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27章 二叔是個憨憨
水月樓臨湖,風景獨好。
是一棟檐角高翹,古樸的木製小樓。
聽說當年徐老太爺花了大價錢,專門找到幾位幾十年資歷的老木匠純手工建造。
小樓比一般的樓要高些,上下兩層,古樸大氣,水寒不侵,看風景格外好。
徐老太爺交出手中大權,退休后,就住在水月樓休養身體,閑時看風景修剪花草,平日里也無外人打擾。
只是不曾想,今日有外人叨擾,擾了徐老太爺的安靜。
徐白芷轉過廊角,再走百餘米,繞過一處拱形門,進入水月樓的地盤。
還未進樓,便聽見裡面自家二叔爽朗的笑聲。
徐白芷頓了頓,整理一下自己的表情,這才進樓。
一樓宴客廳,徐白芷見到自己的父親。
她微微福身,盈盈一禮:「見過父親。」
在徐老太爺身邊,八仙桌的另一側,坐著大腹便便的黃利榮。
徐白芷依舊福身,問好:「見過黃大人。」
「回來了……坐坐。」徐老太爺瞧見自家女兒回來,慈眉善目地指著一側的座位叫她坐。
只是方才還喋喋不休的徐家二叔臉色有些掛不住。
徐白芷沒給他這位二叔行禮呀?
這擺明輕慢於他,而且還當著外人的面。
可徐家二叔又不好當著外人的面發作出來,只好看著徐白芷道,掩嘴咳嗽兩聲:「咳咳.……大侄女,二叔還在這呢。」
徐白芷略微吃驚,轉頭看向徐家二叔。
只見她後退半步拍拍胸口,用略微誇張的語氣,道:「哎呀,嚇我一跳……二叔不說話,我還以為二叔還在後院休養著呢。
「二叔前些日子病倒,這身子好些了嗎?用不用侄女再去請幾個大夫過來給二叔瞧瞧?」
「城東尋青坊新開了一家醫坊,聽說裡面的坐診大夫是宮裡退下來的御醫,善使一手扎針之術,就是看診費有些貴。二叔若是需要,咱們也用不著心疼銀錢,侄女定將御醫給二叔尋來,讓大夫給二叔好好扎幾針……」
扎幾針!
故意的。
絕對是故意的。
徐家二叔捂住胸口,心肝疼,坐在椅子上直皺眉。
「見過二叔,二叔安好。」
徐白芷說完,站起身,向徐家二叔施遲來的一禮,叫他說不出什麼不好。
就是「安好」二字咬的格外重。
她就是故意的。
誰叫二叔自個不安好心呢。
自家生意卻要往外推。
「罷了罷了,既然白芷回來了,那黃大人與白芷詳談吧,老朽這把老骨頭就不瞎摻和了。」徐老太爺是個人精,見狀就要先行離開。
他在這裡,徐白芷這個晚輩有些話不好明說。
黃利榮和自己不成器的弟弟也容易拿著他徐家老太爺的身份,四處掣肘白芷,所以徐老太爺思前想後,還是決定離開,給女兒發揮的空間。
他站起來,廳里的所有人也都下意識地站起來。
大腹便便的黃利榮還想挽留,但徐老太爺擺擺手:「老朽身子骨不行,望黃大人見諒,你們談,你們談……」
徐老太爺拄著拐杖,佝僂著背,在小廝的攙扶下慢慢登上二樓,不見了蹤影。
幾人目送徐老太爺上樓。
完事後,徐家二叔默不作聲地往前挪動幾步。
看似是目送自己大哥上樓,實則最後坐下,他的位置直接變成徐老太爺剛剛坐的。
如今宴客廳,主次之分一目了然。
徐家二叔和黃利榮坐在八仙桌兩側的主位上,一人佔據一張楠木太師椅,而徐白芷因為輩分,只得居於客座。
這還沒開始談,就給下馬威,徐白芷也是心知肚明,不過她並不在乎。
三人先是假裝客套幾句,誇誇你真漂亮,皮膚真好,你又雄武之類的廢話,這才開始商議正事。
黃利榮油膩十分,他拾起八仙桌上的茶碗,抿了一口開腔道:「好茶。既然白芷侄女回來,那本官也就有話直說,不繞彎子了。」
「是這樣的,前些日子,在廣順街徐福記的發生的事戶部的大人們已經知曉,他們十分生氣……他們說,這皇商得有皇商的樣子,得門庭清白,經營生意得童叟無欺,也就是信譽要好。」
「廣順街發生的事已經嚴重影響到徐福記的聲譽,恰逢此時徐福記正在和其他幾家競爭皇商名額,戶部的大人們都有意咱們徐福記入選皇商。可關鍵時期發生那檔子事,若不平息,降低影響力,怕是其他幾家不願意。」
「官府在戶部幾位大人的授意下,關了咱們徐福記的幾個鋪面,對外說是整改,實則是叫百姓們看到徐福記杜絕此類事件的決心。」
聽罷,沒等徐白芷說話,徐家二叔先開口。
他裝模作樣地朝黃利榮拱拱手,表示感謝:「多謝大人理解啊,多謝多謝……我徐福記上下都念著大人的好。」
黃利榮也假模假樣地擺擺手:「唉,要謝就要謝戶部的幾位大人,本官沒出什麼力。」
「黃大人,就是不知,關門的幾家徐福記何時能重新開張?」徐白芷得空插嘴。
她不關心要謝誰,因為根本不值得感謝,是官府強硬關了自家鋪子,嚴重影響了徐福記的生意。
黃利榮小眼滴溜溜一轉,打迷糊眼:「這還得回去仔細琢磨琢磨才能下定論。」
「這樣吧,侄女先把那幾家鋪子的籍契,經營文書整理好,讓本官今夜帶回去,本官與戶部的幾位大人好好商議一番!」
籍契,經營文書!
這麼重要的東西要是全部交出去,鋪子可就不姓徐,改姓黃了!
「對對對,好好商議一番。」
徐家二叔附和,又道:「侄女啊,黃大人這也是為了咱們好。你快去吩咐下人整理一下,今夜就讓黃大人一併帶回去,咱們家的幾家鋪子也好早日開張。」
黃利榮和自家二叔唱的雙簧,讓徐白芷忍不住冷笑一聲,抬手揉揉額頭,十分煩惱。
「怎麼,侄女這是有困難?有困難可以說,能幫的本官一定竭盡全力地幫。」黃利榮不自知道。
徐家二叔也看向徐白芷。
「沒有,只是那些東西整理起來得花費些時間。」
「不急不急,本官可以等,一個時辰?兩個時辰也行,就是叨擾之罪,多多見諒。」黃侍郎搓手期待道。
今夜要是能全部拿走,少說也能瀟洒好幾年。
教坊司又來一批小娘子,又嫩又潤,有錢之後可以多去耍幾趟。
徐白芷哀嘆一聲,道:「黃大人有所不知,徐家鋪面眾多,籍契和各種文書放在一間屋子裡,整整一屋子,許久沒人碰它們,上面估計都落灰了,找起來可是不太容易,今夜怕是整理不出來,少說也得三個月吧。」
黃利榮聽罷,嘴角忍不住抽抽,一笑過之。
看來私吞徐家鋪面的計劃,不太靠譜。
徐白芷是個聰明人,太聰明了,旁人想從她手上占丁點便宜,簡直比登天還要困難。
徐白芷和黃侍郎都心知肚明,對方想要做什麼。
一方想要保住自家鋪面,重新開張。
一方想要借皇商之名,私吞徐福記的商鋪。
但徐家二叔就不聰明,活像一個憨憨,胳膊肘往外拐。
余后時間,徐白芷和黃侍郎明槍暗箭,你來我往,前後交鋒十幾個回合,黃侍郎硬是沒佔到一點兒便宜,最後臉色愈發鐵青,就差把「臭小妞,你給本官等著」幾個大字刻在臉上。
夜深人靜,萬籟寂靜。
徐白芷揉揉光潔的額頭,伸手打了一個哈欠,站起來建議道:「黃大人,天色不早了,要不您明日再來?」
黃侍郎看看外面黑漆漆的天色,深吸一口氣甩甩袖袍,氣勢洶洶地離開水月樓。
徐家二叔趕緊起身去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