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你口口聲聲說你愛瑤池,可為瑤池跳下誅仙台的可是孟瑤將軍,又何必改變這因果,你若真喜歡瑤池,跟她一起變了凡人便是。」面前的男子拿起酒盞飲了一口,面無表情的看著徐子淳,。
這人便是魔界之主——空青。赤色的瞳,墨的發紫的發,臉上畫著兩道紅印,黑衣嵌著紅邊,迎面而來一股陰邪之氣。
「凡人,可有幾世的機緣才能相會,我等不來,我與孟遙將軍不同」。徐子淳捏緊酒杯,語調還是平平,可那眸子里無端升起波瀾。
「太子可知人與人是沒有相同的,但論起這情意可都是相同的」。空青目色沉著,緩緩的道。
「就算等的到她來,她會記得我,我會記得她?」放下酒盞,一字一句彷彿咬在牙里。
不如斬斷這因果來的痛快!
「你啊你啊……」空青搖了搖頭,造孽啊,可真是造孽,瑤池仙子歷劫時有一剛躍龍門化身位龍女的鯉魚精跳下輪迴台,偏偏因為這龍女的出現,擾亂了劫數,本該在這大劫里復仇死去的瑤池,非但復仇不成,還愛上了那敵國的皇帝,在池中自盡。
所以歷劫不成的神仙,只能在凡間的輪迴里轉世。
以前在天界時,太子白朮問太上老君怎樣才能要瑤池仙子歸位?
太上老君說:「這是瑤池的命啊!」
命?什麼命?我太子白朮問你什麼叫命?因為一龍女貪玩跳下輪迴台,他與瑤池仙子便死生不復相見,眼睜睜的看著她在輪迴里受盡苦難,喝了那孟婆湯下去又在人間走一遭,生死離別,愛恨情仇,今世為妃,下世為奴。生生世世,在這人世里輪迴。一個神仙就這樣不明不白的被那小小龍女擺布了命運?憑什麼?憑什麼叫瑤池認命,叫他天界太子信命?
孟遙將軍信命,他跳了墮仙台,去尋瑤池,可一樣不是被凡間的輪迴宿命擺布,做一世侯爵,一世平民,這一世竟淪落為乞丐,可怎麼尋得瑤池,跳了那墮仙台,他又記得什麼,瑤池又記得什麼,何世何時才能相遇?
白朮說:「天底下找不出來孟遙將軍這麼痴傻的人!」
500年前,倘若不是那日自己那日下凡正巧落在清河,又聞魔界空青在這一帶受天劫,熬過這劫,便可接手這魔界之主之位,所以便打算先不行路,歇在這裡,倒也是個山靈水秀的好地方,正準備在那河邊洗把臉,低頭便看清澈見底的水中看到一被困在海草里的小魚,被緊密纏在中間,便用手撥動那海草,那小魚見獲了自由,停了一會,倏而遠逝。
可偏偏那小魚便是那跳下輪迴台的龍女,那讓瑤池困在輪迴里的人。
當初就不該救下她,當初不該落在清河,或許說是不該停在清河,為什麼自己會停在清河?對啊就是你啊空青,好端端的你歷什麼劫?呦!那太子殿下你可要好好問問自己,好端端你下什麼凡?
「你不能晚一年再歷劫!」
「你不能晚一點再下凡!」
「你乾脆就別生下!」
……
這一追溯起可就太多了,如何在牽扯最少的時候,改變這一切。
阻止她跳下輪迴台。
奉召而來的太上老君鬚髮皆白,語重心長:「太子,時光已逝便不再回頭,過往一切皆空,您這又是何必呢。」
堂上的人不為所動,擺袖回身,一雙眸子寫滿不耐:「我只問你如何回溯時光。」
「這……」老君語塞,神色頓時沉重,「此乃逆天之舉啊!」
「你就是不願意說了?」緩步下階,白朮長袖垂地一路逶迤,「你不說,就當沒人會說了么?」
「太子殿下」太上老君聞言大駭。
「不可啊」!
「有何不可呢?」玉白面容上泛起一絲淺笑,「昆崙山的輪迴台旁你們封印什麼了?」
見老君沉吟不語,白朮繼續說道:「我的性子你也是知道的,旁人的生死我不管。若惹急了我,休說是逆天,破天我也不在話下,老君是想看我去撞一回擎天柱么?只是女媧娘娘長眠,試問這天下還有誰有本事練石補天呢?嗯?」
話是笑著說出來的,唇角微翹,說不出的漫不經心,可眸中精光盡顯,擺明了是千萬分的認真。
老君不禁頹然,眼中盡顯哀憐:「二太子既已知曉,又為何召來臣下?」
「知不知曉是一回事,能否開啟是另一回事,故而還要請老君示下。」言罷,白朮收斂狂傲,竟對著太上老君恭恭敬敬抱拳長揖。
「老朽愧不敢當。」太上老君忙將他扶起,方緩緩說起當年種種,「開天闢地之初,天地間有清靈精魄聚成寶鑒一面,憑此鏡可任意往來於過去與當今,實為上古至寶。只是逆天而行終是冒天下之大不韙,過往已逝,現今即是定局。過往時節中一草一木之變幻於現今便是滔天災禍,更遑論更改時局。又因龍族龍女違了天命跳了這輪迴台,才有瑤池一事……說到此,太上老君頓了頓,故而,天帝將其封印於昆崙山輪迴台旁,以往生眾生之因果緣孽為鎮。又將密鑰擲於眾生命盤之上,欲取之者受枉死冤魂怨念裹身,不慎失足則前緣盡毀,魂飛魄散。萬千年來無人敢當此險,更無人敢以天下蒼生性命為注行此逆天之舉。太子,一旦鑄成大錯,種種罪業加身,即便是天帝也難當悠悠眾人之口啊。」
「之後種種,無需老君擔心。」揮手招來祥雲,白朮含笑立於雲端,「白朮私心,想要先給自己一個交代,其後自會給天下一個交代。」
「時也,命也……」太上老君仰天長嘆。
侖山巔即是輪迴台,以天帝太子之尊喝退了守台天將,偌大的方台便只留下白朮一人。站在欄前往下看,上層的清淡雲煙是善果,下方的黑慘煙霧是惡業,黑白迷煙相纏相繞,構成世間因果循環善惡糾葛。雲氣瀰漫間隱約可見底下有一隻巨大的圓盤懸浮於空中無聲旋轉,輪轉間,無數閃光沙塵自無際空中掉落自圓盤之上,又有無數塵埃飄飄揚揚自盤中浮出灑向山下萬丈紅塵。這便是眾生的宿命輪迴,每一份善因惡果都清晰地刻在盤上,前一世叫囂富貴顯赫,保不齊下一世便成荒山中一株枯萎的雜草,轉瞬便為狂風所摧。
「你這孽障,竟妄想溯回時光,只因你一時興起,稍有不慎就將打亂人世定數,引來濕處久雨成災,旱地烈陽不落,天下蒼生盡毀你手!你何德何能來擔這個罪過,你又如何來向三界交代!」天帝一掌便襲來。
這太上老兒,竟跑去告秘,非君子也!
輪迴台上有天際清風拂過,揚起墨發如瀑。白朮一口鮮血吐出來,賣力抬手將太子金冠摘下放於欄邊,強忍痛楚而後縱身跳下高台。
此去,縱能安然而返,天帝二太子亦不能再容於天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