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重逢1
一刻鐘以前，春曉風風火火的帶著豆豆出現在了大廳門口。
「豆豆快點去更衣室換衣服，媽媽先去給你買水。」
三年未聽到過的熟悉嗓音，讓高尚吃驚地抬起頭，只看見一個匆匆跑到服務台的倩影，他的心臟突然漏跳了一拍。
她手裡拿著一瓶礦泉水，小跑著進了女生更衣室，不一會兒拉著一個穿著粉紅色練功服的小女孩出來了。
女孩抱住春曉的大腿，抬起頭，嘟著嘴撒嬌，滿臉的不情願。
春曉緩緩蹲下，將女孩摟緊懷裡，眉眼彎彎地親了一下女孩鼓起來的臉蛋。女孩心滿意足地離開媽媽的懷抱，揮揮手，蹦蹦跳跳地進了教室。
春曉鬆了一口氣，用手給自己扇著風，在斜對著他的位置坐了下來。高尚連忙將眼睛移開，裝作認真查看手機的樣子。
等了一會兒，她似乎還是沒有認出他來。
高尚無奈地皺了皺眉，拿著外套和公文包起身坐到了她身邊，從包里拿出助理給他準備的一次性濕巾，遞到她的跟前。
春曉好不容易坐下來了，覺得熱的難受。
這時候，一隻好看的大手伸了過來，骨節分明，手指修長，指甲修剪的乾淨整齊。這隻手遞過來一張濕巾。
春曉客氣地轉身接過來，順著手的主人看了過去，滿臉的笑容突然僵硬到了臉上。
「高尚？」
三年多沒見面，春曉這個臉盲，對於記憶人臉不是很有自信。
記憶中的高尚，是一副專家學者的打扮，黑框眼鏡，格子襯衫，毛衣開衫，和她那些個在大學教書的師兄們，穿的跟一個門派似的。
如今面前的男人，金絲眼鏡架在高挺的鼻樑上，薄唇微抿，穿著一身質地考究的黑色商務西裝，儼然是派頭十足的商人。
許是這裡空調溫度略高，他的外套隨意地搭在了椅背上，黑色襯衫在手肘處挽起。
春曉記得的是他的眉眼，一雙精緻利落的瑞鳳眼，不笑的時候顯得有些冷，笑起來溫柔繾綣。
「是我，好久不見。」
高尚紳士地伸出手，跟她問好。
「好久不見。」春曉露出感激目光，白皙的縴手大方地與男人相握，卻沒等對方回握就抽回了。
高尚嘴角勾起一絲無奈的笑容，這麼久沒見了，她還是這麼得體。
春曉清了清嗓子，用濕巾壓了壓臉上的汗，唯一慶幸地是沒有化妝，要不然現在的樣子肯定更狼狽不堪。
她早早就考下了駕照，卻很少開車。離婚時候，杜明浩將家裡的高爾夫開走了。
幼兒園放學后的興趣課，成了讓她頭疼的戰場。下班后的忙亂，接孩子的雞飛狗跳，打車，從這個班到那個班。
權衡之下，她一狠心將女兒的興趣班停了個七七八八，偏偏這個舞蹈課，豆豆說什麼都不讓停。
「你女兒在這裡學舞蹈？以前怎麼沒見過你？」
高尚打破了兩個人間的沉默，開口問道。
他的聲音低沉又有磁性，讓春曉聽了很是舒服，心裡也覺得涼爽了不少。
「今天才來第一次，原先在中心廣場那個分校，離家太遠了，就轉到湖西路上這家了。」
春曉的聲音溫軟動聽，語速緩慢，高尚以前就很喜歡和她談天，好像不管心情多麼焦躁，她的聲音總能讓他平靜下來。
「你女兒多大了？個子可不小。」
「剛過完五歲生日，是個小吃貨，不愁長。」
春曉提到女兒，臉上漾出幸福笑意。
「說實話，我真沒看過你剛才這麼著急的模樣。」
高尚嘴角含著笑打趣她道：
「我記得當初和你一起第一次出差，李處說六點集合，你都遲到十分鐘了，還氣定神閑地跟李處道歉。」
「那時候我才24歲，正在甜蜜戀愛，感覺自己就是宇宙的核心，區區李處算什麼啊？」
再次重逢的尷尬，在聊著過往經歷的時候，就這樣被驅散了。
傳媒大廈總共有二十層，大部分空間都被傳媒行業佔據。
一至二層租給了各種幼教行業：一層是舞蹈和體能；二層是繪畫和奧數。
如今，學習奧數的小孩子年齡越來越低，高尚的兒子高磊只有8歲，剛剛夠基礎班的開課年齡。
他很有數學天分，學了半年，就跳級到了提高班。
二層的家長們都深陷於教育內卷的痛苦，坐在休息區域里，整日討論的東西都是升學考試分數，聽得高尚的腦仁子疼。
為了得那片刻清凈，他一般都會在一層休息大廳待著。
學習舞蹈和體能的孩子通常都是學齡前兒童，家長們都佛系的很。三三倆倆的低頭划著手機，偶爾交流一下彼此孩子的作息。
這樣的年紀，不生病，能吃飯，上興趣班又不哭鬧，家長就很滿意。
今天單位有會，春曉穿著比較注意。散會的時間比較晚，她是從單位直接打車去接的豆豆。
春曉的五官清秀，兩道細長的柳葉眉，一雙清澈的杏眼，長捲髮披散在身後，內里穿著駝色的襯衫，外披著米色的羊絨大衣，拎著黑色的皮包，顯得很有都市麗人的氣質。
她和高尚兩個人在一起熱絡的聊天，吸引的附近的家長們忍不住頻頻側目，猜測兩個人的關係。
高尚是這裡的常客，偶爾加班沒時間，會讓王助理來陪。他只要有時間，就會親自風雨無阻的陪著兒子上課。
高尚人長得帥，又從來沒人見過孩子媽媽來過。有耐不住好奇心的大媽，就總想找機會問問他的婚姻狀況，做個月下老紅娘，給單位那些個年輕小姑娘找個對象。
只是，高尚生來彷彿自帶氣場。大媽過來搭訕的時候，他得體又禮貌，絲毫不會讓人感覺到不適。只是，他身上散發出的那種淡然氣質，疏離的距離感，讓略有冒犯的私人問題就是問不出口。
大媽們這還是頭一次看見他言笑晏晏地跟女人談天說地。
一別三年，高尚本來沒有再想過還能和春曉有交集。今天突如其來的重逢，讓他心裡有點紛亂。
「你兒子也在這兒上課？」
春曉不想再提從前，畢竟當初斷聯之前發生過不愉快的事。為了避免尷尬，他倆還是聊聊孩子比較安全。
「他在二樓上奧數。」
「我記得他才七八歲吧，我可是12歲才開始學奧數的，這麼優秀，怎麼？是不是遺傳了你的優良基因啊？」
以前一起共事時候，春曉沒少拿著那些複雜的有機化學難題去請教他。高尚總是很有耐心，剝絲抽繭的給她講清楚。
春曉則很擅長夸人。她總是能第一時間找到人的優點，並準確而貼切的描述出來，態度誠懇，讓人絲毫假意逢迎的感覺都不會有。
此刻，她正是想起了以前的那些當他學生的日子，由不得伸出大拇指，稱讚道：「你是我見過的人里，最聰明的！」
高尚一點都不相信她，春曉學生時代一路都是讀的重點學校，學神學霸一定認識不少。
「你是我見過的人里，最會夸人的。」高尚由衷地讚歎道。
他是個性情淡泊的人，難得會有情緒上的起伏，也只有和李天澤、春曉在一起時候，會經常忍不住笑容。
兩個人說笑著，時光走的就快，豆豆的舞蹈班休息時間到了。春曉連忙和高尚擺手示意，起身去了教室門口。
豆豆跟個重磅炸彈一樣一下子撲到了春曉懷裡，把蹲著身子站不穩的她撞得差點趔趄。
她的小臉幾乎和春曉長得一模一樣，圓溜溜的大眼睛，看著聰明機靈，她用胖乎乎的臉蛋蹭著春曉的脖子撒嬌，讓媽媽誇她表現的好。
春曉牽著豆豆，領著她坐在了自己剛才坐的位置，遞給了她一個吸管水壺。
豆豆咬著吸管喝著水，大眼睛咕嚕嚕地打量著身旁這個看著她微笑的叔叔。
「叔叔，你怎麼長得這麼好看？」
她喝夠了，抱著水壺，露出燦爛笑容，兩隻羊角辮高高的翹起，門牙還缺了一顆。
「豆豆，」春曉紅著臉阻止女兒犯花痴，介紹道：」這是高叔叔，媽媽的朋友。」
「高叔叔好！」豆豆熱情地打了招呼，開始聊起天來。
「你是媽媽的同事嗎？」
「不算是。」
「那你是媽媽的領導嗎？」
「哦，那可不敢，你媽媽曾經是我的領導。」
高尚不禁莞爾，對這個有著明亮大眼睛的小女孩很是喜歡。兒子打小就是內向文靜的性格，不像她這般健談。
「哎呀，你別再刨根問底了好嗎？媽媽和叔叔就是朋友，就像你和帥帥那樣。」
春曉真是頭疼，豆豆這孩子沒事就愛和陌生人尬聊。
「哦，我明白了，就像男女朋友一樣。」
雖說童言無忌，春曉的臉還是迅速燒了起來。
「你和帥帥什麼時候成男女朋友了？」
「就今天早上啊。」豆豆大言不慚地驕傲的回答。
「哈哈哈，」高尚忍不住開心地笑起來了，好心提醒她道：」回家可別這麼說，爸爸會不高興的。」
這個小活寶，真是這麼溫吞嬌軟的春曉生出來的嗎？
「爸爸怎麼會知道呢？」豆豆疑惑地瞪大眼睛，爸爸不是早就從家裡搬出去住了嗎？
春曉怕豆豆說出離婚的事情，連忙遞給她一袋巧克力夾心餅乾。
「好好吃東西，一會兒就要上課了。」
堵上了小祖宗的嘴，春曉幾不可聞地吁了一口氣。她無奈地對著高尚攤了攤手，監督著豆豆吃完餅乾喝過水，又將她送回了舞蹈教室。
高尚想著剛才豆豆的樣子，突然羨慕起春曉來。家裡有一個這樣活潑可愛，古靈精怪的寶貝，一定歡聲笑語不斷吧！
「你女兒很健談，跟你有點不一樣，是像爸爸嗎？」
高尚以前從來都不想了解春曉老公的事情，現在反而有點好奇，春曉喜歡的男人究竟是個什麼樣子。
「我不開朗嗎？」春曉假裝受傷的模樣，質問高尚。
「也不是，只不過你要溫柔斯文很多，看起來就好欺負的樣子。」
說到這裡，高尚似乎都沒覺察到自己語氣里透漏出來的親昵。
春曉想到豆豆的班主任孫老師三天兩頭的跟她告狀，就覺得頭痛。豆豆性格豪爽霸道，誰都別想在她那裡討到便宜！
「我還真不知道她像誰。」春曉承認豆豆生下來就是如此，家裡也沒人特意向這方面培養過。
「你兒子呢？是像媽媽還是爸爸？」春曉不想多討論前夫，忙把話題轉移到高尚身上。
「像我的地方更多，內斂，好強。」
高尚談論起兒子，深邃嚴肅的眼睛里有了溫柔的光芒。
「你老婆一定很辛苦。」春曉一臉的深以為然。
高尚挑眉，疑惑地看著她。
春曉揶揄道：」家裡兩個性格強勢的人需要哄，能不辛苦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