蹙眉想了想:「想來陛下心中早有決斷,讓臣猜一下……應當是不裁撤皇城司,對外逃的魔教教眾也有了更好的解決辦法。」

  昌明帝哈哈一笑,臉上肥肉一顫:「知朕者,莫若壽仁兄也。」

  昌明帝擺擺手,邊上伺候的賈盛走到一旁的書桌旁,取來上面早就草擬好的聖旨,交給許壽仁。

  許壽仁雙手接過,簡單一看,心中頓時明了。

  「這個辦法極好,只是楚國那邊,恐不會輕易派出那幾個清高的文儒出手相助啊。」

  聖旨最終將送往楚國皇帝手中,依聖旨上所言,希望楚國派出他們國內幾位二品文儒,在魔教入蜀的要道上攔截。

  「這個壽仁兄不必憂心……楚國不出手也得出手,試想一下,周朝那些餘孽將夙王帶回去,舉旗造反,南蜀小國定是支撐不了多久……南蜀亡了,他們下一個目標定不是大江以北的我們,楚國想要防患於未然,必得出手攔截。」

  許壽仁點點頭。

  當今天下三分,大江以北離朝獨佔,面積廣闊,大江以南,江南富庶之地由楚國佔領,南蜀則是偏居一隅。

  南蜀滅亡,舉旗復周的大軍下一個目標,定不是疆域遼闊的離朝,而是楚國。

  所以,楚國不出手也得出手。

  昌明帝這道聖旨,更像是給楚國皇帝提了一個醒罷了。

  此事敲定,便是下一件事。

  昌明帝直言不諱:「賈盛今日已經向朕請辭,辭去皇城司指揮使一職,朕也知他能力有限……朕的意思是,讓兄長這些日忙碌一下,任皇城司指揮使。」

  皇城司萬萬不能裁撤,皇帝這一回選擇站隊吳太傅。

  若裁撤,其中利益牽扯太大,整座江湖都要亂了套,那些武學世家更不好管控,所以只能加強皇城司的管理,而指揮使的人選又是重中之重。

  昌明帝思來想去,還是覺得許壽仁合適些。

  他本身是離朝軍神,曾帶過千軍萬馬,戰無不勝,管一個小小的皇城司還不是手到擒來。而且他還是二品,實力毋庸置疑。

  許壽仁本想拒絕,可看見一旁的賈盛,拒絕的話又憋進肚子里。

  ……

  ……

  乘興而歸,昌明帝親自送許壽仁出暖閣,接下來出宮便是賈盛親自相送。

  「為何要請辭?」

  「能力不夠。」

  「你可不是這樣的人,日後你不在宮外,九公主誰來照顧?」

  賈盛沉默片刻,雙手對許壽仁作揖:「拜託王爺。」

  許壽仁沒說什麼,只是背著手,看著賈盛,問了另外一個問題:「這麼多年,為何不殺掉夙王?一了百了。」

  「因為他身上藏著一個巨大的秘密,我們的人一直撬不開他的嘴。」

  「所以,這次是陛下故意讓魔教劫走的嘍?」

  賈盛眨眨眼睛,沒有正面回答這個問題。

  這些年,魔教勢力瘋狂增長,成為三國禍害,可也不可能在天子腳下,皇城司詔獄中救出夙王啊……

  昌明帝,在下一盤很大很大的棋局。

  ……

  ……

  ps:第一卷到這裡差不多就結束了。

  《第一卷:入局》

  天下為子,誰執棋耳?

  《第二卷:潮如海》

  狂蜂引蝶,潮如海!

  你懂的

  你懂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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