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練車

  星期六一大早，高尚就開著教練車來接春曉了。

  好在她早有準備，訂好了鬧鐘，又做好了早飯，催著高尚無論如何都要上樓來吃了才行。

  這還是高尚第一次到春曉家裡。簡中式的裝修，三室一廳的格局，乾淨倒是挺乾淨，整潔就談不上了。

  豆豆的玩偶和書本在客廳的爬行墊上撒了一地，樂高積木和火車軌道積木堆在了餐桌靠牆的那部分。

  「很抱歉，家裡有點亂，豆豆太喜歡亂擺東西，書上說，太整潔了會影響孩子開發創造力，我就由著她了。」

  春曉穿著一身淺藍色的運動裝，頭髮紮成了一個低低的馬尾，乍一看去，還像他初見她的模樣，看著很有青春活力。

  高尚笑道：「豆豆不知道上輩子多大的福氣，有你這麼個能寵孩子的媽。」

  餐桌上是熱氣騰騰的粥，一盤子饅頭片，一碗卧雞蛋以及幾個涼拌的蔬菜。

  春曉熱情地招呼著他吃早飯。

  「我就知道，你就餵飽了高磊，都不管自己的。」她端了一碗粥給他，繼續說道：「放心吧老闆，以後我負責照顧你。」

  高尚本來喝了一口粥，覺得心裡暖的舒服。聽到了「老闆」這兩個字，眉頭緊緊皺了起來，抱怨道：「你可以不這麼說嗎？好像我們之間只有雇傭關係。我若是破產了，難道你就不管我了嗎？」

  春曉被他孩子氣的說辭氣的想笑，想到賬戶上他轉來的兩萬塊錢，她把諷刺的話生生吞了下去，柔聲回答道：「當然不會了，我們是互相幫助的好朋友。」

  高尚總算滿意了。兩個人吃完早飯，來到了車上。春曉看著這熟悉的白色車身，上面還有「路面駕駛教練車」七個大字。高尚果然認真，居然搞來了專業教練車。

  「上車啊？愣著幹什麼。」

  春曉手忙腳亂地接過了他拋過來的車鑰匙。心裡默念著上車后的那一套程序：調整座椅、系安全帶、啟動車、踩離合、掛擋、打左轉向、放下手剎。

  高尚一直看著她的操作，沒有言語，他身上散發的凜然氣質卻讓春曉一刻不敢放鬆。

  果然，正當她打算讓車動起來的那一刻，他突然冷冷地說了一句。

  「你忘記開大燈了。」

  春曉一愣，大燈是什麼東西？她慌亂中一下子抬起了左腳，車子晃動了一下熄了火。

  「踩離合。」高尚發號命令，春曉的左腳自動聽從了指令。

  他將檔位回正，又拉起了手剎，長臂伸了過來，在方向盤左側的一個轉盤上，擰了兩下，將夜行燈打開。

  春曉將座椅調整的很靠前，她的上圍又比較豐滿，高尚的手抽回來的時候，手肘自然的彎了一下，不小心蹭到了春曉的胸。

  春曉的臉一下子燒了起來，不敢扭頭去看高尚。

  「車庫裡和夜間行車一樣，要開大燈，不然容易發生碰撞。」高尚的語氣如常，似乎沒有特別關注剛才的事情。

  春曉平定了下心情，安慰著說服自己把心思放在車上。她將剛才的程序重新履行了一遍，車終於轟鳴著出發了。

  地下車庫狹窄昏暗，春曉七拐八拐地特別難以適應，高尚時不時地伸出手來接過方向盤，幫助她拐彎。

  「拐彎的時候，打方向盤要快，回舵也要快。」

  高尚平常和春曉說話語氣很輕柔。但是，當他變身教練的時候，難免會有點嚴厲，他公事公辦的態度讓春曉不敢大意。

  好不容易要出車庫了，這裡卻有一個坡度很大的上坡，春曉緊張極了，手心都冒了汗。

  她既擔心速度太快碰壞了杆子，又擔心速度太慢熄火了。這麼大的坡度，對新手來說起車很難，更讓人絕望的是，這還是條彎道。

  伴隨著高尚的「慢慢慢」或者「給油給油」，春曉的車還是在杆子抬起的那一刻熄了火。

  高尚一把拉了手剎，正想說幾句，就看見春曉可憐巴巴的樣子，好像一個怕被老師訓斥的學生一樣。

  他呼了一口氣，盡量讓語氣變得和煦了一些。

  「你別擔心，你負責踩離合，油門，我來控制手剎。注意，抬離合的時候要輕一些，同時慢慢給油。」

  兩個人配合的還算默契，車成功出了庫。

  春曉的車技在新手裡也算不錯的，開的慢，也比較守規矩。高尚心想，這可能是因為她的性格就是這種不急不忙的。眼看著兩邊車道上的車不停地超車擠到春曉車前，高尚卻並不著急。

  他駕齡都快有二十年了，名副其實的老司機，深知新手怕快不怕慢。

  春曉的心也慢慢平復了下來，沒有那麼緊張了。高尚只是在一邊指揮她何時變線，何時拐彎，何時換檔位，語氣緩和了下來。

  高尚看她的駕駛技術還可以，決定直接上快速路幫她提提速度。

  在春曉的車剛剛要出廣場的時候，他突然說：「上快速路。」

  春曉毫無準備，她手忙腳亂地讓過了旁邊的車，向快速路的通道駛去。

  上高架橋這條路，是個坡度較大的陡坡。剛剛上了坡，車子突然向前一頓，噗的一聲熄了火。

  高尚眼疾手快的拉起了手剎，又打開了雙閃。原來是春曉忙亂中，將三擋掛成了一檔，車速較快，被一下子憋的熄火了。

  這次高尚臉上毫無表情，只是告訴她：「踩離合，我們再來一次坡起。」

  春曉這次熟練了許多，車身輕微抖動了，她緩緩給了油門，開到了快速路上。

  春曉看著車身左側那些飛身而過的車群，有點害怕。這時候，她感覺到，高尚的大手蓋在了自己握著檔位的手上。

  他的手乾燥而溫熱，大大的手掌將春曉的手嚴嚴實實地覆蓋住了。

  春曉的皮膚細膩，可以清楚感受到他手掌上粗糙的質地。她忍不住看向了兩個人交疊著的那雙手。

  高尚淡定地說：「我來教你感受一下檔位，這樣就不會換錯檔了。」

  春曉不敢抬頭看他的眼睛，只能正襟危坐，目視前方，盡量忽略著從他掌心傳來的熱量。

  高尚指揮著春曉，從一檔起步，到五檔行駛，速度已經逐漸飆升到了70邁。

  車速太快，手還被高尚這樣緊緊握著，春曉的心跳的很快。好在高尚真的如他所說，在換過幾次檔位之後，就鬆開了她的手。

  春曉鬆了一口氣，聽見他說：「你自己再重新試一次吧，記住，掛擋的時候不要太用力，感受到彈簧的那個力量。」

  春曉心虛地點了點頭，剛才她光顧著緊張，不知道有沒有體悟到什麼彈簧的力量。

  高尚對一個上午的訓練結果非常滿意，春曉真是一個可造之材。他看著她泛著紅潮的臉，知道該中午休息了。新手開車，不光是眼睛和手腳在動，而是全身肌肉都緊繃著。

  「上午就到這裡吧，我們去吃午飯。」

  高尚的聲音在春曉看來，簡直是仙樂奏響了，她趕緊在路邊找了一個停車位，堪堪將車停了下來。

  「做什麼？」高尚滿臉疑惑。

  「你來開吧，我的腳都要抽筋了。」春曉怕他不同意，趕緊鬆了安全帶下了車。

  高尚開心地笑出了聲，跟她換了位置，將車開到了一個火鍋店。

  雲翠閣是郡城最高檔的火鍋店，主打海鮮。春曉以前和杜明浩談戀愛的時候來過幾次，平常宴請導師或者長輩也來過幾次。

  進了門，看著熟悉的奢華裝潢，春曉就感覺有點肉疼，她是打算請高尚吃飯的。

  教練車的租賃費用和千萬級別總裁的陪練費用，她雖說沒必要算的那麼清楚，卻總要表示表示。

  「高總，」春曉客氣地將菜單遞給他，說道：「高教練，隨便點，今天我請客。」

  高尚皺著眉頭，抬眼疑惑地問道：「為什麼？」除了春曉，似乎沒有女人請他吃過飯。

  春曉掰著指頭算著。

  「你一個月工資有多少？起碼得10萬元吧。一個月20個工作日，每個工作日價值5000元，你說是不是得請你吃飯呢？就算是你掙的是駕校陪練的工資，市場價就是500元一個小時，你剛才也陪了3個小時了，下午還得陪3個小時。」

  高尚打斷了她，說道：「你這樣子算不對。讓你練車是為了保證你接孩子安全方便，我是老闆，自然得為這些培訓來付費。」

  春曉想了一下，說：「那作為朋友，我請你吃飯可以嗎？」

  高尚嘴角帶著微笑，聲音柔和回復道：「當然可以。另外，你是不是覺得我給你當教練太凶了？」

  春曉淺笑，回答道：「跟你平常對我的態度比，是有點凶的。但是，比真的駕校教練要溫柔多了。」

  杜明浩去前台結賬，回來的時候正看見了高尚和春曉，兩個人談笑風生，高尚還用自己的筷子給春曉夾了菜。

  春曉的眉眼在火鍋的熱氣蒸騰下顯得有些動人，笑起來梨渦淺淺。

  杜明浩之前打聽了高尚的婚姻狀況，知道他也離了婚。早在多年前，當春曉描述高尚這個人的時候，他就知道，這個男人分明就是對春曉動了心。不過是礙於已婚身份，沒法下手罷了。

  他想上前去打個招呼，想想覺得挺沒意思的，就回到了黃瑞身邊。

  「怎麼去了這麼久啊？」

  黃瑞撒著嬌抱怨道。

  杜明浩坐在她身邊，伸手摟住她的腰，在她側臉上親了一口。

  「看見了熟人，聊了兩句。」

  「哦？那帶我去認識下啊。」黃瑞對杜明浩的朋友圈非常感興趣，可惜他很少帶她去見。

  「不是什麼重要的人，咱們走吧。你不是還約了婚禮策劃師？」

  黃瑞挽起杜明浩的胳膊，兩個人一邊說笑著，一邊走出去了。

  杜明浩感覺和春曉在一起的日子，遙遠的像做夢一樣，彷彿他和黃瑞分開的那十五年都不存在了。

  他不願意看見春曉和高尚在一起，也許只是男人的佔有慾作祟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