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感言

  自從靜水離開后，日子又恢復了平靜。梅得到方媽的允許，只要當天的工作幹完了，可以自由支配自己的時間。梅因此得到學習的機會，但更多的是自學。靜水曾簡單教給她怎樣查字典認字。一些怎樣拼讀，怎樣査部首，以及筆畫，在離開以前把梅可能需要到的資料都整理好了放在了桌上。

  梅時不時停下來會撫摸一下那本放在桌上的珍貴字典，她很感激珍。

  珍早就知道梅偷偷練字的事，有次去找靜水時，大老遠就看到梅專心致志的在地上比劃著什麼，直到方媽把梅叫去幹活，梅才匆匆離開。珍曾好奇地走過去，看到地上工整的字跡。心下暗嘆這是個很上進的女孩，而作為一名教師，她真的很欣賞梅，也曾找靜水談過，希望有機會教導梅讀書識字的機會。所以當出版第一部《新華字典》后，她就知道，這個對梅這樣的初學者來說太有用了！只是她買來還沒來得及交給對方，自己卻先出了意外，以至於沒有心情再管別的事，直到最後來看靜水的前一天，才看到放在角落的字典。

  最後拜託靜水轉給梅。而靜水那天沉浸在自己的痛苦裡，根本無心理會其他，但那天早上，看到梅在練習寫字時，才忽然想起。他在離開之前轉達了珍對梅的善意。

  轉眼又是一年冬，是夜，北風呼嘯著刮過每一個角落，吹的人臉上又痛又癢。雪花也紛紛揚揚落下來，看來明天又是個銀白世界。不過梅卻很喜歡冬天，也很喜歡雪。

  吃過晚飯，人們早早的上了床休息。梅洗漱完畢，卻捨不得睡，她挑了挑過長的燭芯，然後用剪刀剪短了一些，火苗變小了很多，使的房間越發昏暗起來。一年下來，她已經有能力去讀那本《安娜·卡列寧娜》。每晚她都會抽出半個時辰來，看的如饑似渴。她心疼女主人公，又佩服她的勇氣。對方竟不顧世俗的禮節，去追尋自己的幸福。

  梅看到對方第一次背叛她的丈夫時，有些害怕，甚至有些臉紅，她不懂，他有丈夫，有孩子，為何還要找情人，直到看到最後，才知道她雖然有一個人人羨慕的權勢家庭，可是卻沒有愛。可以說他的丈夫從來都沒有在乎過她的感受，他的丈夫只愛他自己，愛他的工作和地位，梅開始有些心疼安娜了。

  桌上的蠟燭已所剩不多，房間突然暗了下來。看著流下的燭淚，梅想出了神，沉浸在自己的思想里。方媽的聲音不經意地響起：「梅，趕緊睡吧！明天一早還要起來幹活！」

  隨後，蠟燭的餘光也在頃刻間燈枯油盡，房間頓時黑了下來，唯有外面呼呼的風聲偶爾吹得陳舊的窗格子吱吱的響。梅嘆口氣，終於起身摸索著走到床鋪。她躺在床上仍舊想安娜的事，隨後又轉到自己身上，如果她也嫁給一個自己不愛的人，就算對方的生活再怎麼體面，能夠解決她家的溫飽，能夠帶給她錦衣玉食，那麼，她會快樂嗎？答案是否定的。梅在這裡多年耳濡目染也有了自己的夢想。她想嫁給自己喜歡的人，她不想像大少奶那樣雖然嫁給了體面家庭，卻失去了丈夫的愛；也不想像珍一樣為了親情而拋棄自己的愛人！

  那晚，梅逐漸進入夢鄉，夢到繼母又向父親哭訴家庭的艱難，希望梅嫁給一個富貴家庭，以此換取豐厚的聘禮。梅看到新郎那冷漠的臉，一副要吃掉她的模樣，夢見二少爺靜水又突然闖進來，對她說：梅，你背叛了我！也背叛了我們的愛，我好失望！隨後靜水漸漸遠去，梅趕緊跑去追他，她想解釋，想告訴他那不是自己的真實感受，最後梅在一條小河邊的對岸看到了她喜歡的二少爺，可惜二少爺已經不再理會她，任梅喊破了喉嚨，對方還是離開了！

  梅醒來嚇出了一身冷汗，這時已接近黎明時分。外面風聲小了很多，雪已經停了。梅看到方媽已經悄悄起身，為了不打攪她，躡手躡腳地披著外套開門走了出去。寒冷的空氣在方媽打開門時吹進來又隨著方媽關上門，屋內才又恢復了初有的溫暖。

  梅起來時，看著外面白茫茫的一片，很開心。她彎腰在灌木叢中抓了一把雪，然後雙手捏成了一個雪球，調皮的瞄準一隻在不遠處矗立的公雞扔過去，嚇得公雞趕緊揮動著翅膀逃走了。方媽走過來說道：「梅，趕緊掃雪。在夫人，少奶她們起來前，我們必須把雪打掃乾淨。」

  梅聽話的去拿角落裡的掃帚，然後仔細地打掃起地面上的積雪。梅已經是個十五歲的青春少女，皮膚白皙，雙眼靈動，平時的她文雅安靜，有時略帶點兒俏皮。不過，在夫人和大少奶這些主子們面前，梅是文靜的；她的俏皮只針對方媽一人，在方媽面前，梅像個被寵愛的小孩一樣，偶爾說句『不太得體』的話，雖然無傷大雅，但是在主子們面前是萬萬不敢開口的。只有方媽，方媽對梅很慈愛和寬容，就像對待自己的孫女一樣，偶爾會容許她撒撒嬌，然後呵呵一笑，卻捨不得批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