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集 春日 第二十章 老木匠
來人正是小鎮中王氏家族的大公子,王珺風。
瞧得那背後的四口幽暗深邃的漩渦,赫然也是四開玄府!
見到來人,木訥少年雙眸中略顯錯愕。
「大哥?」他輕輕呼了句。
王珺風冷峻的面色上,擠出一個很生硬的笑容,儘力柔和的說了句:「小四。」
此言一出,眾人皆驚。
素聞王氏家族有一四公子,自幼不喜修行,一心撲於書畫。
此人平素為人木訥內向,深居簡出,就是王氏家族自己的子弟也大多未曾見過。
卻不曾想,近日竟是能夠破天荒的見到這傳聞中的四公子。
不遠處的范辛陽和雷淵二人偷偷交換了一個眼色,彼此心中都是濃濃的懊悔,早知這呆呆傻傻的少年是王氏家族的四公子,他們就不會那般對待了。
但是這時後悔,又有什麼用呢?
王珺風大踏步向前,立於柳舒夜身側,隱隱與范芝樓和雷九元對峙。
范芝樓神色凝重,微微皺眉:「怎麼?你這王氏家族大公子也想來湊湊熱鬧?」
王珺風冷峻的面龐上沒有表情:「我只來討個說法。」
「哼!」雷九元冷哼一聲,神色間充滿不悅和隱隱的怒意,身周玄氣在王珺風出現之後越發洶湧,一身電光越發璀璨,難以壓抑的雷聲陣陣轟鳴,似是兩人之間有什麼恩怨一般。
范芝樓伸手拉了拉雷九元,而後眯了眯眼,審視著王珺風:「你來討什麼說法,今日不過是我三家的恩怨,與你王氏家族何干?」
王珺風雙目微垂,淡淡的說道:「你徑可以問問你的弟弟,我王氏家族的四公子,是如何從二樓雅座,到了這一樓。」
范芝樓臉色驀然一變,突然轉過身去,凌厲的雙眸凝視著范辛陽。
范辛陽感受著范芝樓目光中的怒火,低著頭,不敢與兄長對視。
「哼!」瞧得范辛陽那般模樣,范芝樓氣不打一處來,「回去再收拾你!」
范辛陽縮了縮脖子,不敢接話。
范芝樓回過頭,看著柳舒夜和王珺風:「這樣也好,以二對二,我們且做過一場,倒也莫說是我二人佔了便宜!」
青色霞光包裹中的柳舒夜並不作聲,一身玄氣涌動,身形朦朧,背後有微光閃動,似是要凝聚出什麼。
柳雲璃蒼白的面色終於有了淡淡的血色。
她的一雙美眸在場中眾人間遊走,最後停留在哥哥身上,神色間充滿憂慮。
嘩——
王珺風抽出背後的墨色長刀。
墨色長刀上浮現出出濃郁的刀罡,他背後的巨鷹虛影微微凝實,冰冷的鷹瞳中驟然亮起一抹異光,虛空中似是有隱隱約約的鷹唳聲傳來,與其手中的墨色長刀隱隱呼應。
頃刻間,濃稠的黑色的霧氣自王珺風周身瀰漫開來,包裹在刀身之上,透露出凌然的冷意。
見狀,雷九元獰笑一聲,一步踏出,雙拳驟然緊握。
噼里啪啦!
恐怖劇烈的電光驟然自他強健的身體中湧出,背後巨大的雷蟒盤踞,冰冷的瞳孔中閃爍著濃烈的殺意。
「如此,便來做過一場!」雷九元獰笑一聲,渾身纏繞著細蛇般的電光,手捏拳印,向著王珺風狠狠轟去!
看著迎面而來的剛猛拳印,王珺風面色一沉,手中長刀驟然掠出,霸道無匹的刀芒驟然閃爍,迎著那拳印狠狠劈去!
范芝樓嘴角帶冷冷的笑意,陰冷的目光鎖定柳舒夜,背後巨斧虛影凝實,隱隱傳來古老悠長的擂擂戰鼓聲。
他緊握於手中的戰斧包裹著血色的光輝,騰起一陣又一陣火焰般的氣息,周遭空間扭曲,隱隱有塌陷之意。
「來吧,讓我見識見識傳聞中柳氏家族的大公子的實力!」范芝樓身形暴動,手中巨斧舉過頭頂,帶著森冷的殺意和浩大的血色光芒,怒劈而下!
柳舒夜身形朦朧,看不出喜怒,周身玄氣平靜如水,恬靜淡然,伸出手掌向前探去。
轟!
小小酒樓之中,四面牆隔壁內流淌的符文瞬時光芒大作!
一道巨大恐怖的玄氣洪流,驟然間自虛空中傾瀉而出!
砰!
恐怖的玄氣浪潮分別撞擊向場內四人,四人在這股浩大恐怖的玄氣浪潮之下,一時措手不及,均是被撞推到一邊!
四人身形踉蹌,幾息之間就穩住了身形。
空中的玄氣浪潮突然四散而去,再無絲毫異象。
「恩?」雷九元眸子深處迸射出駭人的異芒,爆喝一聲:「是誰?鬼鬼祟祟,還不給我出來!」
范芝樓似乎是注意到了四周牆壁內的異動,嘴角劃過一絲冷意。
他的身形剎那間化作道道殘影,手中血色巨斧蓄足了威勢,朝著一側的牆壁狠狠劈去!
轟!
斧刃觸及牆壁的剎那,一頭獅子般的猛獸虛影,自牆壁內驟然衝出,沒入了范芝樓的體內。
范芝樓臉色大變。
一股恐怖的巨力自身體內傳來,彷彿是洪水猛獸般,在他體內橫衝直撞!
一時間,他只覺得體內氣血翻滾,四座玄府內的玄氣,也是被這恐怖的巨力撞得崩碎而去!
「噗!」
范芝樓驟然吐出一口鮮血,身體倒飛出去,重重的落在了地上。
雷九元驚駭的望去,只見范芝樓面如金紙,背後巨斧虛影驟然破碎,一身濃郁的玄氣波動也煙消雲散。
在場諸人面色均是一變。
柳舒夜一身霞光驟然散去,周身涌動的玄氣波動也是慢慢平復下來。
他抬頭望向虛空,面色沉靜,波瀾不驚,神情又恢復了往日的文雅平靜,一身麻衣,腰間別著一本古卷,彷彿一個普通的書生。
柳舒夜微微躬身,沖著虛空中作揖行禮,清澈儒雅的聲音自他口中發出:「不知我等驚擾了哪位前輩的清凈,還望前輩見諒。」
瞧得柳舒夜如此做派,王珺風也默默收起了手中墨色長刀,一身波動逐漸平復,冷峻的面色中帶著些許凝重。
雷九元不甘心的看著王珺風,卻也不得不收斂一身波動,濃郁的雷聲電光緩緩散去,他臉色陰晴不定的看著地上氣息萎靡的范芝樓,沉默不語。
「呵呵,還是你小子看著順眼些。」一道蒼老的聲音自二樓傳來。
眾人抬頭望去,二樓的邊沿,不知何時出現了一個衣衫不整,手持煙斗的老頭。
老頭一頭銀白色的髮絲雜亂的束在腦後,臉上溝壑縱橫,應是上了年紀,衣服上遍布油膩的污垢,似乎是很久未曾清洗。
「這不是城西那邊的老木匠么?」人群中傳來一陣騷動。
城西邊的老木匠,很多人都認得,小鎮里很多的房子建築,家用,幾乎都是老木匠和他的徒弟們做的。
平日里老木匠給人的印象就是是一個不修邊幅,脾氣暴躁,刻板頑固的老傢伙,今日所見,似乎這老木匠並非是一個簡單的糟老頭子。
老頭有一搭沒一搭的抽著煙斗,渾濁的雙眼掃視著在場諸人。
被那若有若無的目光掃過,在場眾人,都產生了莫名的寒意。
目光掠過柳雲璃之時,老頭渾濁的雙眼似乎亮了一瞬,嘴角劃過一絲不為人知的笑意。
「參見前輩。」王珺風拱了拱手,行了一禮。
雷九元雖有諸多不願,但是先前范芝樓的例子就擺在眼前,也不敢無力,也跟著行了一禮。
老人緩緩點了點頭,吐出一個煙圈,直起身子伸了個懶腰。
「再怎麼說,這酒樓,也是我當初一磚一瓦蓋起來的,你們的事情我本不欲插手,但是你們卻一而再再而三的想要毀了這酒樓,那我就實在看不下去了。」老人嘀嘀咕咕說個沒停,神色間充滿不悅。
但是卻沒有一人敢還口。
「是我等錯了。」柳舒夜輕輕躬身行禮,言語間充滿歉意。
老頭深深抽了一口老漢煙,煙桿微顫,指著柳舒夜:「你小子識相。」
聽聞此話,雷九元頓時額頭生汗,面色蒼白。
「我也不是不許你們這些世家子弟打架,」老頭自顧自的說道,「半年後四大家族之間會有公開的族比,你們去擂台上打生打死老頭子我不管,但是這座酒樓是我的心血,在此處打鬥,不行。」
最後兩個字,老頭蒼老的聲音中充滿了決絕和冷意,雷九元和范芝樓都是不約而同打了個寒顫。
邋裡邋遢的老頭渾濁的雙眼突然看了看范芝樓,譏諷道:「至於有人還想繼續找死,就當我沒說。」
范芝樓渾身驟然一個激靈,連忙爬起身來,沖著老頭躬身行了一禮。
「晚輩眼拙了,還望前輩海涵。」范芝樓恭敬的說道,聲音微微顫抖。
「哼。」老頭冷哼了一聲,「今日這酒樓內的一片狼藉,你一句海涵就能揭過?」
范芝樓咬了咬牙,絲毫不敢有任何的反駁:「此事因我范氏家族所起,明日,我范氏家族就會送來賠禮。」
一旁的雷九元也是面色蒼白,急忙接了句:「我雷氏家族也有份。」
「恩。」老頭微微點了點頭,打了個哈欠,「還不快滾!」
范芝樓和雷九元二人渾身一顫,趕忙招呼了一聲,酒樓內一陣少年都是匆忙跟上,神色惶恐的逃竄而去。
柳樹葉和王珺風也是拱了拱手,沖著老人請辭。
而後,二人各自帶著那木訥少年,以及柳雲璃和陸吾等人,離開了酒樓。
此時,天色已晚,陰沉的夜幕降臨,四處燈光也已亮起。
看著離開的四族子弟,門口眾人一陣唏噓。
眾人再回頭望向酒樓裡面,卻發現那邋遢老人,也不知去了何處,就此不見了蹤跡。
見得這場熱鬧就此結束,人群緩緩散去。
眾人神色中充滿遺憾,未能親眼見到四族扛鼎者之間的較量,卻是失去了今日最大的樂趣。
酒樓內。
小二們顫顫巍巍的從櫃檯後走出,看著狼藉一片的酒樓,紛紛開始收拾起來。
酒樓屋頂上。
老木匠慵懶的坐在磚瓦上,抽著煙斗,默默注視著離去的柳舒夜等人。
神情凝重,不發一言。