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施晏
施灧自從施晏回來之後,就一直處於焦慮的一個狀態。
施晏似乎並不想告訴施家皊山那邊發生的事情,那施家就不會知道她挖了施晏兩根肋骨還殺了她心腹的事,繼而施家便不會捲入這場鬥爭。
但以她和她親生父母現在的勢力,想要抗衡施晏無異於以卵擊石。畢竟寧泛現在站在施晏那邊,而且祝常憫和施晏關係似乎越來越好。
施灧本想拉攏陳商淮,可她當初栽贓陳商淮又讓讓欒懷亭磕頭一事,本就惹惱了陳商淮,這種時候陳商淮又怎麼會幫著她對付施晏。
施灧現在只有一個辦法——殺了施晏。
施灧又找了親生父母朱泉和勞敏商量事情。
「現在我們沒辦法了,只能找人把她殺了,她一死,什麼事情都解決了。」施灧惡狠狠地說。
朱泉也不是個善茬:「找准機會,直接下手,我們花錢雇個厲害點的。」
勞敏當然同意,「她死了,施家遲早改姓朱。」
三個都是一丘之貉,萬事俱備,就等時機了。
臘月初一。
欒懷亭準備去鑒湖省西面的雲河山莊小住一段時間,一是想畫些風景的水彩畫,二是想去放鬆一下自己的心情。
自從和陳商淮不歡而散后,他心情一直不太好。
陳商淮最近逼宮的事情也是人盡皆知,他想做陳家當家人,也有能力做陳家的當家人,而他也確實做到了,現在陳家是他在做主。
陳商淮先是逼下了當家人陳世康,後來不成器的陳端和更是無力與之抗衡,立刻就說當家人的位子他不要。其他幾個兄弟慫的很慫、拽的那些此時也不敢拽了,紛紛給他讓位。
知道這件事的人都說,陳商淮像極了那個人性泯滅的祝常憫,都是一樣的心狠手辣。
欒懷亭想到施晏大病初癒,便想邀請她一起去雲河山莊。
「懷寧,這段時間有時間嗎?」欒懷亭語氣溫柔。
「有啊,怎麼了懷亭哥哥?有什麼事嗎?」施晏想來是欒懷亭有事找她幫忙。
欒懷亭輕聲笑了笑,語氣很輕鬆:「沒什麼事,就是我要去雲河山莊住幾天,那邊空氣比較好,也靜,養人,就是有點冷。你要不要一起去?」
「當然去呀,什麼時候出發?」施晏還是挺喜歡安安靜靜的地方的。
「下午四點,我去寧宅接你吧?寧當家要一起去嗎?說起來你和寧當家結婚,現在怕是不能叫我懷亭哥哥了,倒是我,得叫你寧夫人才是。」欒懷亭還是笑,溫溫和和的。
「他不去。你還是叫我懷寧就行,寧家當家主母有什麼好的,我前幾天直呼祝常憫其名,差點被他從他家丟出去。」施晏也笑,也不說和寧泛的事。
「懷寧,這點我得說說你了,你和寧當家結婚,雖然是為了履約,但你也不能住在祝常憫家,這樣不好。」縱使欒懷亭清楚施晏是個心中有數的人,但這樣的行為,讓她外頭的名聲可謂是一片狼藉。
「好了,不聊他,我收拾收拾東西,下午你來接我吧。」施晏草草掛了電話,不想再說下去。
施晏的東西都被施家人搬到了寧宅,她得回寧宅去收拾東西。
寧泛見她回家在收拾東西,心裡有些煩悶,「施晏,你真的那麼討厭我嗎?討厭到甚至不願意住在寧家?」
「我收拾東西是打算去雲河山莊修身養性幾天,少抬高自己了,你還不配被我記掛在心裡討厭。」施晏收拾東西很快,三下五除二就裝好了兩個行李箱。
「我陪你去可以嗎?」寧泛試探的開口。
「不可以,看見你挺煩的。」施晏直截了當地拒絕了。
寧泛其實也料到了是這個答覆,「那你多帶點厚衣服,山上冷。」
「沒你說話的份,走開,別進我房間。」施晏對他沒什麼好臉色。
寧泛退出去了,給她帶上了門,怕寒風吹進房間,凍著她。
下午四點,欒懷亭來接她,開了一輛白色的吉利轎車,是他上下班經常開的那輛,施晏並不陌生。
欒懷亭下車幫她把東西放到車後備箱,兩人一起上了車。
車程大概是兩小時,施晏坐著坐著就發現好像有人在跟蹤,「懷亭哥哥,後面那輛賓士你看見了嗎?跟了一路了。」
「陳商淮的,不用理他。」
「他跟來幹嘛啊?」施晏對陳商淮印象還行,雖然當初在皊山他沒有幫她,但至少沒有站在她的對立面。
「別理他就行了。」欒懷亭顯得有些生氣。
「怎麼後面還有一輛?黑色的寶馬,誰啊?他們怎麼還跟蹤上癮了?我怎麼覺得有點危險?」施晏自從上次從皊山出來后,就變得非常敏感。
欒懷亭看了一眼,「寧當家的車。」
聽到這個名字,施晏倒是鬆了一口氣,至少不是來害她的。只是心頭又窩火,寧泛來幹什麼?饒人清凈。
開了兩個小時的車,終於到達目的地——雲河山莊。
雲河山莊在海拔八百多米的地方,寒氣逼人,但風景很好。
冬天的鑒湖省是有雪的,山莊旁邊霧松環繞,一片的銀裝素裹,很是壯觀。鳥瞰山腳,也是滿目純潔的白,彷彿讓人置身世外仙境。
一下車,就能感受到這零下十來度的寒冷。施晏怕冷,早就把自己裹成粽子了。
欒懷亭穿著暖和,但到了山莊這就顯得有點單薄了,陳商淮拿了件自己帶的外套想給他披上。
「不必。」欒懷亭拒絕的很委婉。
施晏倒是看出點所以然來,這兩人之間,有故事啊。
不過她怎麼也沒想到,欒懷亭居然是同性戀,而且還和陳商淮有一腿,藏的實在是太深了。然後她又想到,以她師父欒杜景的性子,能不能接受得了欒懷亭是同性戀這個事實呢?
寧泛打斷了她的思考,「施晏,外面太冷了,先進去吧。」
施晏白了他一眼,進了山莊。四人住在連著的四間,從東到西分別是寧泛、施晏、欒懷亭、陳商淮。
施晏去欒懷亭房間生了個小火爐,打開窗子,山腳景色盡收眼底。
「綠蟻新醅酒,紅泥小火爐。晚來天欲雪,能飲一杯無?」欒懷亭念了一首詩,「古人的雅趣,今天我們也能感受一下。」
「這個地方真的太好了,心情都舒暢了。」施晏喝了一口枸杞茶,「真好。」可惜,羅寅和吉賀看不到了。
施晏始終覺得,她的命是他們拿自己的命換來的,如今所有好的事情在她身上,她都覺得愧疚。她能做的,只是替吉賀和羅寅報仇,遲早她都會讓施灧挫骨揚灰,只是不是現在。
死亡從來不是最痛苦的,把一個人捧到天上再摔下來,讓她看到自己在乎的人被一刀刀放血自己卻無能為力,那才痛苦。
那時候的施灧,就會像當時面對摯友的受辱、死亡卻無能為力的施晏一樣絕望。
「一會吃個飯,然後今天先休息吧,坐了這麼久的車,也挺累了吧?」欒懷亭照顧人向來貼心。
施晏當然同意,她身子骨已經有些酸痛了。
兩人出了房門,陳商淮和寧泛就跟著他們兩個,一路到了山莊的飯廳。
四人坐在一張桌子上,面面相覷。
「沒胃口,不吃了。」施晏說完就走了。
剩下三個人氛圍也很尷尬。
欒懷亭打包回房間了。陳商淮也打包了一份和欒懷亭一樣的,寧泛則是沒吃。
深夜,施晏餓的頭暈,覺得自己可能餓壞了,她打算去飯廳看看有沒有飯吃。
剛推開門,一個人從旁邊突然衝出來,拿刀想往她脖子上割。
夜色很深,也沒有開燈,施晏看不清來人,只能看到黑影。
施晏反應不慢,立刻用手臂格擋了一下,白皙的手臂當場就被劃開一個大口子。
一個人求生的時候潛力是無限的,但來人是個專業的殺手,她掙脫不開,被殺手的刀抵住自己的手生生禁錮住自己的脖子。
殺手在她耳邊低語,「施小姐,殺你的傭金,真是一筆可觀的數字。」
僵持下,施晏敵不過,殺手的刀尖已經刺進她的脖子,好在不是頸動脈,血流的不快,殺手似乎想慢慢磨她,再這樣下去,雖然她不會被一擊斃命,但她的整個脖子都能被割開。
寧泛從隔壁房間聽到動靜出來了,一個二段踢讓殺手幾乎站不起來,在地上掙扎了幾秒鐘。
當時寧泛只擔心施晏有沒有受傷,卻讓殺手趁亂跑了。
寧泛立刻上前想查看傷勢,卻被施晏推了一下。
「別……管我,追……那個……那個人。」施晏說完劇烈的咳嗽起來,剛才脖子被禁錮住,這會兒難受得很,但她一咳嗽,血流的更多了。
寧泛不知是能看清傷勢還是聞到了血腥味,問她:「你怎麼樣?」
施晏氣剛順了一點,捂著脖子說,神調有些痛苦:「把那個人……帶回來,快。」
寧泛皺起了眉,他也沒有趁手的東西給她包紮,而且這個山莊離市區醫院也很遠,只能強制帶著她去了他自己的房間,扯了床單給她包上,「先處理一下你的傷口。」
「我自己來,」施晏氣還不是很順,眉頭皺的厲害,顯然是疼的,「死不了,你去找那個人。」
寧泛這時候不願意離開,他想陪著施晏,卻被施晏誤解了。
施晏冷笑一聲,「怎麼?擔心是我那個好妹妹派來的人,不想去找了?寧當家好大的私心啊。」
「我擔心你。」寧泛實話實說的解釋。
施晏目光中多了些殺氣,語氣兇惡了很多:「你到現在你還要護著她嗎?也是啊,從小到大,施家上上下下都偏愛她,就因為她之前身世凄慘、無人憐愛,所以想百倍千倍愛她。」
施晏說到後來,有些哽咽,「也因為我是個有爹媽生、有師父疼的人,所以不應該有人垂憐。大家都這麼想,大家都同情她,可大家都去憐愛她了,誰來憐愛我啊。她進施家的門那年,我不過也才七歲。自打我七歲起,我與一個素未謀面的「妹妹」分享所有愛,我必須理解。後來我的母親因為她而死,我也必須理解。」
施晏已經開始哭了,眼睛都哭紅了,像是一隻一直強撐的兔子終於撐不住了,「難道只有她可憐,我不可憐嗎?我甚至不敢在施家說施灧取了我兩根肋骨,我怕他們不信我,我怕她空口無憑的幾句話,能抵的過我二十幾年來的所作所為。」
施晏長得太凶了,她不是那種溫柔賢淑的端莊女子長相,她瘦的稜角分明,眸子很深邃,五官特別立體,好像不像真的,眉尾挑起,顯得更凶了。
這樣凶名遠揚的施晏,讓人覺得不好接近,更別提對她泛起一絲一毫的同情心了。
可也就是這樣兇巴巴的施晏,會在被窩裡掉眼淚,會在受傷的時候痛哭,會在不為人知的深夜舔舐傷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