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珍
梅，你這麼年輕，為何不去讀書識字？」靜舒看著梅替她收拾房間，很不解她為何這麼年輕就離開家。
「我家沒有這個條件。」梅輕輕回答。她不是不想而是現實不允許。
「那你想學嗎？」
梅看了對方一眼，遲疑了下，點點頭。
「那你拜我為師如何？」靜舒半調皮又認真地說。
梅又點點頭。靜舒走到書桌前攤開白紙，上面先寫下一個字『梅』，然後問梅：「認識嗎？」梅看了一眼，搖搖頭。靜舒說道：「這是你的名字『梅』。我們在學念字前，要先學會認自己的名字。」
就這樣，在接下來的十多天里，只要梅白天把活幹完，晚上就可以待在靜舒小姐的客房裡學習。
梅是個極其聰明的少女，很快學會了很多字。可是靜舒她們要離開了，梅多了些不舍。這裡的人對她雖然都很好，可也是因為她乖巧討喜的原因。但是唯有靜舒待她不同，會教給她讀書識字。讓她有機會成為有文化的人。
靜舒也嘆息，梅是個讀書識字的料子。可是自己能力有限，幫不了她太多，走時鼓勵她繼續學下去，甚至把自己那本珍藏的外國文學巨著《安娜·卡列寧娜》贈予給她。
「梅，只要你認真學下去，不出一年，這本書你就能自己看了！」
「這是本什麼書？」
「這是一本講述外國人愛情的故事，你會喜歡上主人公的！」
「她是個什麼樣的人？」
「她是個敢於挑戰世俗禮節，和一個敢愛敢恨的人！」
梅聽了靜舒小姐的話似懂非懂。直到目送她們離開，梅的生活很快又趨於平靜，偶爾閑來會反覆去記憶已經學過的那幾十個字，其餘的因為沒有人教她，她也只停留在此。
一天，梅注意到珍紅著雙眼來找二少爺靜水。梅在窗前不遠處劈著木柴，卻也留心聽窗戶裡面傳出的說話聲。
「爸媽最近生意失敗，為了重新崛起，希望我嫁給他們世交的兒子。」珍在窗前的桌子旁，裝作欣賞綠盆栽，卻不經意地提起了自己的煩惱。
房間里突然出現死一樣的寂靜，靜水則斜倚在靠背椅上，咬緊下嘴唇沉默著。良久他才說道：「你也同意了么？」
「我若同意，還會來找你？」珍迴轉身盯著對方，希望靜水能拿出一個好主意來。
靜水說道：「你父母既然知道咱們兩個在戀愛，現在突然讓你嫁給別人，明面上出於無奈選擇，實際還是為了私心著想。太多這樣的父母為了家族的將來，不惜把前途壓在兒女的幸福身上。這種思想就是封建餘孽！」說到這裡，靜水的語氣明顯激動了起來，顯得異常憤怒。
「怎麼辦？靜水，你去我家求親好不好？或者乾脆帶我離開，我們出國！」珍急不可待的想得到靜水的承諾。
「珍，逃避不是辦法，我們作為年輕一代應該去爭取這個幸福。這樣吧，我和你一起去見你父母，請求他們的同意。」當機立斷，靜水和珍一起匆忙離開。
珍和靜水同畢業於北京大學新聞系，兩個人都是充滿夢想的年輕人，曾幻想過很多美好的未來。她的父母做水產批發生意，家有兩個上初小的弟、妹。作為家中最大的孩子，父母對珍抱有很大的希望和寄託。
廚房的院里，梅看著在一旁擇菜的方媽，她陷入沉思，一直關心二少爺和珍的事情能不能成功。
梅終於忍不住問道：「珍的父母會同意嗎？」
「這誰清楚？」
「如果珍的父母不同意怎麼辦？」
「那將又是個悲劇！」方媽像見慣了這種世面一樣，回答的乾脆歷練。
梅注意到很晚才回到家的靜水，情緒有些沮喪，身體明顯疲憊不堪。第二天在和老夫人的通話中，梅才了解到珍的父母不禁拒絕了他們兩人的請求，甚至到了最後還把珍關了起來。
「梅，把這茶點送到老夫人房裡去。」梅接過方媽手裡的茶水和糕點，小心翼翼地送到正房。
只聽老夫人嘆道：「唉！看了你大嫂的悲劇，我原以為做個閑人，不在管你和珍的事情。沒成想你倆的事情仍舊沒有圓滿。」
「對方以前也不是這樣的人，之前幾次去她家，我都得到盛情款待，誰成想，世事說變就變。就算我表現再誠懇，一再保證不會委屈了珍，他的父母顯然不為所動。」靜水沮喪地說。
「生意麵前，對長輩來說，社會地位才是最要緊的，他們不禁栽了生意，也失去了理智，想通過兒女聯姻來東山再起。殊不知這是最沒勝算的事！」靜山來看母親，聽到弟弟的事，也很為他擔心，幫著弟弟分析。
「如果你父親還在，也可以幫著去說和說和，那時咱家在這省城多少還有些社會地位。如今，只剩我一個老夫人撐場面，守著一套門店賣些茶葉過日子。」
老夫人說的茶葉店，是城北最熱鬧的一條街上拐角處的「十里飄香」。這家店是全城最大最齊全的百年老店，到靜水爺爺那一代時，曾一度開過四個分店，分別是城東，城西，城南，城北，外加中央地段總店，做的可謂是風生水起，一度成為省城的首富。後來隨著世道變遷，經濟效益開始下滑，再加上跟風的小店鋪也如雨後春筍冒出來，到了靜水父親這一代，生意漸漸大不如前，而今也只剩城北這一個門麵店。不過，仍舊在當地有著一定的影響力，尤其甚得老顧客喜歡。
「媽，我並沒有怪任何人！本以為是趕上時代變革，我作為知識分子，有幸體會到成為新時代中國特色社會主義的幸福。可誰知命運多劫！」靜水頹廢的說完，不再說話。
「珍妹此時一定很痛苦！不管怎樣，你都要堅持下去。只有你堅強了，珍妹才會有希望。」靜山理智的安慰弟弟。比起弟弟來，他算是幸運的，如果換作以前，他定會讓弟弟想辦法和珍私奔，這也算是最壞的打算。可是自從紅蓮差點自殺以來，他再也不敢不顧一切去魯莽行事，免得帶給身邊人更多痛苦和不幸。
靜水回到房間幾天幾夜不出門。除了梅每次把飯菜放進去，又端出來！而家人見了這般情形皆搖頭嘆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