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拳頭
計寧怕不是瘋了。
如果不是這樣,謝知想不出其他能讓一個人喪心病狂的原因。
她雖然知道這是修仙世界,也曾在前世看過無數類似的劇本。可是她從來沒有面對面的聽一個偽君子在她面前說自己殺了很多人,甚至還恬不知恥的說,殺的都是自己的至親之人。
隨時九節金鞭的煞氣越來越濃,玉竹竿也劇烈抖動起來。冥煞見竹竿里的器魂要反抗,如同一條無骨的蛇一樣滑動,收攏,將之纏得更緊,金屬和玉石相抵觸,發出刺耳的呲啦聲音。
謝知心道不好,雖然語溪說她不再記得前塵往事,可計寧算計她的前因後果她肯定聽了進去。她本就是多愁善感之人,此刻只怕早已是義憤填膺了。
手中玉竹的動靜越來越強烈,大有一種掙脫她把控的趨勢,謝知怕她一時衝動被煞氣反噬,厲聲喝道:
「語溪,我來處理,你別著急!」
然而計語溪並沒有聽見她的話,那玉竹在一陣劇烈的抖動后,身體發出了忽明忽暗的紅光,計寧看著那紅光,眼神轉而變得貪婪起來。
「哈哈,你看,我姑姑根本就不聽你的。」他此時覺得挑撥這一對主僕也是不錯的選擇。
玉竹在冥煞的糾纏下,紅光越來越勝,謝知感到手上的玉竹變得微微發燙起來,這是爆發的徵兆。
她右手捏了個法訣,想要將靈氣再次渡入竹竿中。然而那竹竿內的結界彷彿被一堵屏障隔住,她根本攻不進去。
一邊是計寧在她耳朵邊煩不勝煩的喋喋不休,一邊是語溪寄魂的玉竹遲遲沒反應。
她死死的咬住下唇,額頭上的冷汗成片滴落,左手拚命的抓緊玉竹,不僅要防著被計寧奪走,還要擔憂此刻語溪的狀況。
就在這般焦灼的情況下,那玉竹突然紅光大作,將謝知整個籠罩其中。
謝知覺得自己像被人突然放到了火上炙烤,渾身發燙,握著玉竹的左手更是火辣辣的疼。
疼痛的滋味越來越強烈,手已經被高溫的玉竹燙起了燎泡,然而她卻沒有鬆開。
計寧大聞到了一股焦香味,興奮又驚喜的盯著謝知,問她:「你是不是被魂器燙到了?疼不疼?」
謝知瞅見計寧一副瞭然於胸的模樣,心道這個變態又是唱的哪一出。
見她死撐著不出聲,計寧一手執著金鞭,信步閑庭的走到她面前,將頭靠近她耳邊,絲毫不畏籠罩她的紅光,一字一字的說到:
「我姑姑純陰之魂的怒火可好受?」
「純陰之魂?」那是什麼。
計寧有些好笑謝知的疑惑,一個能鑄造出上品器皿的人,好歹也算是個不錯的煉器師了,竟然不知道純陰之魂是什麼。
這廂謝知也有些懊惱,平日里把計語溪當作姑奶奶一樣的供著,稍不合心意這姑奶奶便要離家出走。所以,她對計語溪的來歷還停留在一知半解的狀態。
「算了,你在我面前本就沒有還手之力,好歹相識一場,我還是做個好人,告訴你純陰之魂是什麼,好讓你不用一頭霧水做個冤死鬼。」
「她乃是百年難得一遇的純陰之魂。此種魂魄不僅是上等的器魂,更是其他器魂進階的絕佳補品。」
說完,計寧將那些剩餘的鬼符掏出來,揚到半空,鬼符化作幾道綠光,融入到他已經變形的手掌里。
硌噠硌噠幾聲清脆的骨頭摩擦聲之後,計寧原本變形的手掌竟然恢復如初。
「謝十八,計語溪的魂魄對我大有助益。她既先認了你做飼主,你不死,她不離,那麼我只好先讓你去死一死了。」
勢在必得的計寧面目猙獰,他現在只想快點解決眼前這個礙事的仙門弟子。
只要計語溪的魂魄到手,冥煞必能更上一階。如此,計寧的招勢便不再保留,他一爪下來,用盡全力。
謝知覺得一陣腥風從面門上呼嘯而過,計寧這一招力道與之前大不相同。
她定睛細看,那隻手如老樹枯藤般麻麻賴賴,指甲起碼有三寸長,泛著死物的綠色幽光,甚至有墨綠色的液體從上面滴落。
謝知伸出右臂一擋,立馬將腰壓低了幾分,只聽刺啦一聲,原本完好的衣袖被那手撕成了碎布條,上面還沾著令人作嘔的液體。
謝知怒了,她沒想到計寧還會使這種邪門歪道的法術,真是小瞧了他!
計寧一擊不中,獰笑一聲,又一爪接上。
謝知只好在他的襲擊中繼續閃躲。無奈她握著魂器的左手被金鞭束縛住,右手又要捏訣嘗試與語溪聯繫,近身搏鬥中,她根本無法還手。
噗哧一聲,計寧的爪子穿透了謝知的肩膀。一股鮮血順著傷口飈濺出來。
謝知疼的渾身一個激靈,那抓著玉竹竿的手突然使出一股蠻力一拉,竟然將金鞭與計寧一同拉到了自己身前。
計寧看到眼前的人受了傷以後竟被激出了后力,他冷笑一聲,將那隻怪手突然一拔,謝知只覺得肩膀突然空了一塊,片刻的麻木之後,隨之而來的疼痛卸除了她聚起的力氣。
她大叫一聲,臉色蒼白的跌坐在地上,眼睛里一片混沌,已經無法看清任何事物,一口腥甜從喉頭漾出,落在唇邊,煞是艷麗。
計寧提著滴著鮮血的怪手,蹲在謝知面前,看著她,眼神中帶著些玩味。
「當初我在東星峰的時候,第一眼看到你,就想,如此聰慧的一個女子,如果能做我的魂器多好。」
「雖然我有了冥煞,但是誰會不喜歡一個面容姣好,又內里有趣的年輕靈魂呢?所以後來我去向你道謝,是真心實意的……
我真心實意的想要結交你,可是你不僅看都不看一眼我,你的大師兄還瞧不起我,譏諷我!可惜現在你如同一條喪家之犬,你的大師兄也根本不知道在哪裡。
怎麼樣,等你死後我把你練成一個不輸冥煞的器魂,到時候再煉化你的大師兄,讓你們東星峰一家團聚,整整齊齊……」
「你知道嗎……」謝知喃喃出聲。
「什麼?」
「你靠近點,我告訴你……」
計寧量她也沒什麼花招了,遂將頭靠近她泛著血色的雙唇。
謝知用力的將右手握成一個拳頭,將丹田和全身的所有力量匯聚在一處,引入右拳,咬牙切齒的朝著計寧說到:
「你有沒有聽過一句話,叫反派死於話多!」
然後砰的一聲,拳頭朝著計寧的太陽穴拼盡全力的打了出去。
「我去你x的一家人就是要整整齊齊!」
這全力灌注的一拳打得計寧腦袋一懵,然後只覺得天旋地轉,鼻腔一熱,有什麼東西從裡面緩緩流了出來。
他跌跌撞撞的爬起來,兩眼冒著金星,人已經分不清東南西北了。
雖然如此,但也只是片刻的事情。
計寧用力擺了擺頭,試圖把耳朵里嗡嗡作響的聲音甩出去。他惱羞成怒的抬起怪手,想要結果謝知的性命。
謝知挨了一爪豈肯善罷甘休,她所受到的傷害和疼痛,她要全部還回去!
曾經她看過一個拳擊教練教自己的學生,說對付歹人,拳頭才是硬道理。
打敗一個人,如果一拳不行,那就兩拳!
她搖搖晃晃的站起身來,立在計寧面前,氣沉丹田,再次朝著他剛睜開了一條縫的眼睛,使出全力一擊。
計寧被謝知連錘兩拳,有些踉蹌的朝後退了幾步。那九節鞭在他一番拉扯之下,略微有些鬆動。
謝知打蛇隨棍上,她將縛在玉竹上的一頭鞭子用右手抓住,用力往下一擼,玉竹便整根脫了出來。
計寧捂住一邊被打得鐵青的腫眼,又看到了被她抓在手上的冥煞,難以置信的吼叫到:
「怎麼可能!冥煞乃是魔魂!他怎麼會被一個凡夫俗子擒在手中!你究竟是什麼怪物!」
謝知哪裡管他什麼魔魂不魔魂的,在絕對的武力面前,一切虛無都會變得實際。
「不可能……不可能……」
計寧傻在那裡喃喃自語。
他的冥煞由自己至親的五十八條性命所煉,本就飽含怨氣,再投放到幽魂冥界之中,蠶食其他怨魂成為一方霸主后,由他招回,殺傷力無比。
普通人被冥煞沾到,即刻便會被吸干魂魄,連他自己想要觸碰冥煞都要齋戒三日,再由鬼符護身,隱去活人氣息。
謝知一個普普通通,仙力極低的修士,卻能將他握於掌中,究竟是什麼情況!
「你究竟是何方神聖?」
計寧終於端正了神色,晦暗不明的看著謝知,彷彿要把她的身體盯出一個窟窿來。
謝知一手握住漸漸平息下去的玉竹竿,一手拽著九節金鞭,強忍著傷口的疼痛,鄙視他到:
「我還有一句話送給你,叫做亂拳打死老師傅!」
肩膀的傷口鮮血汩汩流出,謝知此時已是在逞強硬撐了。她第一次在這個世界吃了大虧,想要再次聚攏力氣,卻感到身體空虛,提不起一絲力氣,一股悲哀蔓延至她心底。
她不想在此丟了性命,她更不想死了還要成為這個變態所豢養的器魂。
「主人。」
就在她感到絕望之時,語溪的聲音響起。
「主人,你受傷了,讓語溪來幫你。」
不等她答話,手中的玉竹竿便從她手中掙脫出來,那竹竿飛到二人之間的空中,發出微微金光,金光緊接著又轉化為一陣耀目的白光之後,語溪一身白裙,從光華中緩緩落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