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噩耗(五)
恍如隔世,伊竺對心境又有了一層新的理解與感悟。
但此時顯然不是他高興得時候。
立馬坐了起來,疲憊感已消。
手臂與雙腿還有些酸痛,腦海有些模糊眩暈,還沒適應變化,畢竟長途跋涉無休無息那麼久,身體終究還是疲憊了,只是心境讓這種感覺消失了而已。
與之國家大事相比,這些算得了什麼,伊竺轉眼就跳下了床。
七尺的身高,比之五年前徹底改頭換面,感覺這間寢室都變小了似的。
那張床似乎中途換過,長了半米的樣子。
整間寢室的格局也有了很大的變化。
那張放在中央的桌子不見了,隨之代替的之兩座長長的沙發和茶几。
而桌子擺在了床尾牆角,為寢室中間騰出了很大的空位,看起來寬闊了許多。
伊竺乾淨的臉上洗去了那層黑土,顯得格外英姿颯爽。
縱使滿頭飄亂的黑髮,毫無形象,但在舉止與神態中,已有了幾分大家之氣。
「站住!」
剛要開門,一股聲音傳來,嚇得一機靈,伊竺循聲望去,警惕的神情頓時放鬆下來。
里座沙發之上,癱坐著一人。
不用看,光聞了這淡淡的酒味就知道是誰,正是侯應。
五年來,他的衣著幾乎毫無改變。
松垮的白的發灰的素衣,一雙布鞋都快磨出洞了,當然還有象徵他的八字鬍與酒葫蘆。
「又是你啊老爺爺?」伊竺隨即化出了一個笑臉,蹭了上去。
相處這些年來,二人已經似好友一般,每次見面就是相互打趣。侯應那還像個老人,那還像個封號斗羅,跟個孩子似的,老頑童。
「哼!你小子不知道自己現在很需要休息嗎?看看你的眼睛,紅的跟個血球似的。」侯應輕哼一聲,歪過頭一副傲嬌,撇著嘴說道。
伊竺摸了摸額頭,嘴角抽搐,「真是沒辦法。」慢慢走了過去,「哎呀,我不知道,老爺爺,我就出去一會兒,一小會,很快回來,好不好。」
「不行!今天無論你說什麼,我都不會放你走的。聽我的話,立刻!馬上!給我滾回床上去,我今天就在這守著你!」侯應厲聲道。
伊竺見侯應態度堅決,今天肯定是不會讓自己離開這裡了,完全收起了自己的嬉皮笑臉,正色道:「老爺爺,我知道你是在擔心我,但我真的還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做,這件事關乎很大,我必須立刻去做!」
侯應自然不知道事情的來龍去脈,他只知道這個任務是他派人安排下去的,具體是什麼任務就連他自己都不知道。
看著伊竺的神情,是非走不可了,不禁讓侯應有些動容。
伊竺心裡的事,是將軍以命相拼換來的,倘若自顧自,不懂輕重緩急,那如何對得起前線的將士。
面前的老人,侯應。伊竺是不知道他是皇室的,更不知道他還是靈心帝國皇帝侯楨的二叔。
在他的心裡,這個人整天在學府的各處遊手好閒,幾乎在哪都能看見他似的。慚愧的是這個老人的名字自己甚至都不知道,還靠耳識先前偷牆角才聽出,至少他單字為應。
伊竺只覺得他很親切。還有就是,每次自己遇險,背後出來的人彷彿都是他,雖都沒看到面孔,但其背影,如面前的老人一模一樣。看破不點破,別人不願意說,何必強求呢?只是悄悄把這件事埋入了心底。
「有什麼能事比你自己的命還大?」侯應問道。
伊竺並沒有打算把這件事告訴侯應,不覺間視線看向了窗戶外的世界。「如果斗羅大陸的任何一個角落,能像浩都城這般景象,那麼犧牲我片刻休息的時間又算得了什麼?」
此去邊境一遭,伊竺見到了太多的屍體,太多的血。
多少人流離失所,戰火燃燒了多少人的故土,剝離了多少人的親情。
伊竺生來就是師傅帶大,沒有品嘗過母慈父愛的感覺,更懂這種無親之苦。
每每看到那些餓死在路邊的百姓、每每看到幾歲的孩子抱著父母的屍體在戰火的侵蝕下無助的哭泣、成群結隊的人群跋涉千里,只為找一個沒有戰火,沒有硝煙的地方。
而這些,僅僅只是貴族們為了自己的私慾而導致的。
為了滿足這些,這些行為無疑是讓百姓為他們買了單。
侯應聽到這句話,神情微微一怔,雙眸晃動,腦中頓時浮現一個人的身影。
他的背影很是遙遠,白馬大褂,錦衣長衫,正在對著自己笑著,看起來是多麼的英武魁拔。
侯應拚命想要抓住他,但卻怎麼抓都抓不到,只能不斷地追逐著。
而下一刻,那身影消失了。
「如果斗羅大陸的任何一個角落,都能像浩都城這般繁榮,百姓安居樂業,那麼犧牲我片刻休息的時間又算得了什麼。」
這句話,便是身影消失前唯一的一句話,雄武有力,震耳發聵,點醒了侯應。
這.……伊竺幾乎與他說的一模一樣。
侯應徹底驚了,微微冷笑搖頭,心中暗道:「果然,虎父無犬子,我又能阻止得了你什麼呢?」
「老爺爺你笑什麼?有這麼好笑嗎?這麼慷慨激昂的一句話哪裡好笑了,真是奇怪。」伊竺看著侯應莫名的笑容,撓著頭說道。
「不是,是你讓我想起了一個人,你很像他。」
「他?是誰啊?」
侯應取下了腰間的酒壺,背過身大喝了一口,釋然道:「以後你會知道的,罷了罷了,你去吧,我不攔你了。」
伊竺雖然想知道,但面前還有更重要的事,不得不令他開門而去。
「辦完早點回來!」
「知道了!」
幾乎是用跑的,雖全身酸痛,也沒能阻止他的動作遲滯半分。
下午的陽光很耀眼、很溫暖。
春天,沒有夏天那種燥熱感,在這陽光之下,伊竺覺得渾身暖洋洋的。
四肢傳來的痛感彷彿治癒了一般,蕩然無存。
最東邊的教室樓下。
這棟樓與其它教學樓一樣,只是使用它的人不一樣。
此時樓下有一人,正來回奪步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